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著的薑蓉根本沒有注意到男人微小的神態,反而非常開心自己得到了回應。

“商量……大事!”薑蓉很認真地去尋找對麵男人的眼睛,貫徹自己的禮貌。

即使在這個時候,她還知道不能隨便說出自己的目的。

但她真的醉了,強撐著站著筆直已經純屬執念強大,麵前的世界被扭曲,男人的麵容有些模糊。

“你為什麽,一直在動?”麵前的男人身子晃來晃去,薑蓉納罕,軟綿綿地伸出一隻手想按住他,但醉意到臉頰,她此刻竟然站都站不穩,踉蹌了兩步,手直直往前伸著,身子一歪,往前倒去。

左側的男人在薑蓉倒下來的時候輕扶了一把胳膊,幫她正了個方向,便鬆開手,站了起來。

右側的唐清輕笑一聲,低聲說道:“還真無情。”

溫香軟玉麵前如此無情,堪稱當代柳下惠。

“疼。”薑蓉倒在了沙發上,仰著頭,一點一點揉自己的胳膊,帶著醉意的嗓音是渾然天成的撒嬌,委屈又不滿。

她的胳膊被抓疼了。

男人扶的那一下幫她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倒下來不疼,但胳膊被大手撐那一下,真的很疼,甚至讓人懷疑胳膊是不是已經紅了。

台上的樂隊還在演奏著,為了營造氛圍感,這側角落裏的燈光是昏黃幽暗的,在今天刻意阻攔人過來的情況,這裏自成一方小天地。

深藍色牛仔襯衫在暗色燈光中並不顯眼,但瑩白如玉的麵龐在燈光斜斜照下來時,添了一層朦朧的美感,很像一張泛黃的絹帛古畫。

畫中人活脫脫走了出來。

明眸皓齒,顧盼生輝;鴉羽長睫下,眼波流轉,是無限風情。

懵懂與性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

“抱歉。”可男人語調依舊很清冷,倒應了唐清調侃的“無情”二字。

薑蓉大為不解,她能聽見,但意識成了一片漿糊,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麽在說抱歉,更想不通——這個人站起來為什麽還在一直晃?

“頭好暈啊,”薑蓉眼前仿佛有星星在閃,她倚著沙發,揉揉自己的腦袋,瞪大了眼睛,十分好奇地問,“你晃著不頭暈嗎?”

這個人個子很高,逆著光站著,占據了薑蓉大部分視線。

這種居高臨下的視角應該是壓迫感很強的,像風雨欲來的高台,像暮藍低沉的天際,像百尺千尋的閣樓。

可,薑蓉一點兒也沒覺得,反而歎了口氣,帶著抱怨:“你晃的我好暈啊。”

一聲短促的笑自唐清發出,充滿促狹意味,他很久沒有見到這麽跟衛宴說話的人了。

衛宴朝他淡淡一瞥,笑聲戛然而止,唐清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知道衛宴的熱鬧可不好看。

“你還沒有說,找衛宴什麽事。”衛宴看著麵前的這個小醉鬼,這就是傳說中薑家最乖巧端莊的女兒。

和昨天宴會中表現出來的模樣大相徑庭,和陽台上“喵喵”叫的女孩倒是有幾分重合。

還真,有點意思。

“商量……大事。”薑蓉醉到有問必答,但是她的潛意識裏告訴自己不能多說,所以隻會回答這一句。

衛宴一聽就知道,今天是問不出來什麽了:“帶手機了嗎?讓司機來接你。”

薑蓉剛剛過來的時候還拉著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很快就走了,按照她現在的狀況,衛宴不可能放著不管。

“司機?”薑蓉努力想明白麵前的人在說什麽,她撐著坐得端正,但衛宴的話雁過無痕,隻在她耳朵裏過了一遍,她給不出回應。

衛宴靜靜站著,給她思考的時間。

“蓉蓉!”一聲驚呼打破了這方小天地的寂靜。靳雅結完賬回來,發現薑蓉不見了,整個人嚇出來一身冷汗,幸好定睛一看,發現薑蓉在沙發上。

靳雅跑過來,抱住薑蓉,眼神警惕地望向站著的兩個人——唐清溫和地朝她笑了笑,衛宴冷淡地瞧了她一眼。

這兩個人一個清冷遒俊,一個文質謙謙,看起來倒不像壞人。

不過,帶著金絲眼鏡的大部分是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很會偽裝,靳雅狐疑地又掃視了一圈唐清。

“阿雅!”薑蓉的神色在看到熟悉的人後更加放鬆,她把整個人靠在靳雅的身上,半闔眼瞼,邀功似的說,“我沒有亂跑哦。”

語調上揚,帶著明顯的撒嬌意味,和剛剛對著衛宴說話相比,明顯此時更加熟稔。

“我們先告辭了,下回見。”唐清十分有眼色地告別,衛宴已經轉身。靳雅隻來得及說聲“謝謝”,還是對著兩人的背影。

偏偏薑蓉這時還不老實,眼看著視線裏晃著的人正在不斷變小,她非常真誠地對著這個背影提出了建議:“你要是還一直晃的話,記得去看看醫生,真的很暈。”

晃著的背影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收回之前的話,不是有幾分意思,是很有意思。

+

早上九點,薑蓉被毛茸茸的尾巴掃醒。一睜眼,芋圓臥在枕頭旁邊,尾巴對著她。

“芋圓,早上好呀。你想通了,要和我出去住?”薑蓉把芋圓按住,擼著她的下巴,一大早就開始嚇貓。

“喵。”芋圓無所謂地叫了一聲,知道自己的鏟屎官根本不會這麽做,懶得搭理她,繼續臥著,動都沒動一下。

薑蓉很可惜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恐嚇沒用了,頓時失去了快樂。

她起身拉開了窗簾,大片的陽光傾瀉進來,薑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靳雅的視頻正好打了過來。

