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曆1042年冬始月初一,天陰。

天始終低沉地呻吟著,憋著雨,將落不落的,悶得人心頭發慌。

公告發出之後,雖然達克及歐文想盡種種辦法極力說明了此行的危險係數極高,而他們對事情的清楚程度更是遠遠勝過三位顧主,其詳盡係數令人乍舌不已,歎為觀止。甚至如果不是幾天來,他們天天跟我在一起的話,連我也絕對會相信他們跟那三個人是一起的,而不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

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成功嚇退了一些年輕的傭兵。但同時,卻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到了最後總共有二十三個人先後加入。而事實上鎮上一共隻有三十三個傭兵,而且這還包括我們三個……

加入的這些人中,級別最高的是青銅劍士亞文,在職傭兵,其餘的人全部都是正在實習中的見習傭兵。他們並不是全部都是衝著那高金額的賞金來的,而更多的是充滿了美好幻想,為了早日成為冒險者一員的年輕人。

畢竟作為見習傭兵,平時所能完成的工作一般都不具備他們理解“意義”上的冒險。而這,是極為不能被正嚴重處於幻想青春期的年輕“傭兵”們所接受的。正如那個有事沒事總是愛擦拭著自己的劍的年輕人之一尼克說的:“年輕,就是為了冒險。而冒險,正是為了我那心愛的姑娘以及無數美麗的金幣。沒有冒險的青春絕對是不完整的。”於是乎,鎮上大批年輕的“冒險者”瘋狂地湧入這次的冒險隊伍。

對於這個結果,那個自稱貴族的不良中年人(歐文老頭極度嫉妒又無處發泄之後終日不斷向我們兩人灌輸著的最後結果)凱因茲無疑是最為滿意的。

而歐文和達克在苦勸無力之後也隻能徒歎奈何了。不過,實際上,對這兩位不良搭檔想方設法的想嚇退那些見習傭兵的真實用意,我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看待。特別是當我“不小心”的聽到達克邊數著到手的定金對歐文小聲說道:“喂,老頭,這麽多人我們還能分到多少錢啊?”我便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兩個人,實在是,實在是老奸巨滑的極佳代言人。無論聲音、動作或是表情,其演技都是一流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敬業精神實在可嘉。

之後,我除了跟著徒呼奈何也隻能扼腕興歎了,畢竟我已經誇下了大口,不要金幣。現在想來,實在是——虧啊。然,米已成炊,我總不能厚著臉皮再回去跟人家要吧。哎,後悔啊。那可是當初比我“賣身”給傭兵工會時所想要的錢的好多好多倍啊,嗚嗚嗚。

在凱因茲極力要求及歐文達克力阻無效之後,我們在第二天便上路了,一行共二十九人,除去三個顧主及我們三人外,另有青銅劍士一人,中級劍士五人及九個初級劍士,剩下三個巡禮中的服事及五個弓箭手。此外,還有二十九匹馬和一輛小馬車。

“我不同意。”達克的粗大嗓門使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有特色。

圍著篝火,我們幾人坐著邊吃著邊商量著以後的路線。

“好了好了。我們再討論討論。從迪雅到布雷,這條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歐文一副識徒老馬的樣子,他指著地圖畫著線,“如果走大路的話,可以行直線,一路上有五座城鎮皆在這條線上,補給極為方便,但是路程較遠,快馬大概十天可到,步行的話,則大概需要二十五天。而我們這麽一大群人,即使一路快行,也不見得會比徒步快上多少。”

說著,看了看對麵正小口的啃著東西的少女,接道:“更何況我們中還有一個嬌弱的女孩。”

