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晴朗的日子,碧空如洗,萬裏無雲。

聳拔重疊的群山,全沐浴在金黃色的陽光之下。

天氣,還是有點兒燠熱,但,在微微的和風吹拂之下,卻又熱得並不難耐,令人有感到一種懶散困乏的意味。

陰陽崖頂,一位削瘦枯黑的長袍老人,與一個身著鮮紅衣衫的俊俏少年,二人正並肩挺立在山頂上。

這青年人,長得唇紅齒白,鳳眉虎目,襯著那白玉也似的臉孔,顯得十分瀟灑挺秀落落不群。

那身鮮紅色的衣衫之上,綴滿了一塊塊三角形的金色鱗片,金紅相映成趣,形成極為耀眼奪目。

隨風飄拂的大紅披風之上,尚繡著三根金色的枯骨,相互銜連,更使這年青人顧盼之間,淩淩生威。

長袍老人那清瞿的麵容上,此時,勉強綻開一絲微笑,他向那少年道:“青兒,海闊天空,好好的去吧!為父隻待幾件俗事辦完,便至甘肅白龍江上,置棟茅屋,覓艘小船,悠遊渡此殘年……”

這老少二人,讀音一定知道,必是那邪神和他的義子,不錯,正是他二人。

邪神與,在那“絕緣洞”內同住了三年,今日正是與邪神分離的一天。

鼻中一酸,盈盈熱淚,已在眼眶中流轉。

他嚅聲道:“義父!你……你為什麽不和青兒一同走?路上,也好教青兒侍候你老……”

老人雙目一瞪,旋又笑道:“傻孩子,你如今已二十三歲了,又不是小孩子,怎的還這般孩子氣呢?你現己盡得我全部武功,隻是火候稍嫌不足而已,還須經驗磨練……記著,你這身衣服,便是我當年行道江湖時所穿,一般人都叫它“火雲衣”……你穿在身上,行走江湖,可能為你減去不少麻煩,但也或許會相反。一個人處身在外,須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隻覺喉頭梗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人一掀頷下黑髯,故作輕鬆道:“青兒,莫忘了你是為父在世上的唯一親人,兩年之後,便到白龍江去尋我,唔!那時候,希望能帶著兒媳一同回來,給爹看看那是我最高興不過的……”

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巳哭倒在老人懷裏。

老人驟伸雙臂,抱著在懷中抽搐不停的義子,兩行清淚,也在眼眶中直轉。

人世間的生離死別,總是最使人傷心腸斷的啊!

二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老人將推起,以那隻無數武林人物震悚的枯瘦手掌,為他拭淨了臉上的淚水。

老人愛憐的說道:“別哭啦!傻孩子,啊!我倒忘了,你以前在怒江派華明軒門下時,受了不少怨氣,你準備如何處理呢?”

淚眼婆娑,聞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想了一會,答道:“幹爹,他們雖然對我不好,但……但卻是我師門中人……我……我不想對他們報複,我要讓他們,受到自己良心的責備就夠了。”

老人不由默默點頭,說道:“這樣也好。須知男兒誌在四方,今後在江湖上曆練一下,隻要你認為該做的,無論什麽事,都可以放開手去做,毋庸顧慮。”

他望望,又道:“你……你去吧!別忘了兩年後,到白龍江來找我。”

說罷,麵容徽微抽搐,形態淒苦。

正待說話,卻見義父眼光,正堅強的注視自已,他心中一震,耳旁似已晌起了老人適才所講的話:“男兒誌在四方!”何必作此兒女之態?

他強忍住淚水,跪在地上,向老人叩了三個頭,起身後說道:“爹,我走了……你……你老人家也要自己保重……兩年後,青兒必到白龍江畔,服侍你老……”

說罷,又向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要將老人此時的形狀,深刻的印入腦際。

老人啞聲道:“孩子,去吧!”

