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返回 ] 手機

“太子爺的鑰匙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個問題真是不好回答,要回答就得從她往簡睿車後視鏡上係藥品袋說起,可這怎麽能說呢?顧芳喜隻有哼哼唧唧地道:“顏妍,如果我說是因為他的鑰匙串上有瑞士軍刀,我跟他借來剪指甲用,你信不信?”

“當然不信。一聽就是謊話。目前公司裏的流言版本比你這個謊話要像真話得多。”

顧芳喜唉聲歎氣:“又有什麽新流言版本出來了?”

“那個版本說肯定是太子爺昨晚在你家過夜時把鑰匙拉下了。”

“又說在我家過夜?!”顧芳喜抱著頭呻吟,“我要崩潰了,我要崩潰了,我就快要崩潰了。”

“不然人家怎麽想?鑰匙這種隱私性相當強的東西能夠隨便給人嗎?”

“可他不是給我鑰匙,他隻是給我借用鑰匙串上的瑞士軍刀。本來想用一下就還他的,誰知道……”

顧芳喜說不下去了,手重重一揮,氣餒地道:“算了,反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們愛說什麽說什麽吧,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斜就是了。”

話雖如此,顧芳喜心裏麵終究不痛快。尤其想到簡睿也會聽到這樣的流言版本,更加要暗中嗚呼哀哉。

***又到了星期天去舅舅家‘做苦力’的日子。顧芳喜這次一大早就爬起來往城郊趕。她關心簡睿那塊印石刻章的進展如何,仿佛那塊石頭是與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

從暮春到初夏芳菲處處,野花發繁蔭秀。郊外尤其山花爛漫,七色繽紛的花朵漫山遍野粲然開放著。顧芳喜看得喜歡極了,停車下去采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花,帶一種田野泥土的清新與自然芬芳,讓她一陣心神怡然。

寧致遠對外甥女兒這樣一反常態地早到緣故了然於心,卻隻字不提刻章的事,隻在書房的長案桌上攤開一張雪白的宣紙,揮毫潑墨地繪一幅淡墨山水圖。

顧芳喜格外賣力地把房間打掃得處處清淨如洗,還把舅舅書桌上一個雅致精美的青花瓷筆洗注滿水,插上她采來的那捧野花。七彩繽紛的花朵被青瓷襯得更加鮮豔明媚。將古樸凝重的書房裝點出幾分生機盎然。

“舅舅,你今天不刻章嗎?”

顧芳喜把該忙的都忙完了,看寧致遠還在慢騰騰畫他的畫,忍不住旁敲側擊地問。

“急什麽。”寧致遠頭也不抬。

“舅舅,我們簡總監那個章你刻得怎麽樣了?”顧芳喜索性開門見山了。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寧致遠哈哈一笑。

“舅舅,你讓人家看一下了。你不給我看,一定是你刻得不好,廉頗老矣了是吧?”

寧致遠不中她的激將法:“是呀,我廉頗老矣。”

顧芳喜無計可施了,隻得央求:“舅舅,你要怎麽樣才給人家看了?”

“廚房裏有一盆活蹦亂跳的小魚,早上人家剛給我送來的。你去把它們弄成酥炸小魚給我中午下酒吃。”

酥炸小魚是道好吃卻麻煩的菜。小魚逐條去頭、內髒清洗幹淨後,用鹽、黃酒、胡椒粉醃製好,再將雞蛋加澱粉拌成糊。把醃好的魚蘸滿雞蛋糊下油鍋炸酥,味道香酥無比。寧致遠最好這一口下酒菜。

“啊——又要我弄小魚。”顧芳喜卻是最怕弄這一道麻煩菜。

“怎麽,你不願意?”

顧芳喜無可奈何:“願意,我願意,我這就去行了吧。”

顧芳喜走到廚房去一看那盆小魚,幾乎要哭出來,滿滿一大盆啊。而且那小魚最長的不足三寸,短的才一寸來長,這些魚都得一條條開膛破腹地把內髒清理幹淨,這麽麻煩的活她得幹到什麽時候去呀?幹完了肯定一身魚腥味。

無可奈何,她隻得擺張小凳子坐到井台旁去弄小魚。打上一大桶井水倒在另一個桶裏,把這盆裏的活魚抓出來,剪開肚皮拉出內髒洗幹淨,再扔到那桶裏去。顧芳喜一麵唉聲歎氣地殺魚,一邊時時訓斥圍在她身旁的那幾隻貓。

“去去去,這不是給你們吃的,這是我舅舅的下酒菜。你們敢跟他爭吃,不想在這院裏混了吧?”

