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蓉就這樣被衛宴帶著離開了。

靳雅沒辦法,繼續留著喝剩下的酒,唐清沒什麽事幹,也留下了。

衛宴的車停下地下停車場,司機還詫異為什麽衛總這麽快就下來了,就看到衛宴還扶著一個女人。

長卷發,藍綠色發尾,似乎是醉了,走路都不太穩當,基本整個人掛在了衛宴的身上,而一向冷臉冷清的衛宴,扶著女人的時候表情沒有任何不耐,甚至快到車門的時候,彎腰把人抱著放了進去。

豪門秘辛,一定要裝聾作啞!

司機麵容鎮定,心裏驚濤駭浪:就算衛薑兩家的聯姻再低調,衛總也是結婚了的啊!薑家小姐曾在衛總堂哥衛澤的生日宴上出現過,他可聽說了,那位是黑長直,而且端莊純真,絕對不可能是現在這個藍綠色頭發還醉酒的女人!

接下來,更毀人三觀的事情出現了。

衛宴把人帶回了新婚住所!

司機車開得心驚膽戰,目送著衛宴把人帶進去,覺得自己表哥的日子真的挺難,而他再也不會來代班了!

而這座新婚別墅裏,衛宴把薑蓉扶著,放到了小沙發上,轉身去廚房裏倒杯水。

薑蓉到了熟悉的地方,更沒什麽戒心,懶懶地倚在沙發上,看到不遠處的芋圓,輕聲招呼:“芋圓,抱抱!”

芋圓高傲地抬著頭,隻留給鏟屎官一個眼神,身形分毫未動,反而是大橘“喵喵”地衝過來,窩在了薑蓉的懷裏。

衛宴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薑蓉非常舒服地窩在沙發上,懷裏抱著大橘,芋圓窩在幾十厘米處,很不爽地屁股對著薑蓉和大橘。

薑蓉今天穿得很像學生,本來是青春活潑的,但此刻她把頭發攏在了一起放肩後,看起來異常的溫柔嫻靜。微紅的圓溜溜的鹿眼低頭看著大橘,顯得格外的溫順和乖巧,大橘眯著眼睛,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惹得旁邊的芋圓直接拍了一爪子過來。

一人兩貓,客廳黃暖的燈光,這麽簡單的一個場景,即便是在深夜中,也傳遞出一種溫馨的感覺。

像千帆過盡後疲憊找到了歸所,像永不停歇的極樂鳥尋到了停下的理由,像勇攀高峰無止息的人找到了自己的終點。

一盞昏黃的燈光就像是一口溫柔的水泉,能包容所有的疲憊,消釋所有的冗雜。

衛宴端著溫水,靜默片刻才走近,他輕咳一聲,麵無表情地看向大橘。

大橘爪子抓緊了薑蓉的衣服,但是在衛宴的壓迫下還是不得不做出選擇,喵嗚一聲,鬆開爪子,跑遠了,芋圓見狀瞥了一眼衛宴,慢悠悠踱步回了自己的專屬小窩,隻是眼神朝著他們的方向。

衛宴坐在薑蓉的旁邊,把水遞過去。

懷中一下子沒了貓,薑蓉有些發愣,她現在的反應很緩慢,幾秒鍾之後才接過這杯水,小口小口地嘬,喝了幾口就皺著眉,把水塞回了衛宴手裏:“這不是極光。”

“你已經喝過極光了,這是水。”衛宴大言不慚,理直氣壯,把水又放到薑蓉手裏。

薑蓉腦子轉得很慢,她覺得不太對勁,可是唇齒間確實有甜甜味道的殘留,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下意識回了句:“騙子。”

她雙眸中似有水光,無辜極了,罵人都是輕飄飄的,沒有力道。

兩個人的手離得很近,薑蓉不接這杯水,反而鼻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俯身探下來,捉住衛宴的手,湊近聞聞。

是極光的味道。

濕潤的舌尖舔了上去,軟軟的唇貼著手背,接觸的地方溫度瞬間高得嚇人。

衛宴把手一抽,水杯裏水灑出來一點,滴在衛宴的手背上,溫水接觸皮膚,炙熱灼人,屋中空氣變得纏綿凝厚,衛宴深呼吸,把水杯放回了茶幾上,站起來,抽出一張紙靜靜擦手。

薑蓉抬起頭來,換了個姿勢,扯過旁邊的抱枕仰著頭看衛宴,十分得意地又吐出了幾個字:“騙人!你搶了我的酒,我嚐到了!”

喝醉酒的姑娘真的磨人,眼尾泛紅,眸中是盈盈水光,靈動又懵懂。

隻是跟上回一樣,清醒了就會忘記吧?

