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絕

天快亮時耀司才走進黑龍落的大門,站在那顆總是喜歡獨自待坐的櫻花樹前,映入眼簾的事物是什麽早已分不清,腦海中一幕幕屬於童年的記憶倒如影片一樣在快速的一頁頁翻過著。

那年,與他第一次相遇正是在這裏,還是孩子的自己對於能有一個同伴自然十分高興,刻意打扮好自己想給對方一個很好的印象,卻從沒有想過,那次的相見會讓自己以後的人生憑添了十九年的慘痛時光。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的癡戀,人生裏能有幾個十九年?他把人生裏最美好的一段時光都耗費在了忍的身上,換回的卻隻是滿身的傷,而今天,也許這傷還會演變成痛恨,恨他傷了他的自尊,恨他讓他在帝國財團眾目睽睽之下狼狽的跌倒在地上,嗬嗬……恨呢,那是那個人對他除了厭惡之外唯一會有的情緒。

“忍還在黑龍落嗎?”淡淡的問,耀司並沒有回頭。

寂靜的夜色裏,空****的身後傳來了清晰的回答聲,“在。”

簡明扼要,沒什麽起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呆板,但卻是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真實保障,隻是可惜這份保障永遠不會對忍出手,要不然織田也不會無辜受傷了。

“隻有他一個人在嗎?”應該不會吧?雖然這幾次去找忍那幾個人都不再搗亂,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東邦愛看熱鬧的性格,不來參合一腳才叫怪事。

“還有東邦。”

果然,意料中的結果並不讓人意外,自從離開帝國財團到現在,這麽長的時間內都沒有接到手下人報急的電話他就料到了,一定是展令揚的出現才‘及時解救’了帝國財團不被‘滅掉’的命運,世上也隻有那個人能讓忍完全安靜下來。

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慢步走進黑龍落,不管將要麵對的是什麽,他都絕不允許自己在那些人麵前軟弱,以往是他對忍還有期望,所以可以不記較得失,而現在……

被磨的隻層下一抹薄膜的愛情已經不需要再顧及那麽多了,長了毒瘤的身體就要動流血的手術才能完全好利索,所以痛苦算什麽?隻要能好起來,再痛都無所謂。

嗬~自己不是早已經習慣痛苦了嗎?痛苦……真的沒什麽大不了的。

客廳

沉默的分坐在四處沒有開口,從早上到現在,展令揚用盡了辦法也沒能讓伊藤忍完全冷靜下來,其實不止伊藤忍,連他們自己也根本無法冷靜。

那個人……是真的打算放棄伊藤忍了吧?竟然舍得打的他吐血也不管不顧就離開,這樣的絕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果然,一旦那個人準備放手,就是徹底的放棄絕不施泥帶水,幹淨利落的讓人憤恨。

“都在?來的還真齊。”一進了門就看見幾人或坐或臥圍散在客廳裏,第一次沒有先注視忍,耀司淡漠的語氣如同在說天氣。

“你還有臉回來!”狂吼一聲就由沙發上蹦起來,在就要衝到宮崎耀司麵前時,伊藤忍的身體被眼急手快的幾人一同攔了下來。

“放開我,我一定要教訓這條伊藤家的狗!!”

冷漠,用盡乎薄涼的眼神看著那個大叫大跳的人,似那人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耀司斜依在門邊將雙腿交叉著疊起,炯亮的眼神裏閃過一道道複雜的光。

記得那天又一次被忍推出門口之後,他就發現了一個事實,宮崎耀司對伊藤忍的愛,變少了變淡了,淡的讓心都可以不再那樣疼痛了,這是個機會,一個可以‘獲得新生’的機會,這份無望的愛戀他不是沒想過要放棄,隻是奈何自己根本就控製不了自己的心,隻能任心一點點沉淪最後落入永不見天日的穀底。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變得薄弱的愛已然不能再操縱自身的意誌,隻要再推上一把,都不用費多少力氣,最後屬於愛情的火光就會完全熄滅掉,看,忍不是很自覺的為他創造了將愛戀完全熄滅的時機了嗎?今早那一刀,他砍的不是織田的背,斬斷的是他宮崎耀司對伊藤忍最後的一份癡戀!

吵雜的聲音慢慢變低最後化為寂靜,不知不覺將眼神一起看向那個置身世外的人,那個正靜靜倚在門邊‘看戲’的男子,真的是苦戀了伊藤忍十九年的宮崎耀司嗎?他未免也……太過冷漠了吧?

“吵完了?那麽我們進入主題吧。”手臂環抱著胸口一步步邁進客廳,沒什麽情緒的眼神掃過一張張呆愣的臉龐,最後將目光落在伊藤忍的身上,耀司接著說道。

“伊藤,我希望以後屬於你的朋友請你帶回自己的院落裏去,這裏是我私人的地方,我不喜歡被外人打擾。”冷靜的說完,也不管他人會怎樣反應,客氣的點了下頭抬腳就想上樓去,卻終是被身後之人給攔了回來。

歎息,終於要來了嗎?耀司,就如剛剛那樣做下去吧,你做的很好!