貓聞到了魚腥味哪裏肯走,顧不得立身安命之地,先飽了口腹之欲再說。幾隻小貓在母貓花花的帶領下,喵喵喵地圍著她上竄下跳,一付心癢難耐的猴急相。

“芳喜,你就把剖出來的內髒扔給它們吃好了。”

寧致遠聽到外麵的動靜,隔窗下令。顧芳喜便如此這般地打發著那群貓兒。

“殺完魚後的那盆水別亂倒,沿著竹籬笆澆一圈,澆給牽牛花藤喝。”

名堂還真多,顧芳喜腹誹了她舅舅一句。

終於把一盆小魚都弄完了,顧芳喜端起那盆泛著魚鱗魚內髒渣渣的水朝著竹籬處走去。一隻意猶未盡的貓咪追過去,縱身一躍還想打那盆裏的主意。顧芳喜被它突如其來地一撲嚇一跳,腳下沒站穩人就摔出去了。手裏那盆水本來是要順著竹籬潑的,結果整盆水順勢飛出去撞在竹籬上。盆子馬上被反彈回來,水卻悉數越籬而去——竹籬雖密,也擋不住無孔不入的水呀。

隻聽到外頭嘩啦啦的一下水花潑濺聲,緊接著是怒聲四起:

“誰?是誰這麽缺德?”

“太沒素質了,怎麽能這樣潑水的。”

“誰幹的給我出來,別裝什麽都沒發生。”

顧芳喜一聽糟了,汙水居然潑到了人。舅舅這半山幽居處比較僻靜,平時很少有人經過的。偏偏她一時失手就有人中招,這人也真是背到家了。

來不及開門看究竟,她先趕緊一迭聲地隔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邊說邊跑去開門,打開竹籬門一看,門外站了好幾個打扮得極新潮摩登的年輕人,男男女女都如同時裝畫報上的模特兒。有的手裏還拿著攝影器材,看來是來郊外拍照的。他們當中有一個人從頭到腳濕掉了,一件夏威夷風情的男式花襯衫如同第二層皮膚貼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寬肩窄腰的絕佳V字型身段。本來應該是做得很漂亮的一個發型也泡了湯,濕漉漉地垂下來耷住半張臉。他正用手摸臉上的水滴。

顧芳喜朝著他點頭哈腰不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突然她說不出話來了,那個慘遭她潑水之劫的年輕男人把耷拉在臉上的頭發往後一拔,露出的一張怒氣衝衝的臉震得她懵了。冤家果然路窄,被她潑中的人居然是方君瑋。他怎麽跑到這種郊野之地來了?他不是應該留連在那種歌舞升平的都市繁華地嗎?

“顧、芳、喜——又、是、你!”

方君瑋真是咬牙切齒:“我說你是瘟神你還不承認,你根本走到哪裏就禍害到哪裏。我怎麽這麽倒黴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都能遇上你?”

上回弄丟了方君瑋的鑰匙串還沒賠他呢,這麽巧今天又潑了他一身魚腥水。顧芳喜自知‘罪大惡極’,低聲下氣賠不是:“方經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自己摔了一跤才把水盆扔到竹籬笆上去了。”

方君瑋嗅到自己一身異味:“這是什麽水呀這麽腥?”

顧芳喜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我剛剛殺完魚的水。”

“殺魚的水,你——”方君瑋的表情是恨不能生吃了她。

他旁邊一個身段修長纖細如葦的漂亮女孩,把手舉到鼻端扇了又扇地說:“君瑋,你趕緊去洗一洗吧,這味道真是難聞。”

“方經理你進來洗一洗,我家裏有水。”顧芳喜趕緊請他進屋。一群人也都跟著進來了。

方君瑋一進門,幾隻貓咪全部朝著他撲過來,它們聞到他身上的魚腥味了,爭著要與他親密接觸。顧芳喜替他轟貓:“去去去,你們剛不都吃過了嘛。”

貓咪卻隻管戀戀不舍地追在方君瑋腳前腳後走。他自然知道這些貓親近他是所為何故,抬眼狠狠瞪了顧芳喜一眼。她堆出一臉笑,指著那群貓跟他打哈哈:“方經理……你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啊。”

方君瑋一聲暴喝:“還不快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