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回到帳篷的時候,淩悠揚已經從外麵遊玩回來了,張奎唐禮依舊像兩尊大佛似地站定在門口。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弦歌的眼珠子左瞧右瞄,卻無法從那兩人臉上看出任何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看見淩悠揚側坐在椅子上,臉色倒不差,半闔雙眼,像是那種正在想什麽其實什麽也沒想的樣子。

察覺到有人進來,淩悠揚還是眼都不睜一睜,揚了揚手,“過來。”

你以為是狗啊,說過去就過去?弦歌撇嘴,可還是很沒誌氣地走過去。她才剛一靠近,就被淩悠揚給一把攬進懷裏。他把下巴支在弦歌的腦袋上,滿足地逸一口氣,“溫香軟玉,這樣舒服多了。”

弦歌皺眉,你大爺的見女人就揩油,怎麽就看不出你有半點皇子風範呢?市井流氓也不過如此吧?還好馬上就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姑且就算最後被你吃次豆腐。

“嗬嗬,流氓有長成我這樣的嗎?”淩悠揚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身,這次倒是規矩地沒有**。

不是吧?這人還能看到別人心裏在想什麽?弦歌吃驚地回首。

淩悠揚興味地挑起一邊眉毛,盯住她的眼,“你果然是在心裏罵我流氓啊。”

弦歌無辜地眨眼,“殿下多慮了。”

“小騙子。”淩悠揚在她耳垂處輕咬一口,“冷立出征從不帶女人,跟他出來最無聊了。不過……”

弦歌腦子裏亂糟糟地都在想其他事情,但還是非常合作非常識相地接口,“不過什麽?”

淩悠揚突然間不說話了,這幾天他的眉目中總是有猶豫的情緒在徘徊,環在弦歌腰間的雙手越來越鬆,證明他的心不在焉。輕輕一口氣呼在她耳邊,酥麻曖昧,充滿挑逗意味的呼吸,淩悠揚將她的身體曲線緊緊貼在他身上,“弦歌,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答得好,會有獎賞。”

放屁!就在前幾天,這人還信誓旦旦地說答應她一個請求,結果他不但拒絕而且還羞辱了自己。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弦歌萬分無奈。

“如果,你遇到一個自己並不討厭的人,甚至對這人還挺欣賞。嗯,該怎麽說呢,但彼此的立場是對立的,除掉他會覺得很可惜,不除掉他卻會很麻煩。”淩悠揚垂下眼,目中亮芒可以灼傷人。“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弦歌嗤笑一聲,“風流皇子也會有這種煩惱?”

淩悠揚笑了笑,抬起的眼眸中又恢複平時的隨便,“風流皇子也是好歹是個皇子,是皇子就會有煩惱。”

弦歌的眼珠子向斜後方一瞥,“如果我回答了你也不見得會按我說的去做。”這家夥的腦子裏明明早有考量。不過,他口中的“這人”會是指誰?不會是在說她吧?“你不是說了,即使風流你也好歹是個皇子,處理這種事應該很有經驗,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城主,問我做什麽?”

背後一陣沉默,淩悠揚抱著她坐一會兒。他忽然站了起來,一把拉起弦歌就往帳外走去,“回答得不錯,我決定獎賞你。”

嚇?這回答也算不錯?

淩悠揚剛走出門口,張奎和唐禮就緊緊跟上。他繼續往前走,頭也不轉地打個響指,“不用你們跟著。”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了,營火一處一處地亮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雪已經停了,地上很潮濕,一不小心就會滑倒。偶爾有巡邏的士兵經過身邊,可一看到是那個著名的浪**皇子,誰也沒敢開口查問。

離營地越來越遠,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弦歌耳中聽到裙擺擦過野草的聲音,沙沙沙,索索索,仿佛漆黑中的那片蠢蠢欲動摩擦著心中的柔軟。天空中掛著一彎下弦月,明晃晃,亮堂堂的熒黃色。星芒銀色惑動,蒼穹已染上濃濃的墨色。

這樣的夜晚,弦歌被淩悠揚拉著跑,冰涼的夜風劃過麵頰,滋生出異樣的感覺。他們前進的方麵是西南方的那片戈壁,淩悠揚帶著她往後繞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小山坡。

弦歌開口問道,“到這裏來做什麽?”

“嗬嗬,我不是要給你獎賞嗎?”淩悠揚的目光像在看一隻帶爪子的野貓,嘴角一挑,“繼續跟我往前走,山坡後麵有溫泉,喜歡嗎?”

“喜……”弦歌臉上立刻顯出興奮,很久沒洗溫泉了。可那個“喜”才剛出口,她又馬上反應過來,不自覺地向後退一步,眼神戒備,“你和我一起洗?”

“怎麽可能?”淩悠揚一臉好笑,理所當然道,“有你這麽囂張的俘虜嗎?占著我的帳篷躺著我的床照著我的夜明珠吃著我的食物,而且還什麽事都不用做。”頓了頓,他一把拉過弦歌,再次往前走去,“當然是你幫我洗了,難道連伺候人都不會?”