衛宴把衛生紙扔在垃圾桶裏:“沒騙你,你不是嚐到了?”

這是什麽邏輯?似乎又有點道理。

薑蓉的笑慢慢僵成困惑,看向衛宴,眉頭又一點點蹙起,她現在似乎對站著一直晃的人忍耐度極低:“你為什麽總是在晃呀!”

你為什麽總是在晃呀。

細論起來,這幾乎可以算薑蓉說得頻率最高的一句話。

衛宴本著不和醉鬼計較的想法,權當沒有聽見,可是薑蓉揉揉眼睛,一點兒都不老實,她全憑自己的心意做事,看不得衛宴在她眼前一直晃一直晃,而且還擋光,站起來拉著衛宴就把人摁在了沙發上。

衛宴一時沒有防備,被拉了個措手不及,倒進去了沙發裏,還順手扶了把薑蓉。

薑蓉兩隻手摁住衛宴的肩膀,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幾乎要貼在衛宴的身上,她一隻腿半跪在沙發上撐著自己的重量,柔軟腰肢是衛宴的手在撐著,兩個人之間已經快沒有距離。

可薑蓉笑著,還在堅持著讓衛宴坐好:“你坐好,不要再晃啦。”

她的眼神很執拗,大概酒勁兒下去了一些,眼睛沒有那麽紅了,墨黑墨黑的,認真到讓人無法拒絕。

而且,這個距離太近了,呼吸間噴灑的熱氣都能清晰感受到。

“好。”衛宴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扶著薑蓉遠離些自己,想給她轉個方向,讓她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可他剛一動,薑蓉的眼睛就陡然瞪大,她的目光落在沙發的後麵,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鬆開了按住衛宴的手,整個人歡快地跳起來,離開了沙發,直奔餐桌而去。

衛宴輕舒一口氣,揉揉額角,頭回覺得頭疼。

在freefresh碰到薑蓉是意外,今天本來是和唐清去喝酒的,沒想到又遇見喝醉的薑蓉。上回兩個人之間沒什麽關係,衛宴走的毫無心理負擔,現在兩個人畢竟結婚了,再讓靳雅照顧薑蓉根本說不過去,而且喝醉的薑蓉還挺有意思的,衛宴就把人帶回來了。

沒想到,大多數時候偽裝的乖巧懂事的姑娘,喝醉了會這麽磨人。

衛宴緩了兩秒鍾,決定把人壓著去睡覺,可手停在額頭處一下子僵住了,他想起了一件事——餐桌上有一瓶紅酒。

薑蓉剛剛那麽興奮,不會是因為看到了紅酒吧?

衛宴連忙起身,一回頭,看到的是薑蓉拿著一杯紅酒正在喝,她喝了一口還意猶未盡,粉紅的舌尖舔舔嘴唇,唇水潤潤的。

不,是酒潤潤的,還真是小酒鬼啊。

衛宴提著一口氣,連忙要過去把薑蓉的酒杯奪下,但是喝醉的薑蓉行動還很敏捷,把杯子一放,往旁邊一閃,衛宴根本沒撈到人。

“你該睡覺了。”衛宴站正,盡量心平氣和地對麵前轉圈圈的人發出最後通牒。

是真的轉圈圈,薑蓉輕踮腳尖,兩隻手舉起,捏著根本不存在的裙角轉了兩圈,然後把手放到臉頰兩側做托舉的模樣:“月亮不睡我不睡,獎勵自己一朵小花花!”

她的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像個發燒的人,本來有些安靜墨黑的眸又活潑起來,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兔子要胡蘿卜吃,紅寶石一樣圓溜溜的眼睛裏透著歡快。

薑蓉對衛宴的臉黑置若罔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甚至跳來跳去躲避衛宴的抓人。

她醉得徹底,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就以為自己特別敏捷,實際上衛宴的速度很慢,基本都是踱步,他走過去想扶人,順便不讓薑蓉摔著。

但在薑蓉的世界裏,就是她逃他追她敏捷無比,三兩步的距離就是一場百米衝刺,她一邊走,還一邊笑著比耶:“逃脫成功!”