麵對老人,未見他弓身作勢,人已“颯”的一聲,倒射出三丈多遠。

他在空中一個大旋身,已美妙輕靈的電掠出八丈之外。

就在他轉身的-那,幾滴晶瑩的淚珠,已隨身形轉動,甩落在地上。

老人目注的身形,如飛而逝。始長長的歎一口氣,回身走去,那瘦削的背影,長長的拖曳在地上,瞬息間,又似衰老了十年。

夜幕緩緩的垂向大地,隻剩下天際微弱的一抹淒涼斜照,猶自在向人間投下它依戀的一瞥。

在一條自普渡河通往會澤城的官道上。

放眼望去,行人稀少,僅有少數晚歸的商販行旅,急急的向前趕去。

他們都想在天黑之前,趕回自己溫暖的家園。

忽的,一條淡淡的人影,極快的從他們身傍掠過,快得連讓他倆回頭瞧一瞧的機會都沒有,似一股淡煙般消逝了。

這人正是。

他自白雲嶺陰陽崖,與邪神分手後,便一路上施展卓絕的輕功,急急的奔馳著。

當時,雖在日幕餘暉之下,亦根本無人能夠看清他的身形。各人隻覺一陣微風搖幌,便再也找不到一絲蹤影了,簡直比一個幽靈更難以使人捉摸。

他滿懷愁緒別苦,一日急馳之下,竟已奔出了數百裏之遙。

這時,會澤城的萬家燈火,已遙遙在望了。

他正待加力前奔,忽然想起,自己的一身大紅衣衫,太也顯目惹眼,說不定尚會招致一些無謂的-煩。

他遂自手中包裏內,拿出一件淡青色長衫,披在身上,以便遮住自己衣服,又放慢了步子,緩緩的向前行去。

不多久,他已順利的通過城門守衛,進入熙攘往來,極為熱鬧的會澤城內。

他一時無心遊賞夜景,便先尋了一家較為高雅的客棧住了下來。

店小二見他衣著鮮麗,氣態軒昂,遂殷勤的為開了一間清靜上房,倒茶送水,侍候得十分周到。

在房裏,來回的踱了一陣,不由感到十分無聊,他暗忖道:“下一處,我該到那裏去呢?義父隻叫我到江湖上曆練曆練,遊遊名山大川,再做一些揚名立萬的壯舉……也罷,聽說江南山明水秀,豪傑輩出,我便直奔江南便了。”

他想到這裏,不由一回頭,見那店小二仍垂著雙手,恭立一旁,便開口問道:“夥計,你們這兒可有什麽好玩的去處?”

小二一聽客人問他,不由向仔細一打量,眉飛色舞的說道:“好玩的地方,可多著呢!……街南李大嘴的說豉書、聚豐樓內翠紅的小曲、明和園裏今夜正是壓軸大戲:“失街亭”……相公若隻有一個人,不如到後街的滿香園去,打個茶圍,嘿嘿!裏麵的銀寶可笑著呢……細皮嫩肉,嗲勁十足……”

望著店小二,唾沫四濺,指手劃腳的吹噓著,不由微微一笑。

他對店小二說道:“好啦!好啦!還是我自己出去溜-一下吧!”

說著,隨手賞給店小二一塊碎銀,緩步走出店門。

這家客棧門前,便是一條甚為熱鬧的大街,人聲喧嘩,燈火通明,街頭尚有一座巍然聳立的酒樓,正傳出一陣陣猜拳行令之聲,顯得十分熱鬧。

想道:“反正自己尚未用過晚飯,不妨就到那酒樓去吃上一頓,也可順便看一看街景。”

他剛向前走了幾步,擦肩摩踵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一隻手,輕輕的向著懷內緩緩伸來。

他是何等機警,這人剛向自己身邊一靠,他便已察覺,卻是不動聲色,仍自緩步向前行去。

直到來人的一隻手,已完全的伸入自己懷內,始輕描淡寫的,抬手一拂,有意無意之間,拂在那人肘彎的“曲池穴”上。

但聞“啊!”的一聲,一隻手,已閃電般扶住來人腋下,閃身進入一條黑巷之中。

雙目,在黑暗中,仍然閃耀似電,他一見這伸手向他扒竊的人,竟是個年約四旬,焦黃枯療的漢子,正滿麵乞求之色的望著自己。

他鼻孔內冷哼一聲,右掌向那人背後,輕輕的一拍,已為他解開了穴道。

那黃瘦漢子穴道一解,已“噗通”一聲,跪在地下,向叩著頭道:“請……請相公高抬貴手,小的有眼無珠,不識真人……”

將那人一把拉起道:“你叫什麽名字?怎的不好好做人?卻來幹這種下九流的玩意?”

那人雙目一睜,憤然道:“相公有所不知,一般為富不仁的奸商巨賈,隻要自己有高樓大廈、黃金美妾,便心滿意足,哼!豈會想到收容咱們這些窮梆梆的苦哈哈們?”

聞言,眉頭一皺,沉聲道:“我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全身一顫,他奇怪,這俊俏公子的聲音,為何竟是如此懾人。

不由得慌忙答道:“小的焦三。”

向他微一打量,道:“你用過晚飯不曾?”

那焦三麵色一紅,嚅嚅道:“不瞞相公說,小的已……已有一天沒吃東西了!”

舉步向外行去,說道:“跟我來!今天咱們相遇,也是有緣,便由我做東,到外麵去吃一頓吧!”

