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芳喜,再替客人斟上酒。”

舅舅的吩咐隻有照辦,顧芳喜沒奈何之下隻得再替方君瑋斟上一杯酒。清冽碧透的酒液斟在細白瓷的酒盅裏,如竹葉盈杯綠。

“老先生,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竹葉青酒?”

“哪裏哪裏,不過是我用上等汾酒加竹葉泡出來的。求其色清味美。”

方君瑋試著抿一口慢慢品咂:“果然色清味美,老先生您自釀的竹葉青也相當有水準了。我一定要好好喝幾杯。”

“你喝得慣嗎?”顧芳喜懷疑。他這樣的人應該是喝慣了洋酒的吧?

“我喝不慣?老先生,今天我陪你喝到不醉不歸。”

“好,幹杯。”

他們一老一少果然樂陶陶地喝上了,喝得不亦樂乎。顧芳喜不喝酒,上廚房收拾一下再裝上一碗飯進來,走到桌旁欲坐下吃,竟被她舅舅揮著筷子攆:“去去去,不喝酒的人一旁呆著去。別妨礙我們。我們在這對坐喝酒正好應了一句詩: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你一坐下來就破壞意境了。”

顧芳喜隻得悻悻然地夾上幾筷子菜走人。看著她被攆下桌,方君瑋哈哈大笑,格外大聲地說:“來,寧老先生,再幹一杯。”

“小方,好酒量。”

咦,這兩人幾時都通名道姓了?幾杯一下肚親熱得倒像他們是親人,顧芳喜被比得活像外人了。她嘟著嘴走回廚房去,幾口把碗裏的飯菜扒光。院子裏的一幹人久候方君瑋不至,跑到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看究竟。她一肚子不爽正好發作:“看什麽看?說了你們隻準在院子裏呆著,四處亂跑的話馬上給我離開。”

一幹人立馬被嚇回去了,收拾私心雜念一心幹正經事。折騰到快下午兩點鍾了總算完工,收拾東西準備走了,那個叫夏綠的模特兒四處張望找方君瑋。

“君瑋怎麽還沒出來。”

JACK也道:“他進去的真是夠久的。”

“趕緊把他叫出來,還要去趕拍另一輯風景照。午飯都隻能在車上隨便吃點麵包汽水了。”

於是夏綠又朝著屋子叫:“君瑋,君瑋。”

叫了兩聲,正屋門吱呀一開,顧芳喜走出來沒好氣地說:“他喝多了,醉趴下了,你們來兩個人把他抬回去吧。”

一群人麵麵相覷。走進屋一瞧,方君瑋滿臉酡紅地趴在桌上,夏綠上前反複推他喊他,他還是醉眠不醒。

寧致遠倒還清醒著,隻是也滿臉酒暈。他看著醉倒的方君瑋嗬嗬地笑:“年輕人還是有點酒量的,居然陪著我喝完了整壺酒才醉倒。”

那個領頭的JACK搓著雙手一臉為難:“這……他怎麽就喝醉了呢?我們還要趕去下一個拍攝地,沒辦法帶著個喝醉的人呀!”

“那你們把他扶到那間客房去,待他酒醒之後自己回去好了。”

寧致遠替JACK解決了難題,他再三道謝:“老先生,謝謝謝謝,太感謝了。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夏綠不放心:“就把君瑋一個人留在這呀?”

“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君瑋又不是不認識他們。那位小姐是他們公司的,這位老先生又對他特別和善,就讓他在這睡到酒醒為止吧。我們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否則今天拍不完。”

方君瑋醉臥寧宅,哪裏是給寧致遠添麻煩,根本就是給顧芳喜添麻煩。睡下去沒多久他居然吐了,吐得那一地狼藉呀!寧致遠支使她去收拾殘局,氣得她七竅生煙:“不去,誰留的客誰去。”

寧致遠和顏悅色:“喜兒丫頭,去了去了。我聽到你叫他方經理,那他也是你們公司的高層人士,拍拍馬屁沒有壞處的。”

“他何止是高層人士,他還是我們董事長的獨子,方氏王國的太子爺。拍他馬屁的人多了,不稀罕多我這一個。”顧芳喜擺出一付‘富貴不能yin’的不屈架勢來。

寧致遠以利誘之:“芳喜,你去把那裏收拾好了就到書房來,我讓你幫我打磨你們簡總監的那塊印石。”

“什麽?都一個星期了您還沒有打磨好石頭?那您一直在幹嗎?”