弦歌倏然瞪大了眼。怎麽辦?真幫他洗?這家夥的脾氣看起來是陰晴不定的那種,如果她斷然拒絕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都已經快要逃出去了,如果出現什麽變數明顯對計劃不利。而且,隻是幫他洗洗也沒什麽,隻要她堅持不脫衣服就可以……弦歌低著腦袋,各種各樣的想法飄過腦袋,沒等她想出個究竟來,淩悠揚已經停下腳步,朗朗開口,“皇甫,原來你在這兒啊。”

皇甫?弦歌刷的一下抬頭,隻看見一潭冒著熱氣的溫泉,波光粼粼。周圍有些樹木和岩石遮擋,並不容易讓人發現。當然,在這片大自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池中的那位美人。

熱騰騰的霧氣繚繞周身,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披掛在她身上,身軀潔白無瑕,五官精致無雙,活脫脫一幅美人出浴圖。弦歌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目光下移,霍然驚呆,像是看見妖魔鬼怪一樣。

不可能,這樣的美人居然沒胸部?她倒吞一口口水,驚訝地映上皇甫的眼,男人?

皇甫容的麵頰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但一雙美目飛快地掠過殺機。他毫無避忌地直立起身,伸手拿起岸邊的衣物,腳還沒有踏上岸,整個人就從水中一掠而起,此刻他手中已多一把長劍,以雷霆之速刺向弦歌的咽喉。

雖然美色當前,但該有的理智弦歌還是有的。即使隻是泄露的一點點,可在皇甫容目露殺氣的那一瞬間,弦歌還是敏銳地察覺了,一劍刺來,她即刻向旁偏過身,險險躲開攻擊。

好快!即使她早有防備,還是有一縷黑發被劃下。輕飄飄的長發慢慢下落,貼到濕濕的石頭上。弦歌麵露驚訝,自己身上的傷已經痊愈,她本來很有自信避開的。很強!也許比冷立更強。以攻擊方式來說,如果冷立和雪遲是將領型的,那眼前的皇甫就是殺手型。

皇甫容不容她閃躲,麵無表情,很快反手又刺出一劍——

“皇甫,住手。”淩悠揚閑閑地倚在身旁的大岩石上,眼眸抬起,“是我把她帶過來的,你現在這樣子代表什麽意思?”他似笑非笑地盯住皇甫,“打狗也要看主人。”

皇甫容神一凜,很快收起手中的劍,恭順道,“是屬下的錯。”

淩悠揚低歎一聲,站直身軀,垂目思考半晌,方開口說話,“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在這兒,如果知道的話就不會把她帶到這兒來。”他幹脆直接地脫下衣袍,跨進溫泉之中,待浸入水中後又開口,對皇甫笑了笑,“你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知道,這心情我了解。不過,不論事實如何,符弦歌總是我的人,你至少別在我眼前動手。”

“是。”

淩悠揚慵懶一笑,隨意的擺手。

“屬下告退。”

弦歌靜靜站在池邊,雖然隻是匆忙中掃過一眼,但她清楚地看到皇甫容跨下並沒有男性的象征。宦官嗎?可為什麽要扮作女裝?宦官跟在一個皇子身後也不是什麽稀罕事,為什麽會成為秘密?弦歌眼角的餘光瞟向皇甫容消失的方向,淩悠揚剛才說漏了一句話“你不想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知道”,由此看來,應該是私人問題了。

唉,弦歌苦惱地暗暗歎氣,她是不是又很倒黴地惹上麻煩了?從小到大,她抽簽從沒抽到過好簽。淩悠揚剛才最後說過的話,也可以理解成隻要自己一離開他身邊就會被皇甫容暗殺。被一個武功比自己高的人看成眼中釘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呆站著幹什麽?”淩悠揚笑眯眯地望著弦歌,“嚇傻了?”

弦歌也是笑,漫不經心,“七殿下,可以問一下剛才那是什麽狀況嗎?”

“嗬嗬,你的好奇心真旺盛,沒聽過好奇心害死一隻貓嗎?”淩悠揚支著腦袋,口吻惋惜,“況且,你又不像貓那樣有九條命,光是一次就能讓你死得夠徹底。”

弦歌笑得更燦爛,“但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淩悠揚的右手從水中伸出,順手將額發往後一撩,溫熱的水珠沿著他的麵部曲線向下滑動,直至下顎處滴下。“我剛才不說了嗎?隻要你別離開我身邊就不會有事。”

放屁!狗屎!不離開你?你還真打算把本姑娘當禁臠?弦歌在內心深處把他不停地咒罵,臉上不動聲色,笑容可掬,“殿下不是天性風流嗎?為什麽不在身邊帶美女,卻帶了一個……”

淩悠揚眯了眯眼,笑得很含蓄,兩手一攤,“沒辦法,風流皇子也不好做啊。”說罷,他向前走幾步,在池中**起陣陣漣漪,一手撐在岸邊,一手招呼弦歌,“下來,幫我擦背。”看著弦歌臉頰隱約蔓延的紅色,他不懷好意地笑了,故作寬宏,“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可以不脫衣服。”

不脫衣服?浸到水裏外衣裏衣全都濕了,到時候脫和不脫有什麽區別?一半氣惱一半羞澀,弦歌的臉越來越紅,腦袋都快冒煙了。

淩悠揚眉一挑,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樂不可支,“還不下來?你這是要我上去請你下來?”

弦歌自動自發地後退一步,緋紅的臉色刷的轉白。她可不想洗鴛鴦浴!也不想看裸男!尤其眼前這個男人的**!洗澡擦背……當她三歲小女孩來哄啊?這麽曖昧的事做到後麵擦槍走火怎麽辦?何況這男人還聲名狼藉!

淩悠揚看著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由青轉紫,由紫轉黑。忍不住笑出聲,玩心大起,果真從水中站起身子,打算直接走上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