達克接著道:“沒錯。如果我們走小路,快則是快上許多,純粹照路程來算的話,十天以內肯定可以到達。但是,這一路之上並不太平。大家應該都知道當年雪舞之亂之時,其時尚未建國的雅特王之父克羅地亞那伯爵以‘雪舞討逆軍’的名義與意維坦交戰。而後,意維坦二公主嫁與雅特王求和,兩國退兵,修好。其時,意維坦歸還迪雅及其以南的領土。而克羅地亞那伯爵也不為己甚,畢竟羅曼仍虎視耽耽。但,就因為這麽一念,兩國的國界便成了現在這般的模糊不清了。而後,兩國為表示友好,商定同時後退百裏,以郎瑪山為界。”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似乎竟有些傷感,歎了口氣,接道:“但也因為如此,這裏漸漸的聚集了大量在戰爭中失去了家庭逃難到此的難民、逃兵以及破落的貴族甚至各種各樣的罪犯,而慢慢的,竟發展成為今日的三不管之地,名為‘落人群’,意為‘被拋棄之人最後的歸宿’。而,那裏也是這一路上唯一的補給之地,但是,那裏的危險程度就跟它的人員來曆一樣的複雜。而且,這一路上,郎瑪山的四周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魔獸。其危險程度絕對不亞於夢幻之林,而且這裏可是沒有緋琳絲迪兒編織的‘秋之夢幻’。所以,如果沒有必要,我絕不同意我們走這條路。”說罷,他不妥協的目光毫不掩飾直朝著提出要走近路的凱因茲射去,其不滿之意顯而易見。或許是為達克的氣勢所懾或許是因為前景堪輿,一時竟無人說話,隻有遠處那些興奮的年輕傭兵們的歌聲及討論聲隱隱的傳了過來,場中尷尬起來。

“別急別急,也要聽聽我們小老弟的意見嘛。”歐文畢竟經曆的多,最先一個反應過來,出來打圓場。

“夢幻之林”,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心中不禁一震,眼前一暗,仿佛有一個非常熟悉但又陌生的影子將要浮現,我朝著她的方向狂奔,努力的想要抓住她,但很快的便又隱去,等我到了的時候卻又隻餘一縷清音尤在耳邊。

一時,我陷入了回憶之中,努力回想著那道倩影。於是,對於某位老人拚命要我配合的眼色便沒有注意到。

而對麵的凱因茲也正眉頭深鎖,臉上寫滿了猶豫,顯然他很急於趕回布雷,以至於難以取舍。不然的話,出於安全考慮,當然是走官路最為穩妥。而且,我們身後還有不知來自於何處的不知實力究竟的追兵,隻要想到他們可以派出不亞於聖劍實力的殺手便可知端的。此時,絕不宜更增添麻煩。

當然,最後的決定權仍是握在凱因茲的手中。畢竟,他才是顧主。傭兵隻提供選擇方案及最好的建議,但我們並不能替顧主選擇。達克所說的堅決不同意指的便是如果他最終選擇了走危險的道路,如果出了事,他不負責,甚至可以直接離開,沒有人會因此而怪罪他。

對麵的少女轉了轉她那可愛的漆黑雙眼,看了看這個,又望了望那個,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依莉娜的銀光落在她那亞麻色的柔柔短發上,**著少女的純真。

歐文突然一歎道:“如果我們有個魔法師就好了……”

達克冷哼了一聲,接道:“老家夥,你又在說胡話了,如果有魔法師的話,我們當然不用再怕什麽。但是,我們上哪去找啊”

恰在此時,回過神來的我聽到便是這句,我有點好奇,一個魔法師有這麽大的作用嗎?

“魔法師有這麽厲害嗎?”她帶著點天真問出了我心底的疑問。

“當然。”歐文大發感慨似的歎了口氣道,“魔法師可以說是這個大陸上最為神秘的職業了。”

一直沒有說話始終隻是緊盯著我的那個青年人這時卻“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魔法師能厲害過十大名劍和十二聖劍。不消說他們了,即便是我,有機會的話,倒要與那些魔法師較量較量。”

“閉嘴!帝特!你知道些什麽?!”凱因茲顯然被帝特的狂妄自大給激怒了,又或者是因為前途堪輿,竟連一向維護的貴族風度都忘了。

帝特翻了翻嘴,終於還是沒說什麽。

少女似乎被凱因茲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到了,緊緊的閉上了嘴,委屈的淚水已經溢滿了眼眶,將流未流。仿佛見不得她的眼淚似的,狠狠的瞪了凱因茲和帝特一眼,我移開了位置,走到了她的身旁。她輕輕的抬起了頭,那雙朦朧的漆黑眼瞳就這麽望著我,想起與毒牙比試時在我身後的她在劍刺來的那一刻,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我,我竟然有些心痛起來。

該死的凱因茲,該死的帝特,我的心中不斷詛咒著這兩個原本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我緩緩的伸出手去,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這一刻,這一幕是這麽熟悉,隻是眼前的她卻不是她,心裏麵突然翻江倒海起來,仿佛什麽被我遺忘已久的東西,正緩緩的湧上心頭,但,卻又什麽都沒有想起。