“蓉蓉,醒了?”靳雅也是剛醒,本來還有點兒迷糊,看到鏡頭裏純素顏的薑蓉一下子清醒了,人與人之間差距真的好大。

“嗯,”薑蓉回到**,倚著床頭,抱起芋圓和靳雅打招呼,“喵~讓我們謝謝阿雅幹媽。”

薑蓉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在外麵一般不喝酒,喝醉的幾次都是誤喝了靳雅的酒或者專門去喝酒的,讓靳雅在她醉了之後照顧一下她。靳雅要的酒很多都是顏色很漂亮,味道也很甜,但是確實是烈酒,薑蓉下去直接一杯倒。

“芋圓,早上好。”靳雅毫不在意這事,她追星,不僅喜歡帥氣的哥哥,也喜歡看美人。單憑薑蓉的臉,她就可以宣布她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蓉蓉,你還記得昨天碰到的人嗎?”

薑蓉醉酒是斷片的,每次醉了之後的事情她都不記得。

毫無意外,薑蓉搖搖頭。

“你不記得太可惜了!昨天你碰到兩個帥哥!真的好帥好帥,和我新喜歡的哥哥不相上下!”靳雅知道薑蓉不記得,卻忍不住想要分享,“身材,眼神,氛圍感!絕了,真的絕了!”

萬般言語想描述,奈何講不出來,靳雅現在想起來臉還有點紅,激動的。

“確實好可惜哦。”薑蓉看到靳雅激動的樣子也忍不住去回想昨天的事情,但是腦子裏隻有一個一直在晃動的高大身影,麵容模糊。

一個一直晃的黑影,薑蓉完全沒法體會靳雅的激動。

“沒事,有緣千裏終能再會,帥哥肯定還會再去freefresh!”靳雅分享完了自己的心情,轉而關心起薑蓉:“蓉蓉,聯姻的事你準備怎麽辦?”

兩個人昨天還沒聊幾句,薑蓉就醉了,籌謀戛然而止,靳雅到現在也不知道薑蓉準備做什麽以及已經做了什麽。

“讓衛宴自己去提解除婚約,”薑蓉笑眯眯說著,打了個哈欠,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芋圓的腦袋:“不過感覺我之前的計劃還是有點問題,到現在都沒有見到衛宴。”

靳雅疑惑地皺起眉:“可是,他為什麽要解除婚約,要是他一直不主動解除婚約怎麽辦?”

“那就結婚呀,”薑蓉依舊笑眯眯的,摸著芋圓的腦袋笑得十分和煦,帶著一點春日的天真,“如果他要解除就解除,如果不解除那就結婚。”

靳雅一句的“為什麽”卡在喉嚨裏,半晌,她輕輕問道:“蓉蓉,你不反對,或者說不反感聯姻?”

“不呀。跟誰結婚都是結嘛。”薑蓉玩著芋圓,又跟靳雅揮揮手,“但是肯定要選一個,最省事的。”

而且,自己的辦法確實需要換一換了。

掛了視頻,薑蓉強行把芋圓舉高高又放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順毛:“芋圓,看來我們要換個方案了。”

不是我們,是你。

芋圓慵懶地眯上了眼睛,聽鏟屎官繼續絮叨。

“之前是我想的太迂回了,今天我不如直接去找衛宴?”薑蓉捏了下芋圓的脖子,一聲“咪嗚”被迫懶懶地叫出來。

薑蓉之前設計了完整的計劃。但是沒想到實施第一步——見到衛宴,就這麽難。她折騰了兩天沒見到人,自然也就沒辦法開始自己的計劃。

而且偶遇衛宴,讓他見到一個自己討厭模樣的“薑蓉”,戰線拉得過長,太浪費時間。

迂回折騰不如單刀直入,是時候改變一下方案了。

“真好,我們達成共識了哦。”薑蓉心滿意足,翻出和母上大人的微信對話。

兩天前,蘇青筠給薑蓉推送了衛宴的微信名片,發送了手機號碼。

薑蓉歪歪腦袋,掃了一眼,略過微信名片,衛宴的微信頭像是手寫的“衛宴”兩個字,白底黑字,風格獨特。

字還不錯,不過,我不加你哦。

薑蓉直接點手機號,複製,打開短信界麵,粘貼到收件人,就開始悶著頭想短信內容。

措辭禮貌一點,定個見麵地點、時間,詢問一下對方意見,記得表明自己的身份。

“尊敬的衛宴先生您好,我是您的未婚妻薑蓉。請問您今天下午三點是否有時間在輕雲咖啡店相見,有事相商。收到請回複,謝謝。”

輕雲咖啡店就在衛氏集團的樓下,地點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薑蓉反複讀了幾遍,覺得沒什麽問題之後點了發送。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

“偶遇難度太大了。所以,直接去找他表演吧。”薑蓉發完,還在絮絮叨叨理自己的思路,芋圓眼睛一閉——我真的承受了太多。

片刻之後,薑蓉的手機收到了回信。

衛宴:收到。

沒有回複明確的答案,一律當同意了哦。

兩分鍾後,薑蓉又收到另一條短信:下午3點,安平大廈36層,直接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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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衛總的矜持,兩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