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洗白

我問,那怎麽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馬鳴讓我跟在他身後,我們從值班表上找到那醫生的姓名和辦公場所,就直接奔向醫生的診室。我們趕到的時候,醫生正要下班,白大褂已經脫下了。馬鳴就說有點問題想要問他,那醫生不耐煩道:“沒看見現在是什麽時間了嗎?醫生不用休息的啊,有問題明天來問。”

“不是工作問題。”馬鳴拉開辦公桌麵前的椅子坐了下來:“是個人問題。我想問一問,剛才203病號房的那對男女你認識嗎?他們是什麽關係?”

那醫生也不虧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了,臉上有驚訝、詫異、以及被抓包的心慌一閃而過,但是很快就鎮靜下來,快得仿佛那隻是錯覺,隻聽他道:“什麽203,不認識。走開,我真的要下班了。”

“是嗎?不認識啊……”馬鳴推了推眼鏡,十指有節奏地敲擊在桌麵上。我不知道為什麽,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總覺得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我可以肯定馬鳴絕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隻是不知道他用什麽手段罷了。

“馬雯。”馬鳴忽然開口,叫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名字。我一直以為以這倆的水火不兼容程度,應該是相看兩厭,就算全世界都滄海桑田海枯石爛也不會走到一塊兒。

那醫生正要推開椅子起身走開,卻忽然感覺腳踝一緊,好像被什麽東西緊緊抓住了一般。他低頭一看,一張蒼白的女人臉從桌底浮現出來。

“這、這是什麽?!”醫生驚恐無比,他瘋狂掙紮起來,椅子因為他劇烈的動作從他屁股底下滑了出去,他一個屁股墩摔在地上,事與願違地離那張恐怖的臉更近了。

那是一張算得上清秀的女人麵容,兩隻纖細的手腕如同被冰塊凍結過的寒鐵那樣牢牢抓住他兩隻腳腕,捏得醫生骨頭生疼,額頭上冒出大顆冷汗。那雙黑白分明且泛著死氣的眼睛盯著他,忽然兩行血淚盈滿眼眶,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鬼……鬼啊!!”醫生發出一聲驚人的慘叫,或許是恐懼激發了他的求生欲,竟然使他掙脫了馬雯的束縛,連滾帶爬來到門邊。

隻聽輕輕的‘哢噠’一聲,房門自動落了鎖,不管他如何拚命地扭轉著把手,門自巋然不動。他絕望又焦急,額頭上被嚇出來的冷汗漸漸變成了熱汗,忽然,他頭皮一涼,感覺好像有什麽粘稠的**順著天花板滴落在了他頭上。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冰冷粘稠的**越滴越多,那些**匯聚成一串小小的水流,順著他的頭皮滑落下來,醫生顫抖著伸出手一摸,是鮮紅的。

他兩眼暈眩的同時,一股強烈的注視感從頭頂傳來,醫生心裏被惶恐填滿,他就像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一寸寸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上方。

一張從天花板上垂下的人臉幾乎與他麵貼麵。一雙無神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大了,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這一刻,時空仿佛靜止。天地間,隻剩下他和那雙眼睛對望。

“救……”醫生的嘴皮子哆嗦兩下,吐出幾個微弱不可聞的字眼。要不是我站得近,可能就錯過了。

我之前也沒想到馬雯嚇起人來這麽有手段,而且這些舉動雖然看著恐怖,但對醫生卻並沒有造成實質傷害,雖然心理可能會留下不可磨滅的創傷,不過……咳,這是可以治愈的嘛。況且據我觀察此人言行,也並不覺得他是個什麽好鳥就是了。

我掏了掏耳朵,問道:“你說什麽?”

醫生像是被我這句話驚醒一般,忽然轉身朝我狂奔而來,我還沒來得及後退,就被他一把抱住腰,痛哭流涕道:“救命!救命!!我錯了,我錯了!你們想知道什麽我都說,求你讓它別再追我了!!”

馬鳴問:“真的什麽都說!”