“為什麽?!”死揪著宮崎耀司的衣襟不肯鬆開,這聲為什麽連伊藤忍自己也分不清問的到底是什麽,他隻是無端的感覺很憤怒很哀傷,還有一種隱隱的說不出來的絕望濃濃包圍著他,直直盯著那個久久沒有反應的人,一把扯過對方的領子將人帶向自己,下一秒那個人就撞進了他的懷裏。

呆呆的擁著懷中削瘦的身體,原來,他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強壯,他很瘦,寬寬大大的補衫下麵,根根肋骨都能摸得清楚。

“放手!”一把掙開在腰間遊移的手臂,回身冷冷看了一眼正茫然抬起頭的男子,耀司笑的疏離。

“伊藤先生,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發生,不然……”重重一哼然後再次轉身,牙齒將嘴唇咬得死緊,剛剛他竟然……可惡!

既然不愛就不要對他動手動腳曖昧不明,那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種褻瀆!

“耀……宮崎先生,我們可以談談嗎?”見事情越來越無法收拾,展令揚靜靜打破了這一刻的詭異再次攔住想上樓的某人。

“談談?”說不出來是什麽語氣,平靜的看著這位讓自己妒忌了好幾年也羨慕了好幾年的人,耀司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他,才算是正常的。

“是的,談談。”肯定的點頭,沒有展氏特有的誇張和一百零一號的笑容,展令揚很誠懇的看著宮崎耀司。

“令揚?!”

知道展令揚要談的是什麽,另幾人一同驚呼出聲。

要阻止嗎?又真的可以說出來嗎?他們都知道現在並不是個好時機,可過了今天也許以後會連時機都不會再有了。

“那就談談吧。”他還真想知道這幾人要和自己談什麽,等打發完了他們之後,大概自己和忍之間就真的再沒什麽了吧?沒了這些人的阻攔和搗亂,兩個原就沒有交集的平行線自然就從此不會再搭在一起,其實除了身份,他們還真從沒有過什麽交集呢。

想到這裏低笑,看一看那位還魂遊天外的白龍,不知道一會他回魂了之後會不會又爆怒著想殺了他?嗯,那種情況時常出現,已經不算稀奇了。

與耀司一同坐在沙發兩端,並沒有先說出談話的內容,展令揚反倒看向了自家的夥伴。

“希瑞。”一聲名字叫出口,下一瞬伊藤忍就變成了木頭人,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不是一天兩天,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讓伊藤忍行動自由,那麽結果隻會有一個,失敗!

挑眉,不動聲色的看著幾人將不能行動的忍推到沙發最裏邊,麵對一排排正顏以對乖乖坐好的東邦,手撐起下巴耀司優雅的將雙腿在沙發前交疊起來,“說吧,我在聽。”抬了抬手,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互相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由展令揚負責開口。

“……宮崎,我想一會等我說話的時候,你能忍著性子聽完再開口,行嗎?”不想稱呼他什麽先生,也不敢直接叫他耀司,所以折中一下,幹脆叫成了宮崎。

“好。”點頭同意,最多就是耳朵受一點罪,能換來以後長久的‘和平’,值了。

“……宮崎,我知道這一回忍做的很過份,他傷了你最忠心的手下,可是……”抬起頭直視著沒什麽表情的人,展令揚問出了所有人的疑惑,“為什麽是這一次?以前忍曾經做的比這過份的多你都沒說什麽,為什麽隻有這一次決定放手?你真的……放得了手嗎?”

擺擺手沒讓耀司回答,站起身來回走動了幾下,展令揚突然站到了耀司身邊,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居高臨下般看著他。

“你看到忍的心傷了嗎?他剛剛眼神裏的絕望大概並沒有逃過你的眼睛吧?耀司……忍其實是愛你的!”猛的用手蓋住耀司瞪大的眼睛,展令揚的語氣裏染上了幾絲苦澀的心傷,“耀司一定很不相信吧?那耀司不防想一想,為什麽什麽人都不肯接近的忍會獨獨讓你靠近他?他的確總是打你和罵你,可他有哪一次拒絕過你的靠近?有哪一次不是等你說完了話之後才趕著你離開?想一想他離開日本前的日子,明明那樣恨著伊藤這個姓,身上豎起根根硬刺紮傷了任何啟圖接近他的人類,卻任你走進他的家門了解他的一切,這難道不能說明些什麽嗎?

是,忍是很笨,笨到連自己愛的人是誰也分不清楚,他傷了你是他活該,他讓你心涼透了你要放棄也不是你的錯誤,可十九年的愛戀,你真放得下拋得了嗎?不要和自己堵氣耀司,你應該知道自己還是愛著忍的是不是?我沒有說錯吧?”