焦三誠惶誠恐,滿麵不安的跟在後麵,邊走邊道:“相公,這……這怎生使得,相公不將小的送官究辦,已是天大洪恩……”

回頭叱道:“那來那麽多廢話,你莫非想再去偷竊人家的財物去吃飯麽?”

焦三急道:“小……小的不敢。”

也不答理,二人遂向前頭那棟極為氣派的酒樓行去。

剛走到門前,酒樓內已走出一個穿著十分潔淨的夥計來,向一哈腰,道:“公子爺,才來呀!裏麵請。”

微一頷首,已領著焦三入內。

櫃台邊,另一個夥計已迎了上來,笑道:“公子爺,樓上用座。”

道:“夥計,給我們找付清靜點的座位!”

說罷,已領先上樓,在店小二指引之下,選了個臨窗的位子座下。又隨意的點了幾個菜,叫了二斤黃酒。

這時,他對焦三道:“焦三!你可是本地人氏?”

焦三微一搖頭,低聲道:“不!小的湖南人氏,因與朋友合夥至此做生意,那知竟吃這狗熊的騙子,將小的財物席卷一空,逃之夭夭。”

正待說話,突然樓梯響處,已走上來兩個身著白衣的少女。

這兩個少女才一現身,酒樓上各人,頓覺眼前一亮,無數道目光,齊皆投盯在二女身上。

隻見那兩個少女窈窕身材,都是蛾眉淡掃,不施脂粉,通天鼻梁,襯著一張俏俐玲瓏的小嘴,那雙靈活的大眼睛,猶自四處流轉,端的風韻萬千,清麗絕俗。

滿座客人,都被這兩個女郎的絕代姿容,好象勾去了靈魂似的。

唯獨,仍自頭也不回的,瞧著窗外夜景。

這時,那位年紀較長的少女,對身傍的同伴道:“妹妹,咱們隨便找個地方坐坐罷!這個酒樓生意,還真不錯呢!”

說著話,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連連向四周環掃一遍。

樓上食客,輿她那冷電似的眼神一觸之下,宛如中電一般,皆不由驚悚的避開,不敢正視。

各人心中暗忖:“這兩個丫頭,可真是邪門,那有大閨女隨便上酒樓?而且,那雙眼睛,又是那麽異樣,凶巴巴的?”一個個盡皆納悶不已。

兩個少女擇位兀自落坐,恰好離座位不遠。

這時,所點的酒菜,已陸續送上,他便與焦三兩人對酌起來,卻是連眼皮子也未向鄰座的少女霎一下。

焦三一麵喝酒吃菜,一麵呐呐的說道:“公子,你適才露的那手功夫,可……是……是什麽叫做點穴法的吧!”

微微頷首,淡然道:“十分膚淺,我隻不過略知皮毛而已。”

正說到這裏,他巳直覺的感到,前桌的兩位少女,正在向自己注視著。

因自幼便受了女孩子不少歧視淩辱,是故,在他心目中,對女子有著一層憎恨之感,他認為世上沒有一個女孩子是可愛的,完全是愛慕虛華,那有什麽真實感情存在?

是以雖明知前麵的女孩子在看他,不但不感到喜悅,反而打心底泛起了一絲厭惡。

忽而,他倏然抬頭向前瞧去,果然,他目光所觸之處,正是兩雙明亮的美眸。

極為不屑的,向對方瞪了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聲,又轉過頭來,自顧自的與焦三攀談下去了。

這一下,隻氣得那兩位白衣少女杏眼怒睜,柳眉倒豎,以她們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及家世淵源,誰敢在她們麵前,露出如此輕視之態?一般武林人物見了她二人,巴結、阿諛還唯恐來不及呢?

那年紀較輕的白衣少女,首先忍不住,冷笑一聲道:“姊姊,妹子就想不出,這會澤城內,尚有那些成名露臉的英雄好漢?如此不將我們姊妹放在眼裏?”

她雖在盛怒之下,說話卻仍是嬌脆如鈴,悅耳已極。

那年長的少女,嘴角一撇,亦冷然道:“想必是一些初出茅蘆,不開眼的下三流小毛賊吧。”

年輕少女又嗤道:“哼!若是夠橫的”就來找咱們姊妹倆試試,如此綠眉毛,紅眼睛的,嚇得了誰?”