“我在忙章法的籌布呀!治印之難,不難於刻,而難於章法。好了,你快去把客房收拾了,然後到書房來幫忙。”

顧芳喜隻得捏著鼻子去了,匆匆收拾一下方君瑋吐了一地的穢物,然後再擰了塊濕毛巾扔在他額頭上。大致敷衍過去了就往書房跑。

寧致遠還在紙上反複打印章底稿,交代她用3000目的細砂紙在水裏仔細打磨印石。這是個細致活,她極有耐心地打了一盆水來,開始慢慢打磨石頭。

一下一下、細細地、慢慢地打磨著,她指下動作既輕柔又有力。人與石之間,仿佛生出纏綿意……那塊本來就質地細膩的石頭,被她打磨得晶瑩透亮,越發透出一種近似美玉般的溫潤純淨感。

她把石頭舉在眼前出神,想起那日簡睿站在竹籬門前,陽光映照下的俊朗臉龐,也是這樣一種溫潤純淨的玉般質感。

***簡睿此刻亦站在陽光下,他和方君瑤一起在打網球。

方君瑤一身白衣白短裙,長發束成高高馬尾辮,一付標準的網球美少女裝束。她在球場上燕子翩躚般來回跳躍著揮拍擊球,引來很多目光頻頻向她觀望。

中場休息時,他們在球場旁的露天咖啡座坐下喝點東西。一杯冰咖啡才喝一半,就有英俊男士過來殷勤地邀請方君瑤打球。

方君瑤看了簡睿一眼,他宛爾一笑示意她自便。這絕不是她想要的反應,顯得他對她滿不在乎似的。一賭氣,她起身和那位男士雙雙下了球場。

那位男士是個網球高手,方君瑤也技藝不差,丙個人在場上打得十分精彩,隻見球來來往往地飛,鮮少有失球。旁邊有人一直為他們喝采。方君瑤正打得興起,眼睛突然一瞥,瞥到他們休息的那張台子上,簡睿的對麵不知幾時坐了一個風致嫣然的女郎。正朝他巧笑倩兮地不知說著什麽,而他亦微笑著專心傾聽。

方君瑤馬上沒心思打球了,頻頻失誤,一連接空了好幾個球後,她對滿臉愕然的球伴說:“對不起,我不想打了。”

方君瑤朝著咖啡座走過去,走到那女郎身後時,正好聽到她說一句:“……晚上我們一起去吧?”

一把嬌聲膩中帶澀,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柔柔嫋嫋地往人耳孔裏鑽。

方君瑤往桌邊一站,一張俏臉冷若冰霜:“對不起,小姐,晚上他已經和我有約了。”

那女郎驀地一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簡睿。方君瑤不等她反應過來,又說一句:“還有小姐,你坐的這個位置是我的,可以請你起來……”

“君瑤,”簡睿眉頭一蹙低聲喝住她,“這位是我大學的學姐蘇琪,我們曾經同是校廣播社的成員。她在球場遇到我,邀請我晚上一起去參加以前廣播社的同學聚會。”

方君瑤一怔,方知自己誤會了。馬上紅著臉尷尬地說:“蘇琪姐姐,對不起,我剛才太沒禮貌了。”

蘇琪是有社會經曆的職業女性,馬上明白了她的誤會是何緣故。寬容地一笑:“沒關係,我能理解。簡睿在大學時就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如今成了年輕有為的高層管理人員,多了幾分男人成熟美,更加能夠吸引到異**慕的目光,你表現得緊張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這麽一說,方君瑤更不好意思了。“哪裏,是我有時候太小性子了。”

蘇琪認真地把她打量一遍,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說:“你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外表和簡睿再登對不過了。你實在可以不必那麽緊張,未免顯得對自己太沒信心。也太容易讓簡睿滋生驕傲情緒。是不是簡睿?”

最後那句打趣之語,簡睿隻是勉強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