第8章

白簡奇怪道:“哪裏有冷風?明明挺熱的呀。”

“……”張盤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大堂空調的風,不冷嗎?”

言亦君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隻帶了一把傘。”

見他的肩頭浸了些許深色的濕痕,段回川想起方才傾斜的傘柄,眉心微微一動,在兜裏摸索片刻無果,隻好一把將張盤的帕子搶過來,遞給言亦君,勾起嘴角惡劣地一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們雖然沒傘,但是有大頭啊。”

白簡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個兒腦袋:“我頭很大嗎?”

被搶了帕子還被杠張盤簡直氣結。

言亦君道了聲謝,象征性地擦拭兩下,許是淋得不多,竟然眨眼就幹爽如初了。

幾人說笑兩句,由侍從引著進了展廳大堂。從高處垂落的巨大水晶燈,如流瀑般折射著浮華的光澤,將華麗典雅的正廳映照得燈火輝煌,每一座玻璃展櫃皆雕嵌了立體珠寶浮雕,一件件昂貴的珠寶飾品安放在深紫色絲絨墊上,在燈光下綻放出璀璨動人的光華。

這裏展出的每一件藏品都是獨一無二的珍寶,背後都有一段令人或驚奇或惋惜的故事,便是對珠寶一竅不通的外行,也能感受到它們驚心動魄的瑰麗,折服於這雍容華貴的美。

展廳最中心的數個展櫃被擺成了心形,呈階梯狀安置在大理石台階上。據說,此處的珠寶都是由唐氏董事長親自為其女兒設計的,無不匠心獨運,價值連城,足見其對獨女的寵愛。

既是唐總獨女的慶生展覽會,自然少不了一份珍貴的珠寶作為生日禮物,這件神秘的藏品才是今日的壓軸重頭戲,更有傳聞說,此寶乃是唐家傳家之寶,曾得高人點化,能鎮宅、辟邪,甚至可護佑一族之興衰。

身著淺粉色紗裙的唐錦錦,正挽著父親的手臂,陪在幾個長輩跟前,見父親跟生意夥伴談興正濃,她百無聊賴地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希冀在來往的賓客中,發現那個令她等待已久的麵孔。

忽然,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段回川和言亦君幾人走馬觀花地圍著展廳轉了一周,最後在一座安置了一枚碩大的粉色鑽石的展台前停下,這枚寶石並沒有被打造成任何首飾,就那樣簡單優雅地躺在絲絨墊上,卻絲毫不減其華美,隻因為,它足夠大——是展廳裏最大的一顆鑽石。

“這就是所謂的‘鴿子蛋’嗎?”白簡興衝衝地按下手機拍攝鍵,換了好幾個角度,怎麽也拍不滿意。

“瞧你那點出息,說白了不就是個好看點的石頭。”張盤不屑地道,“在我修道中人眼裏,都是些死物,俗物。”

“可不是麽,那你還老盯著這俗物瞧作什麽?”段回川一把拍掉對方扒在玻璃罩上的爪子,嗤笑一聲。

張盤嘿嘿笑道:“可惜貧道我也隻是個俗人。”

言亦君安靜地立在一邊,目光既不熱切,也不寡淡,隻是隨意地欣賞,如同欣賞一隻精美的酒杯,一朵盛放的鮮花。

唐錦錦拎起裙擺,朝他們走來,最終在言亦君身側站定,矜持地撥了撥鬢邊的長發,輕笑著打招呼:“言醫生,幾位大師,你們來了呀。”

被歸到“幾位”裏的張盤勉強堆起一個笑容:“唐小姐,今日容光煥發,氣色也好,應該是完全恢複了吧?”

唐錦錦點點頭,笑靨如花:“錦錦還沒正式感謝幾位大師的救命之恩呢,特別是言醫生,多虧了你的照顧,我才能好得這麽快……對了,我爸爸特別請了一位五星級酒店的掌廚,不知道言醫生今晚有沒有空,留下吃一頓便飯?”

言亦君客氣地微笑著,委婉地表示拒絕:“多謝唐小姐抬愛,不過我並沒有幫上什麽忙,你真正該感謝的是這位——”

“唉,佳人有約,言醫生就不要謙遜了。”原本默不作聲的段回川突然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笑眯眯地道。

張盤懶得吐槽唐錦錦的司馬昭之心,隻狐疑地掃過言亦君那張淡然的臉,莫非這家夥知道了些什麽?