衛宴真的很難冷靜。

大橘以為兩個人在玩鬧,忘記了剛剛衛宴的警告,一下子竄過來也加入了這場別開生麵的老鷹抓小雞。

隻有芋圓保持著自己的冷靜,但是她不接受自己的鏟屎官和別的貓玩得火熱,一躍跳上餐桌,冷眼監督著薑蓉的玩樂尺度。

偌大的餐桌旁此時分外熱鬧。

衛宴撈了幾次沒撈到人就放棄了,看著麵前的大橘開始追逐薑蓉,他並沒有阻止,反而轉身離去上樓拿了相機下來。

薑蓉還沉浸在逃脫的快樂裏,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將要遭遇什麽,她跟上大橘的步子,一人一貓開始繞著餐桌轉圈。

可是這樣短距離的跑動太累了,薑蓉走了兩圈覺得更加頭暈,大橘的身形太小,重影太多,她盯著很累,暈眩感太嚴重,扶著桌子才站穩。

於是,理所應當的,處於醉酒興奮狀態的薑蓉來回掃視一圈,目光正好逮住了正在下樓的衛宴,以及看到了他手裏的相機。

看到相機的那一刻,薑蓉腦海裏自動出現了根深蒂固的觀念:要端莊優雅。

她強撐著站穩,順了順自己的長發,露出一個溫柔可人的笑容,視線落向相機。

這是,要拍照的意思?

雖然衛宴本來也是要錄像的意思,但是沒想到薑蓉要讓他拍照,反而有些愣住了。

他很快走下來,彬彬有禮地一笑,拍攝了第一張照片——笑得很美的、醉意朦朧的薑蓉。

她仿佛不諳世事、甜美純真的小公主,笑意璀璨,麵色泛紅,帶著醉意的雙眸有三分迷離,藍綠色發尾加了妖嬈美豔,純欲而又魅惑。

是一張很不錯的照片。

相機閃光燈的白光消失後,薑蓉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她沉思了兩秒鍾,麵對著衛宴雙手比心:“花花送完了,送你一個小心心,謝謝哦。”

被感謝的人輕點致意,在拍完照後已經手快地切換成了錄像。

這一幕被忠實地記錄了下來。

“相機可以收起來了哦。”薑蓉嘟嘟嘴,提醒攝影人,她一點一點側著離開鏡頭的範圍,朝著沙發的方向,她像一隻小螃蟹,開始橫著走。

她似乎對於相機很忌憚,植根於她記憶深處,即使醉酒了也忘不掉。

衛宴把相機隨手放在了餐桌上,但是錄像並沒有關,他很隨意地坐在椅子上,再度問道:“你該睡覺了,要去睡覺嗎?”

“不要!我要當月亮的小寶貝!”放在桌子上的相機在薑蓉眼裏成了死物,沒有鏡頭,她腦海中的弦一下子就崩開了,恢複了原來的自己,笑著眨眨眼跟衛宴對著幹。

她轉了一圈又比耶,非常得意。

也非常耀眼。

可衛宴根本不明白,薑蓉現在搞叛逆究竟能得到什麽。

他拿過桌子上的紅酒杯,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輕輕晃晃,順手擼了把芋圓:“那你要做什麽?”

大橘在衛宴坐在這裏就跑遠了,芋圓被擼了十分憤怒,一甩尾巴也跑了。

“我要……”薑蓉站在沙發旁,懵懂地睜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你想做什麽?”衛宴品了口紅酒,不動聲色地開始誘導。

正在被錄像的人渾然不覺,鬧騰了這麽一會兒有些累了,居然站在那裏開始認真思考。

片刻後,薑蓉捏著根本不存在的裙角行了一禮,站在那裏嗓音輕柔而響亮:“我會背九九乘法口訣,唐詩三百首,英文字母歌,五線譜,還有很多,你想聽什麽?”

很乖,而且會的還不少。

“隨意。”衛宴笑得冷清,桃花眼裏沾染了幾縷人間春色,給了薑蓉不少鼓舞。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閑掛小銀鉤。”薑蓉思索了兩秒,一首秦觀的《浣溪沙》如泉水般叮咚而出。

薑蓉的嗓音條件很好,隻是醉著的時候為什麽還要背一首略帶哀愁的詞?

衛宴想通過醉酒更多了解薑蓉,就聽到她幾乎眼都沒眨一下,仿佛被打開了什麽開關,繼續背了起來。

“abcdefg,hijk……”

“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

“咪發唆咪哆來哆……”

還真是沒什麽規律啊。

衛宴又品了口紅酒,非常有耐心地看著表演。

在第三首簡譜背完之後,薑蓉終於停了下來,她似乎渴了,拿手背給自己臉頰降降溫,往茶幾那裏晃過去,把之前嫌棄的那杯水給喝了。

“表演結束!獎勵自己小花花!”送完的小紅花似乎補貨了,薑蓉慷慨地送給了自己一朵,她轉了個圈,抬頭看吊燈:“月亮睡了嗎?”

“睡了。”已經快淩晨兩點,月亮不睡也得睡了。

聽到衛宴的回話,薑蓉終於露出了疲態,她往沙發上一躺,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乖巧無比:“月亮睡了,月亮的小寶貝也睡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