二女一搭一檔,指桑罵槐的冷嘲熱諷了一番,卻仍是充耳不聞,好似根本就沒有這兩個少女在傍一樣,仍然與焦三低聲的談著。

、二女不由氣得柳眉倒豎,麵如寒霜,正待過去興師問罪,驀然,樓梯口處,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不一刻,五名黑衣大漢,大踏步的走了上來。

隻見他們,眼光四處一掃,好似在找人的模樣,及至一眼看見,那邊座上的兩位白衣少女,盡皆麵容一凜,急急走了過去。

五人行至二女身前,十分拘謹的恭身一揖,為首一人放聲說道:“不知雙飛仙子玉駕光臨,吳英迎接來遲,還請姑娘包涵則個。”

其它四人,亦全是垂手站立,態度恭謹已極。

酒樓上,自這五位大漢一現身之後,空氣驟變,立即鴉雀無聲,每人皆都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隻有焦三俯嘴至耳根旁,低低說道:“公子,這五人可都是會澤城中響當當的人物,那為首之人,便是會澤雙英鏢局局主,回手金刀吳英,餘下的人,皆是城中較武的一流教頭,號稱“神鞭四義”。”

微嗯一聲,仍是毫不在意的拿起酒杯,淺淺的呷了一口。

這時,那兩位少女齊齊的低哼了一聲,那雙英鏢局局主回手金刀吳英,連忙誠惶誠恐的說道:“吳英該死,實是手下一批飯桶通報太遲,尚請二位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那年長的白衣少女,已冷然開口道:“吳總鏢頭,貴地麵上,還有誰名氣比你更大的呀!見了人就紅眉毛,綠眼睛的。”

回手金刀吳英聞言之下不禁一愕,隨即領悟,遂說道:“大姑娘,莫非是那個不開眼的狗才,衝撞了姑娘?還請明示在下,任他是誰,必令其拱手謝罪。”

那年長的少女聞言,不由沉吟起來,一雙俏眼,欲向瞟來。

年輕的白衣少女,卻是心急口快,冷冷的笑道:“這位大俠客,不就坐在愚姊妹的對麵麽?哼!適才還對我們橫眉瞪眼呢?若不是看在吳總鏢頭的麵上,這廝今天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回手金刀吳英聞言,向這邊瞧來,麵色隨即一寒,他躬身向二位少女道:“便請二位姑娘稍候,在下即將其捉來領罪。”

說罷,連忙轉身向麵前行來。

這一切情形的經過,早已看在眼內,卻還是不予理會。

此時,吳英向這邊一走,焦三已忍不住麵青唇白,混身顫抖起來。

卻連眼皮也不抬,仍自低頭淺啜著杯中黃酒。

吳英行至麵前,大喝一聲道:“相好的!招子放亮一點,這是什麽地方,豈能容得你如此賣狂?”

微一抬頭,輕輕說道:“這位仁兄,在下自知並不曾開罪於你,何而竟出此言?”

吳英雙目一瞪,厲聲道:“還不趕快給我站起來,今天大爺沒有閑功夫陪你瞌牙,到那邊去給二位姑娘叩頭領罪!”

仍然身形不動,慢條斯理說道:“叩頭領罪?這倒真是新鮮,你老兄對這些婦女卑顏屈膝,唯恐巴結不上,在下麽……卻沒有這份閑情逸致。”

回手金刀吳英,在會澤地麵上,無論是黑白兩道,都可說是一跺腳,全城亂顫的人物。如今,卻吃這陌生少年嘲弄,隻氣得他七竅生煙,發髭皆張。

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頓時大喝一聲:“小子你找死!”雙掌一掄,徑向天靈劈到。

風聲呼呼,掌勁十分強烈。

穩坐椅上,冷冷一笑,右掌向傍一圈一揮,吳英那淩厲掌勢,忽然偏至一旁,但聞“砰”的一聲,旁邊的一張棗木桌子,已被擊得四分五裂。

吳英用力過猛,收招不及,一時竟搶出三、四步去,才拿樁穩住。

立時躁得滿臉通紅,怒吼一聲,巳反手將背上金刀拔出,一言不發,猛撲而仍自安坐不動,雙目炯蜩注定吳英。

隻見吳英刀至半途,忽的手腕一挫,金刀化成三道紅光,急若閃電般劈至。

嘴角微哂,單掌倏伸,竟奇妙無比的穿入三道紅光之中,一把抓住了吳英的刀背。

吳英驟覺手中一緊,自已兵刃,竟被對方撈住,不由得心中一震,急急用力猛掙,卻恍如在刀背上,壓著一座山似的,絲毫動彈不得。

正當他急得麵紅耳赤,氣喘汗流之時,旁邊一聲大喝,四條鋼鞭,挾著呼嘯風聲,一齋襲向兩脅。

默不出聲,猛一吸氣,那結實的身體,竟猝然暴縮盈尺,四條鋼鞭,登時紮了個空。

嘿然一聲,手起如電,左右一幌,神鞭四義的兵器,盡皆吃他一把撈在手中。

他冷冷一笑,麵色不動的將雙手鬆開。

回手金刀吳英仔細一瞧自己兵器,隻見上麵,赫然印著一個清晰的手印,深達數分,端的駭人聽聞。

神鞭四義忙將兵器抽回,隻覺手中突然一輕,那純鋼精煉的鞭身,早已被對方硬生生的拗斷。

麵色,仍然平靜如故,舉起酒杯,繼續暢飲,如同沒事一般。

忽然,兩聲嬌叱起處,那兩個白衣少女,已飛身至麵前,回手金刀吳英及神鞭四義等人,皆苦著臉,呆立一旁。

吳英忙道:“二位姑娘垂諒……吳英無能,以致在姑娘麵前丟人現眼……”

那年長少女輕叱道:“不用再說了!”