唐錦錦殷切地望向他:“是啊,言醫生,我隻是想表達謝意,你晚上有空嗎?”

“抱歉。”言亦君耐心地解釋道:“我這兩日正好在搬家,瑣事纏身,實在抽不出空。唐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樣啊,那真是可惜。”唐錦錦一臉失望,待她目光移到段回川身上,又重新抖擻起精神:“那段先生,可否賞臉?”

段回川一愣,繼而露出十分惋惜的神情:“雖然我也很想見識一下那位大廚的手藝,不過今晚我答應了我弟回家陪他過生日,所以……”

“真巧啊,你的弟弟也是今天生日?”唐錦錦接連兩次被拒,麵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笑。

張盤輕咳一聲,頗有風範地背負一隻手,慢吞吞地開口:“其實呢,我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唐小姐不必這麽客氣,雖然我今晚本已有約,但是如果唐小姐相邀,那我——”

唐錦錦眨了眨眼,含蓄地道:“我爸爸好像在叫我,我先過去了,你們聊。”

望著張盤僵硬的臉色,段回川忍住笑,胳膊肘捅了捅他,揶揄道:“道友萬莫介懷,美色和美食都是俗物啊俗物。”

“你懂什麽?”張盤哼哼道,“我剛才是想說,對唐小姐的感激之情我心領了,可是事先答應他人赴約,那也是絕對不能食言的。”

段回川“哦”了一聲,把那音調拖得老長老長,白簡卻是一臉真心誠意地讚歎:“張大師可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張盤舒暢地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是小白懂我。”

大廳另一端,唐羅安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正與幾個熟識的友人談笑風生,其中一個年歲最長的男人左右看了看,笑道:“老唐,你的寶貝女兒上哪兒去了?她可是今日的主角。”

他身側的夫人嘴角含笑,適時地應聲道:“是啊,我家那不成器的方俊,上個月剛從美國留學回來,他可是仰慕錦錦很久了,聽說今天可以一睹錦錦的風采,可是求了我好久,非要跟著來,唐總可不能把閨女藏著掖著,何不讓兩個年輕人見一見,說不定,還能多交個同齡的朋友呢。”

“媽!”站在中年夫妻後首的青年無可奈何地喚了一聲,在父親嚴厲的眼神瞪視下,隻好規規矩矩地站直了身子,繞到沙發的另一側正襟危坐,一雙黑湛湛的眼睛卻是顧盼神飛,靈動得很。

唐羅安細細打量了青年一會,漸漸露出滿意的笑容:“方董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我那個女兒,性子野得很,現在又不知道去哪兒亂逛了。”

“爸,你又在背後說我什麽壞話呢?”

唐錦錦從背後一把摟住父親的肩膀,撅著嘴嗔了一句,周圍幾人的目光立刻落到她身上,來自對麵沙發上青年的那一束最為熱切:“這位就是唐小姐?唐伯父,您真是好福氣啊,有個這麽可愛的小棉襖,可要把我媽羨慕死了呢。”

幾人聞言,俱是笑,唐羅安的眼神越發欣賞:“錦錦,過來見過你方伯父和方伯母,你方伯父可是晉中礦業的佼佼者,你最喜歡的那枚鴿子蛋粉鑽,就是人家親自挑選送與你的。”

雖然沒有明確提及,可這般貴重的贈禮,瞎子也看得出來所欲為何。

家中有礦了不起麽?唐錦錦見慣了追求者的吹捧,輕輕哼了一聲:“爸,言醫生和幾位大師他們來了,我剛才過去招呼了一下。”

“哦,是張大師他們吧,你是該好好向人家道謝,那言醫生是……?”

唐錦錦麵頰染上幾分羞怯:“你忘啦?就是那個年輕的大夫,是華城醫院的名譽院長。”

唐羅安略一思索,有了印象,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我想起來了,確實是個優秀的年輕人。”

方俊聽了隻言片語,瞧見唐錦錦對自己不假辭色,提及此人卻一副思春的神情,略感不悅,麵上反笑道:“聽說前些時候唐小姐臥病在床,現在看著,應該已經痊愈了吧?”

唐錦錦得意道:“那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