手終於撫上她的臉頰,短短的一瞬,對她的憐惜,比之剛才竟增加了不知幾多。不去理會帝特那冷洌淩厲的目光,輕輕的拭去她的淚水,嘴裏用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語氣小聲的安慰著她,生怕大聲了會再次嚇到她一般。

然後轉頭向著歐文叫道:“喂,老頭,繼續說啊。”

歐文仿佛報複我剛剛不理他似的,轉過了頭,欣賞依莉娜的容顏去了。

“我靠,七老八十的人了還這麽記仇。”心中低罵了一句,但是為了安慰這仿佛與我有著聯係的少女也隻好犧牲我了。

我討好的道:“請問這位知識淵博、博古通今、學富五車,令人不由心生景仰敬意的可敬的老人家,可否為小子解答一二呢。”

似乎是看我這麽“乖巧”,歐文鼻空中傳來了“哼”的一聲,轉過頭來,對著那正眨著迷惑的眼睛似乎不解為什麽我的態度變得快而微微的靠向我的女孩說道:“魔法師,是這個大陸上最為神秘的職業,他們總是穿著寬鬆的法師袍,戴著尖尖的法師帽,手上拿著一跟魔杖。這是他們最廣為流傳的裝扮。

他們是天地間擁有著最為神秘的力量的一群人。他們可以將風化為利刃,輕鬆的刺進你的心髒;他們可以讓火焰出現在任何他們想的地方;他們可以讓永不下雪的小河瞬間冰封。他們神秘而又強大,任何人都絕對不會想擁有一個魔法師作為敵人。那意味著死亡是你最好的解脫。幸好,他們中絕大多數是一些知識淵博而又沒有太多的欲望的人。對他們來說,唯一的欲望大概便是魔法研究了吧。

很久以前,對於他們的力量並不真正清楚的諸國,包括當時的第一強國雪舞帝國,都不敢貿然的想去借用他們的力量,直到十年前。”

“十年前?”女孩輕輕的重複道。

“是的。”歐文的聲音轉低,“在十年前,現在唯一為世人所共知的魔法師,當時的雪舞帝國龍皇的繼承人,也就是世人所說的雪舞太子,發動了禁咒級甚至更強的魔法,將帝國首都坎布地雅以及其所有的四十萬人全部埋葬。這一天,被人們稱為——天怒。”

“啊”手掩住了小口,她輕呼了一聲。我卻不知如何的,心中突如其來的一痛,種種紛雜的念頭接踵而至,眼前略過一副副仿佛熟悉的畫麵,殺戮,血液,劍鳴,清嘯,耳畔更時時傳來柔柔的呼喚“殿下,殿下。”而下一刻,畫麵一散,我又回到了現實中,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同時,這也是千年來,魔法師第一次公開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力量。”歐文並未察覺繼續說著,“隻是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他沉默了一會後,接下去道“從那以後,各國上層便開始瘋狂的尋找魔法師的蹤跡,希望尋求到他們的幫助和支持。超絕的實力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靈,也讓野心家們在害怕之餘更多了覬覦之心,蠢蠢欲動起來。無論開始是出於何種目的,反正到了最後,各國全部都陷入了這種風潮。隻是魔法師們卻始終舀無音訓。”

其實,就算找到了,他們想必也不會讓其他國家知道,因為,知道以後,伴隨而來的便是暗殺與陰謀。“實力,是需要掩飾的。”對於心中突然湧起的感慨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我知道,是她,這是那個聲音的主人對我說過的話。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對於她,我有種莫明的信任。我相信她,不管發生任何事。她,一定與我有著很深很深的關係。

而這時,同樣的柔和但卻較為羞澀的聲音傳來道:“請問您,為什麽那位太子殿下會發動了那麽可怕的魔法,親手毀了他的家園呢,四十萬人啊,更何況其中甚至還有他的親人。而剩下的,全部都是他雪舞帝國的臣民啊。他,為什麽會這樣子呢?”