她抬頭對道:“閣下好俊的身手,想不到尊駕卻是真人不露相,愚姊妹倒是走了眼啦!”

緩緩起立,環目四顧,這酒樓上,已是一片靜****的,那有半個人影?想必是食客們,見了這舞刀弄棒的凶殺揚麵,早已嚇得溜之大吉……

他十分冷漠的對那白衣少女道:“我告訴你,在我還沒有發脾氣以前,趕快領著你那些狗腿子們滾出去!”

那白衣少女做夢也沒想到,眼前這俊俏絕倫的年輕俠士,對她倆說話竟是如此的不留餘地。

她驚愕之下,一時竟氣得麵孔白裏泛青,青裏透白,嬌軀不住瑟瑟顫抖。

驀的,一聲嬌喝:“小賊休狂!”白光起處,三縷銳風,猛然襲向腦側”天窗”“天突”兩大要穴。

幾人間距離本近,加以出手之人,功力又高絕一時,風聲一起,已到了頭傍,他心中一震,全身不閃不動,腳下恍如行雲流水般,一旋一轉,身形電閃中,帶起“呼嚕嚕”的一陣勁風,撲向那暗襲之人。

原來,這一對白衣少女,乃是數十年前,江湖中盛名赫赫的“一邪雙飛三絕掌”中,那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全為柱的孫女。

九索飛龍雖仙逝已久,然而,他的兒子“飛索專諸”全立,卻盡得衣缽真傳,一身卓越的武功,與響亮的名聲,絲毫不在乃父當年之下。

江湖上黑白兩道人物,提起“飛索專諸”來,誰不聞名喪膽,退避三舍?

他的一雙掌珠,在日常家人嗬護恭維之下,久而久之,亦自然變得目空四海,心高氣傲起來。

這兩位少女,年紀較大的叫全玲玲,年紀較小的叫全楚楚。

這全楚楚年紀小任性,較之乃姊,尤要嬌橫三分。

她們來這會澤地麵,乃是奉了父親之命,拜謁一位隱居多年的武林前輩,卻不料,在到達的第一天,便與人在酒樓上衝突起來。

施放暗器襲擊的,正是那幕年紀較小的全楚楚。

她見姊姊受辱之下,已急怒攻心的發出三枚“透骨神針”,卻不料,對方身形閃動間,非但已輕鬆的躲開,而且更急如狂飆地向自己撲來。

全楚楚家傳武學,名震天下,她也不是省油之燈,此刻,隻見她嬌喝一聲:“小賊,你家姑娘當真怕你不成?”

說話中,素手連揮,已絕快的拍出七掌。

重重疊疊的掌影,瞬息間,已將罩入其中。

一旁各人,正暗中叫“好”,驀見那碩長英俊的身形上見如陀螺般,帶起“呼嚕”呼嘯風聲,快捷無比的轉動起來。

旋轉中,招出似飛,腳下更是奇詭莫測的四處遊走-

那間,已平反戰局,更將全楚楚逼得手忙腳亂,岌岌可危。

“雙飛仙子”的大姐玲玲,眼看妹子已堪堪落敗,不由怒火頓熾,柳眉帶煞,輕喝聲中,身形已如一片輕柔的白雲般,飄落在身傍。

隻見她玉掌疾展,“小樓吹笙”“楓葉飄零”“流水咽回”連環三招,立時把,逼得退出三步。

回手金刀吳英等人,情不自禁,大聲喝-助威。

全玲玲施展出家傳絕學:“九九玲瓏手”中的三記絕招,瞬息間,又將逼退三步。

她不由玉麵含-,凝注道:“長離一梟是你什麽人?”

吳英等人一聽“長離一梟”四字,俱不由機伶的一顫,暗忖道:“今天可真是黴星高照,怎的盡是遇到這些不好招惹的主兒!”

敢情,適才出手之間,使用的正是長離一梟不傳之秘——“七旋斬”。

他見這美麗的少女一眼便已識破,不由心中亦暗暗欽服,但口中仍然極為不屑的道:“什麽長離一梟,少爺從來就沒聽過!”