醫生忙不迭點頭。馬鳴見好就收,一個響指,馬雯又忽然消失了。但這隻是在醫生眼裏的消失,在我們看來,她還是站在那裏,不過恢複了正常略顯蒼白的麵容,而並不是那副故意做出來的可怖模樣了。

馬鳴問:“還是我之前的第一個問題,剛才203那對男女是什麽關係?”

醫生搖了搖頭,如實道:“其實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女的大概是那男人的小三。那男人叫楊鶴,好像是哪個大學的一個客座教授,我和他並不熟,但我認識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叫白依依,是、是……”

說到這裏,他的眼珠忽然四下亂轉起來,好像有什麽想說不敢說的。馬鳴就繼續逼問:“不想說?剛才的要不要再給你來一下?”

“不不不!”醫生驚恐搖頭,忙不迭吐豆子一樣把知道的都倒出來:“白依依是我老師的女兒,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和依依的關係還是比較親密……”

他話說到這裏,我就猜出來他之前為什麽不肯說了。他口口聲聲和白依依關係親密,但是卻眼睜睜看著白依依的丈夫在醫院和別的女人亂搞,收下賄賂裝作不知道。白依依的父親還是他的老師,對他不說大恩大德,肯定有提拔之情吧。醫生卻隻為了幾百塊錢,而對這起對愛情的不忠貞和背叛當做視而不見。如此人渣,實在自私涼薄。

不過更讓我震驚的卻是宋嬈。她原來在當別人的小三!其實之前看見她背名包開豪車,花錢大手大腳,消費著不屬於她這個階層的奢侈品時我就有點懷疑了,但是她畢竟還是帶過我一段的前輩,我不願意那樣去想她,宋嬈的所作所為卻令我對她這個人失望透頂!

我雖然心中看不起這種小人,很想嗬斥一番,但考慮到正事要緊,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聽了下去。

“那天依依母親聯係我,說依依流產,被送來醫院了,讓我去幫忙看顧看顧。我本來也是婦產科醫生,也就二話沒說就去了,原來是不小心踩空,從樓梯上摔下來導致的。算上以前,那是她第三次流產。”

我敏銳地意識到不對:“白依依流過產,還是三次?”

“對。踩空流產那次是最後一次,之前還有兩次。第一次是懷孕第三周的時候孕吐,她本人沒當回事,吃了容易上火、陽氣重、對孕婦刺激大的刺身和海鮮,還喝了半打啤酒,當天晚上肚子絞痛,剛開始以為是拉肚子,結果一到廁所便血,叫了救護車緊急送過來之後,已經來不及了,流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她就格外注意。第二次懷孕,我記得,是在第一次之後半年吧。因為那段時間剛好和我去國外進修的日期重合,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第二次懷孕後,她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特別注意也特別小心,本來好好養到六個月了也沒什麽事,但是她閨蜜忽然叫她去旅遊區散心,當時是假期,人又多,人擠人的誰也沒注意到一個孕婦,就這樣,第二個孩子也流了,第三個就是你們知道那個。”

馬鳴問:“也就是說,流產的都是白依依,而不是203號房的女病人宋嬈對嗎?”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上次流產之後,她被診斷出子宮受損,以後很難再有懷孕的可能。那段時間她天天給我打電話求助,我幫她介紹了很多國內國外治療這個比較有名的醫院,但都沒有用處。八月十七號那天,教職工子女聚會,她喝醉了,在桌子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哭訴楊鶴因為她不能再懷孕的關係,對她冷淡下來,她母親都尷尬死了,當著她麵訓斥了她,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

“怎麽說呢,如果說以前是靦腆文靜吧,這幾次事故後她就變得明顯陰鬱起來,沒有以前那麽討喜了。哦,對了,我還在醫院撞見過她看精神科醫生。再之後不久,就是今天,看見楊鶴和那女人搞在一起了……楊鶴這人,也老大不小了,四十五六得有了吧,人家到他這個年紀流程快的都抱孫子了,他兒子還沒抱上,能不著急嗎。所以不是我貪財你知道吧,實在是同為男人,我也理解他的苦衷,這才選擇性當沒看見……”他說到最後又為自己洗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