歐文顯然對於與芬妮同齡的她,有著相似的溺愛,抬頭望了望天色之後,他微笑著道:“那便是另外的一個故事了,我的小公主,晚了,你該睡了。去吧。”

他並沒有發現,當他說道“小公主”時,凱因茲與帝特的臉色同時變了變。而這,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她是公主?我心中輕輕的道。她是公主,至少,她是我們的小公主。

一瞥眼,凱因茲在見到歐文毫無發現的神色,臉色緩和下來,然後臉微微轉著,似是要確認是否有人發現他的臉色剛剛變了,而這時,我已經回過神來,望著我們的小公主了。

小公主輕輕的起身,提著裙子的一角,微微一屈,施了一禮,向歐文道了聲晚安,又轉頭望了望我。我微笑著點點頭,對她眨了眨眼,她害羞一笑,轉身逃也似的往馬車快步走去。

她施的禮儀可是標準的皇族禮儀啊。我心中卻正湧起疑問,卻不是針對她是否皇族,而是為什麽有人會對身為皇族的她下手,同時,也是對自己竟然可以一眼看出她所用的禮儀是否皇族禮儀而感到困惑不解。不用說皇家的禮儀,便是貴族們的禮儀也不是尋常人家可以見到的。何況說分辨出來了。

我以前到底是個什麽人物啊?微微苦笑,我搖了搖頭,不再去想。既知想也無用,不如不想。

依莉娜柔和的銀輝撒遍大地。風,輕輕的吹著,但,仿佛正苦苦壓抑著什麽似的。

我的心頭沉甸甸的,對麵歐文、凱因茲也都緊緊的皺著眉頭。早已明確告知大家想法的達克正背靠著樹坐躺著,望著天空上皎潔的依莉娜,不知在想些什麽。而帝特則隻是眼神更加凶狠的盯著我,不說話。隻是,他的手離劍的距離,實在是,好近。

“明天出發,我們走官道。”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凱因茲終於做出了決定。

今晚的依莉娜仿佛特別的美麗啊。

抬頭靜靜的看著漸漸靠近的依莉娜,她柔和的銀輝輕輕的蓋在我的身上,那麽的溫柔,好象,就好象是我心中的某個身影。

閉上眼,她,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那一襲淡青色的薄薄衣衫,在空中旋轉著,飄**著,輕舞著,隻是,過於單薄了。不是嗎?

為什麽你總是這麽吝嗇言語呢?為什麽你不願開口對我傾訴你的煩惱和憂愁呢?

你知道嗎?你皺一下眉頭,我的心便像被狠狠的砍上一刀麽?

天空中那總是飄舞著的漫漫紅葉,隨著她輕輕的,輕輕的,旋轉著那抹不去的哀愁,和著旋律,**著憂鬱的舞姿。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們啊,美豔中卻總是要帶著那淡淡的卻又無法掩去的絲絲淒涼呢?

青衫輕輕的飄動,舞動著的不僅是你的人,你的哀愁,也舞動著我的心啊?

那淒美的楓葉啊,你們為什麽要這麽的殘忍?為什麽要阻擋著我?

那是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兒啊!那是我忘卻了親人,忘卻了朋友,忘卻了仇恨,忘卻了過往的全部的全部,而仍然不能將之忘懷的人兒啊!

那淡淡的紫瞳啊,你為什麽總是寫滿了憂鬱和傷懷?你那嘴角淡淡的微笑為什麽讓我的心不斷的翻滾著?你眼角的淚痕又是為了什麽而留下的?你難道不知道,你落淚,我的世界便會為之天崩地裂麽?

你的心,在我這裏?是嗎?是這樣子嗎?

那,又為什麽一想起你,我的心便會不斷的疼,不斷的痛,像針刺,像刀絞,仿佛痛得我的心,我的人都要死去一般呢?

你,到底,在哪兒?

至少,讓我看清楚你,好嗎?

那你呢,你,又是誰?

那耳畔時時傳來的低語,那柔柔的鶯玲囑咐,那總是令我感到溫馨和依賴的你呢,你,又是誰?

雖然空白的記憶中已經完全沒有了你的存在,但,為什麽我的心還這麽的想你,對你這麽的依戀,那仿佛要將你保護在我的羽翼之下,絕不讓人欺負你的心這麽的熱烈,甚至連隻跟你有一絲相似的她,都會讓我這麽拚死相護呢?

為什麽一想到你,我的心便會開始流淚?淚水中又為什麽會帶著濃濃的歉悔?仿佛,仿佛我曾經拋下你一般。

這種罪惡感是如此的深刻,如此的強烈,以至於我根本無法忘記,甚至,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卻連忽略它的存在都無法做到呢。

為什麽……

而你,又在哪兒……

為什麽,為什麽你也不讓我看清你的容顏呢?難道,你們,已經都不再在意我的感受了嗎?還是,我也已經從你們的記憶中被消除了嗎……

那首總是縈繞在我耳旁的旋律,還是你在為我唱著嗎?