旋又星目怒張,大聲道:“別囉嗉這麽多廢話,要是不服氣,你們一起上來好了。”

全玲玲閑言,冷冷道:“久聞長離一梟為當今武林中有數高手,早已放出風聲,要與雙飛後人,一較長短。”

姑娘驀然鳳目放光,恨聲道:“今天姑娘正好試試長離一梟絕學,是否較雙飛武功高明。”

一言甫畢,那雙修長的玉掌,幻成一片白影,眨眼間,上盤十二大穴,盡皆籠罩在對方掌影之下。出手端的淩厲無匹,聲勢奪人。

驟聞對方這年輕少女,竟是武林中,聲名遠震酌“雙飛”後人,不由重重的哼了一聲。

原來,他記起自己義父——邪神厲勿邪當年,正是吃了“雙飛”之一,“無定飛環”李琰玉的暗算。故而,連與她有關的一切人都恨上了。

全玲玲一掌拍出,一股綿綿氣勁,無聲無形的逼了過來。

長笑一聲,身形轉動間,又如風車般旋轉遊動。

但見一個羅衣飛舞,身段翩翩,出手招式,妙曼輕靈,恍若九天仙子,瓊樓起步。

另一個,身形旋轉如飛,辛辣威猛,手指腳踢,盡是妙絕人間的精妙招術。

瞬息間,二人已鬥了三十多招。

若論招式之輕靈瀟灑,自是以當年武林雙飛“九索飛龍”全為柱嫡傳的“九九玲瓏手”為佳。

但若論起威猛狠辣,卻是“長離一梟”衛西的“七旋斬”無可比擬。

因不願一出手,就使用邪神所授的絕世武功,故而隻施出長離一梟打賭輸給他的“七旋斬”來應敵。

他一麵出手拆招,一麵想道:“這長離一梟果是一代梟雄之材,他這套“七旋斬”掌法,竟然毫不遜於當年武林“雙飛”所擅的絕妙武功,若是他早生了三十年,隻怕這“一邪雙飛三絕掌”之中,還得加上個長離一梟呢?”

思忖中,出手卻更是快若閃電,招招指向對方全身要害重穴。

全玲玲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一流高手,奈何“九九玲瓏手”雖然精奧無此,但,的“七旋斬”亦是毫不相讓,加以全玲玲在內力方麵,較之相差甚遠,故而拚力苦戰之下,已是微喘籲籲,香汗點點。

“雙飛仙子”二妹全楚楚,站在一旁掠陣,她以為,憑姊姊的身手,必能一上場便手到擒來,不用費多大手腳;但照目前情形,卻是越來越覺不妙。

她急惶之下,也顧不得再恃身份,嬌喝一聲,雙臂顫動間,已極精妙的,化出六道優美的弧線,閃電般指向必救之處攻到。

回手金刀吳英等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心驚膽震,全楚楚已猝然出手。

他們一見全楚楚出手招式,皆不由得混身一顫,失聲叫道:“弧光血影!”

敢情,這正是昔年武林“雙飛”的成名絕技,也就是“雙飛”最精煉最毒辣的掌法之一。

正在堪堪得勝之際,驀覺一聲嬌喝起處,隨之而來的,竟是六絲怪異得幾至無法躲避的銳風。

這時,他“七旋斬”掌法中,最精絕的一招,“旋心動魄”已不及使出。

危急中,若平地焦雷般暴叱一聲,右掌急顫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圓弧。

掌勢驟出,驀然,平地湧起風雲,空氣呼嘯激**,彷佛一片浩然輝耀之光,緩緩升起,頓時周遭壓力大增,重如山嶽。

這,正是“天佛掌”的起手之勢,“佛光初現”。

隻聽得一陣“劈啪”和“嘩啦啦”的連翻巨響,杯盤木屑紛飛,柱倒牆塌。”一切平靜後,隻見一襲青衫,形態瀟灑的負手獨立。

“雙飛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正麵容煞白的呆立於身前,急喘籲籲,胸口起伏不停。

回手金刀等人,也正滿身灰土的自地下爬起。

酒樓上,盡是破桌裂椅,杯盤狼藉,摔滿一地,破損的木柱天花板,落的遍地皆是。

俊目含威,四處一掃,見那隨自己同來的窮漢焦三,正遠遠的站在一角。

使奇怪的,卻是他此刻,麵上竟然毫無適才那股畏縮緊張之狀,正在仰首,凝神,彷佛在苦思著一件事情似的,更令人驚愕的,卻是自他雙眸中,所露出的湛湛神光。

不由一怔,還不容他細想,對麵的雙飛仙子全玲玲已麵含驚疑之色的顫聲道:“你……你是邪神厲勿邪的什麽人?”

悚然一驚,緩緩回遇頭來,他瞧著雙飛仙子,那已成慘白的麵孔,暗想著:“奇怪!他們怎的畏懼義父至此?”