將自己深愛著的人推進別人的懷抱裏是種什麽滋味?他現在品嚐到了,可又能怎麽辦呢?除了這個辦法他再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麽理由能攔住耀司轉身的腳步,讓他與自己不至於變成陌生人。

靜默,久久久久的靜默似一雙大手死死卡在了脖子上,讓東邦所有人(隻除了同樣被驚呆了的伊藤忍)全體陷進了舉足不安中,他們摸不清耀司現在的心裏反應,那個人隻是閉著眼睛坐在那裏動也不動著,仿佛睡著了一般。

良久,久到以為過去了一個世紀,眼簾輕動,耀司突然間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眼神裏並沒有多少情緒,平靜的讓人害怕。

“我可以認為……你們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嗎?忍是愛我的?你們確定?”淡淡的問著,有一種風雨欲來霜滿樓的氣勢,平靜的眼神掃過一張張無措的臉龐,突然間低笑起來,耀司陡的站起身大踏步來到了東邦中人麵前。

“這就是你們的朋友之情?眼睜睜看著身邊的朋友陷入愛情的迷霧裏卻不去阻止,反而讓傷害一次又一次加深,看著我痛苦你們就那麽高興嗎?看著忍將自己真正愛著的人一點點推離自己的身邊,你們是不是還覺得很好玩?了然的以位高者的姿態站在一旁看我們的笑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般用冷漠的甚至嘲諷的目光注視著別人在掙紮在黯然神傷,你們怎麽配得上朋友這兩個字?你們又有什麽資格和臉麵在今天在此時站到我的麵前!”

恨,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時這般濃烈,他可以坦然接受忍的傷害,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忍從來沒有愛過他,所以傷害所以辱罵都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忍就是那樣的人,對自己不在意的人從來都是冷血無情的,可是看看他剛剛聽到了什麽?忍竟然是愛他的?忍竟然是愛他的!

這個事實讓人憤恨,沒有感動,沒有喜及而泣,他反而隻覺得侮辱,一對相愛的人不是應該互相扶持相濡以沫的嗎?一對相愛的人不是應該將對方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嗎?可為什麽他遇上的人偏偏就不是這樣的?他在他痛苦時冷冷站在一邊,他在他無助時溫柔的擁著另一個人,他在他為他付出了所有時卻以鮮血和傷害做為最終的回報!

這就是忍的愛情?那他寧可從來不知道這份愛情!

“耀司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

“夠了!”打斷南宮烈的話,冰冷的目光掃了眼不知什麽時候移到自己身後的曲希瑞,怎麽?想趁他不注意時迷暈他?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了!

“我不管你們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我的答案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我,宮崎耀司,此生都不會接受伊藤忍這樣的愛情!”

如果接受了,他十九年的追逐就會變成一個大大的笑話,是問,當你堅持了幾乎一生的信念在突然有一天變成了任人評估的笑料,你會怎樣?以往,為了能得到忍的注意,他可以拚盡生命,可是今後,隻要想到忍用癡情的目光看著他,他就覺得惡心。

不愛而傷害可以不是錯,愛而侮辱就是不容人饒恕的過錯!忍可以一輩子不愛他,但就是不能愛了他十幾年卻不知道不明了!那樣的結果,比瘋子當了檢察院的院長還要讓人覺得可笑!

“我才不會愛上你!!”突然間能動了的伊藤忍狂聲大吼,吼完了之後又猛然間呆住好半晌,然後瘋了一般跑出大廳,轉眼間沒了蹤影。

他沒有愛上宮崎耀司,他沒有!!!

跌倒在櫻樹下狼狽仰望著天空,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曙光,隱隱約約中一絲光線照到了櫻樹上,花瓣紛飛間他不自禁想起了幼時的第一次見麵。

那時,宮崎耀司還隻是個孩子,小小的身子包裹在白色的和服中,黑色的發精致的臉,像一個洋娃娃般可愛……

從什麽時候開始傷害他的?不記得了,如今回想起來時,傷害似乎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演變成了一種習慣,明明有時心中也知道不關宮崎耀司的事,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性子和嘴巴,那句‘伊藤家的狗’每次都會衝口而出,然後對方受傷的眼神就會在下一瞬出現…………

“不要再想了不想再想了!!!”雙手抱住頭,傷害又怎樣?一個讓人討厭的人傷害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可是令揚…令揚剛剛說過的那些話……他真的愛著宮崎耀司嗎?真的會嗎?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愛他……我怎麽會愛上他!”跌跌撞撞爬起來又跑出去,遠遠的一句句不愛他由風中傳來,也不知是說給別人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連發兩章,嘿嘿,這回親們滿意了吧?話說,可累死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