他心中想著,麵色仍舊十分沉凝,自鼻孔中冷冷一哼,巳慢慢將那件罩在身外的青色長袍脫下。

在樓上幾盞琉璃巨燈照耀之下,赫然現出一身紅光奪目的金甲勁裝。

頓時,樓上響起了一聲狂嚷,回手金刀等人,大叫道:“媽呀!邪神來了!”

驚呼聲中,腳步蹌踉的,狂奔下樓而去。

“雙飛仙子”也是花容失色,朱唇慘白顫抖,緩緩向後退去。

冷然道:“邪神便是在下義父。”

“雙飛仙子”全玲玲仰天長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住自己緊繃的神經,低聲說道:“想不到六十年前,令天下武林人物,聞名喪膽的厲老前輩,仍然健在人間。”

她雙眸轉向黑沉沉的窗外,凝視了一會,又幽幽的道:“這樣正好,六十年前,那一段血海深仇,也可讓昭妹妹親自了結啦!她原以為,今生今世已毫無希望了。”

站在一旁,聽出雙飛仙子話中有因,恐怕又是與自己義父,有過莫大仇怨牽連的人,想尋義父報仇。

他不由滿腔熱血澎湃,大聲道:“姑娘,是那一位與在下義父結有恩怨?無論何人,皆請他與在下了結便了。”

“雙飛仙子”全玲玲默默凝視著這英俊秀挺的年輕人,那股脈脈含情的清澈目光,有著一絲奇妙的神韻,是那麽動人,又那麽溫馨,好象是一杯甜蜜的醇酒……

這溫柔的眼光,也曾經見過,不過,可不是他親身領會到的,而是自師妹華小燕眼中,射向他師弟侯英之時,他曾見過……

此刻,恍惚中,竟也有一位美麗的少女,對他發出這種目光,這不是一個非常微妙的境遇麽?

凝注著全玲玲,驀然,他全身一震,暗想道:“自己怎麽如此胡塗?目下,對方還是敵人呀!自己以前所受的創痛、羞辱,難道都忘了嗎?”

他不由目光一整,連忙收斂心神,洪聲道:“姑娘,若是執意不肯明告,那與在下義父結仇之人為誰,在下就此告退了。”說罷,就待返身離去。

全玲玲尚未及說話,全楚楚已嬌叱道:“這麽容易就走了麽?”全玲玲攔阻不及,恐惶之下,急急站到乃妹身前護衛。

她是怕聞言,惱怒之下,忿而出手,憑全楚楚目前功力,那能抵擋得住?

誰知,卻出乎她意料之外,聞言後,僅停止腳步,冷然說道:“就憑姑娘這份身手,便以為能留得住區區在下麽?”

全玲玲心怕妹妹嬌慣成性,忍耐不住,而再行出言頂撞了,若是動起手來,隻有徒增淩辱而已。

故而,她急向乃妹一使眼色,對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道:“少俠既是厲老前輩傳人,那是再好不過了,尚請少俠賜告厲老前輩如今行蹤,有一件關係整個武林恩怨的大事,正非待厲老前輩親自出麵解決不可。”

心中,十分驚疑,他想不出,什麽事情竟然如此嚴重,而使得歸隱已達一甲子的邪神仍須出麵……

微微沉吟了一陣,隻見他嘴角緊抿,堅決的答道:“無論什麽天大的事,我皆可代義父一力承擔。”

全玲玲語聲幽怨的道:“江少俠,雖然閣下身負絕世武功,隻是,恐怕……恐怕這件事,你卻承擔不住,我看還是……”

全楚楚驟聞乃姊說話的幽怨語調,不由暗暗奇怪。

心道:“姊姊平日,素以冷麵冰心見稱,等閑武林中的青年俊彥,她都不屑一顧,怎的卻對這狂傲跋扈的紅衣少年說話,卻一反常態的如此溫柔呢?莫非……”

她那雙剪水雙瞳,已驚異的,望在全玲玲那嬌饜如花的麵容,默不作聲。

全玲玲被妹妹一瞧,心中微生慌亂,竟緩緩的低下頭去,纖手撫弄著衣帶,一副不勝嬌柔的樣子。

看在眼中,雖覺異樣,卻裝做不知。

他豪邁的開口道:“不管對方是什麽擎天立地之入,我必要會他一會,在下義父行蹤,二位姑娘已無庸再問,否則,隻是徒費口舌而已。”

忽而,又急急補充道:“你們別以為在下義父膽怯怕事,隻是他老人家因年紀已高,不願再沾惹塵緣是非而已……”

“雙飛仙子”已知,要從這年青人口中,問出邪神下落,已屬全然不可能之事。

全玲玲麵色一凜,平靜的道:“很好,既然少俠自稱能代表厲老前輩,擔負一切,那麽,這件事就由少俠出麵解決吧。”

她望了妹妹一眼,二人低低的商量了一下,全玲玲神色之間,好似微有猶豫。

終於,她顯得有些不願的,對道:“一月之內,請少俠駕臨蘇北丹陽湖,煙霞莊院,那時,一切恩怨自會當麵交代清楚。”

毫不考慮,斷然道:“如此好極,一月之內在下必親趨煙霞莊中,向各位麵領教益,決不有誤。”

全玲玲麵色一直隱含憂鬱,她嘴唇幾次欲啟還休,好似有什麽話要說。

全楚楚卻是一撇嘴角,拉拉姊姊道:“姊姊咱們也該走了!”

全玲玲微一點頭,向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香風掠處,二入芳綜杳然。

默默站在原地,腦中思潮洶湧,盡在想著適才發生的事。

“那與義父結梁的入,好似仇怨異常深邃……聽那什麽“雙飛仙子”的口氣,這人像是個女孩子……奇怪!她怎會和我義父有仇呢?”

他忽然恍然若悟的暗道:“對了!定是義父當年行走江湖之時,所結的仇家後人,欲報複老一輩的仇恨。”

正想到這裏,他忽然轉頭後望,原來,他聽到有一絲輕悄的步履聲,響自身後。

眼光觸處,竟然是那閑漢焦三。

他此時,已無聲無息的,立在身後數步。

心中一震,正待開口。

焦三已滿麵微笑的說道:“江公子,你真了不起,這身本事可大得出奇啦!回手金刀吳英這麽成名露臉的人物,竟在公子你手下,走不滿一一招……”

隻見他麵色從容的一豎大拇指道:“還有,那武林中誰也得讓她三分的“雙飛仙子”,亦竟然不是公子的敵手,真了不起!嘿嘿!真了不起!”

麵上絲毫不動神色,淡然道:“謬獎過甚,愧不敢當,在下隻是僥幸險勝而已。”

他心中,已暗自驚疑道:“這個叫焦三的家夥,必不是什麽好路數,處處透著邪門,隻看他適才,悄然欺身至自己背後的那身輕功,已可睥睨江湖……但,他又為何如此掩飾行藏,甚至假扮扒竊來蒙蔽於我?莫不是有什麽企圖不成?”

他正在心念轉動,那焦三卻已看出,他“嘿嘿”兩聲幹笑,又道:“今日承蒙不棄,惠於小的一飯之賜,實令小的永懷銘感,時辰已晚,公子也可早些回客棧安息了。”

微微一笑,突然問道:“焦三,剛才激鬥之時,你不但未驚慌而遁,反而鎮定逾恒的,站在一傍觀戰,這份膽識,實令佩服……”

須知那焦三表麵上,是個淪為扒竊的落饋商人,初被擒住時,顯現得膽怯無比,滿麵惶恐,連那回手金刀吳英向挑釁,他也嚇得臉青唇白,但,卻在一揚拚生忘死的激鬥中,甚至滿樓的客人都逃遁無蹤,他卻仍然毫不在乎的靜立一傍,麵不改色'這中間矛盾之處,已然引起莫大懷疑。

焦三忽聞如此一問,臉色突然一變,眼中掠過一絲獰惡之色。

他隨即微微一笑,雙眉一聳道:“江公子,不瞞你說,木來我早就連腿也嚇軟了,跑也不跑不動,但,看了你後來大展神威,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心神振奮之下,竟連怕也忘了。”

聽他這篇似乎是極有道理的解釋,僅隻微微一笑,也不再予深究。

淡淡的說道:“原來如此,下次還是留心些好!”

正在此時,樓梯上已響起一片人聲,尚聞得一個哭稀稀的嗓子在呼喊道:“天……天啊!完了,我的血本都完蛋了,樓上打成個這樣子,還做得成什麽生意,完了……什麽都完了!”

不由雙眉一皺,自懷中掏出一片金葉子來,交在焦三手中道:“相煩你將這片金葉子付給老板,算是打壞東西的賠償,剩下來的,便做為你回轉家鄉的川資吧!”

焦三微微一笑,雙手極為恭謹的接過,口中道:“謝謝公子,他日有緣,小的必思有所圖報,相公一會再走吧!”

緩聲道:“不用了!”

了字未出口,身形已自窗中飛掠而出。

鮮紅的披風飄飄揚起。

斜背在背後的“金龍奪”,也因披風揚起,而微露光芒。

焦三,那一直是萎靡菜黃的麵孔,竟倏然神光煥發,炯然的望著逝去的背影,嘴角又浮起一絲獰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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