很好聽,真的,我很喜歡。

我現在所找到的這個女孩,跟你有什麽關係嗎?她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朋友呢?

她柔柔的聲音,是隻是因為她年紀還小嗎?還是因為她跟你血脈相連呢?如果是的話,那麽你,也是公主嗎?但,為什麽我似乎沒有這種認知呢?

你,仿佛是我極為親近的人兒一般。如果你是公主,那為什麽我又會有這種感覺呢?

而我,又怎麽舍得讓你難過?我又怎麽會舍得將你拋下?

為什麽我會這麽的狠心?為什麽我會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我怎麽可能會讓你哭泣?我怎麽可能會就這麽將哭泣的你丟下而離去?我怎麽可能將你推向絕望的懸崖?我怎麽可能會將你交給冥神的使者?

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心那不斷的隱隱作痛都清楚的告訴我: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做的呢?是我害了您呢!

為什麽……

而您為什麽還是這麽的微笑著呢?為什麽您不責怪我呢?為什麽您連哭泣都是為了我呢而從不考慮您自己呢?

你現在又在哪裏啊?

我好想好想你,你到底身在何方,是否也在思念著我呢?

你可知道,我想你啊,克莉斯姐姐……

懵然驚醒,卻發現淚水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流滿了雙頰,甚至連衣襟都已濕了大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用力的呼吸了幾下,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想起伸手,緩緩將臉頰上的淚水擦了擦。抬頭望了望天,依莉娜已經走過了一半路程,掛在了天空的最頂端。

那柔和的銀光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仿佛情人的關懷,又仿佛姐姐般的溫暖。那銀光中若隱若現的麵容,是你嗎?

克·莉·斯·姐·姐?原來是這樣子嗎?克莉斯代表的是我的姐姐嗎?恩,有點苗頭了,但是,我怎麽感覺對你,並不完全是這樣子的感情呢?

嘴裏輕輕地反複念著:“克莉斯姐姐?克莉斯姐姐。”對於這個仿佛熟練,讀起來卻又總是有些生澀的詞語,我的心中充滿了困惑。剛剛無意中想起的她,真的便是我的“克莉斯姐姐”嗎?

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麽我會就這麽脫口而出呢?但,如果是的話,如果真的是的話,為什麽對這個我應該讀過千萬遍的稱呼我讀起來竟然會這麽生澀?難道,隻是因為我失憶了以至太久沒用而忘卻了嗎?

不可能!一個即使我失去了過往的全部,眼前仍會模模糊糊的出現你的身影,耳畔更時不時會傳來你的歌聲和叮嚀的人兒,我怎麽可能會因為一段時間沒叫你的名字而會感到生澀呢?這是不可能不合理的事。如果僅過了一段時間,念起名字就會讓我感到生澀的人,怎麽可能便是我心中那始終縈繞不去的倩影呢?

那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你,到底是不是,克莉斯姐姐?而克莉斯姐姐,真的便是你嗎?

我迷惑了,對著依莉娜輕輕的道:“皎潔的依莉娜啊,你可否告訴我呢?”雖然心中深恨著諸神,但對於依莉娜我的心卻另有一種奇特的感情,仿佛不自覺的,對她與羅密得之間的愛我有著一份相似的共鳴。正是這份共鳴,使我對她一點兒也恨不起來,甚至,還有些對她的憐愛。

當然,我也知道這是不必要,也沒有可能的。她,不需要;而我,也不可能做到。即使有一天我終於麵對諸神,我也必然會拔出我的劍。對一個連劍都命名為弑神的我,又怎麽可能做到對她憐愛呢?也許,連她摯愛的戀人太陽神羅密得也將被我斬於劍下,那時,她必然將恨我入骨,又怎麽可能讓我對她相憐呢?

微微搖頭,苦笑,對於突然湧起的謬思,我實在是哭笑不得。怎麽會突然想到這種事呢?還想得這麽遠,甚至想到了麵對諸神的那一天,等到了麵對的那一天再說吧。再抬頭望望依莉娜,她柔和的銀輝依然,仿佛她就這麽站在我的麵前,微微的對我笑著。隻是,模糊著讓人看不清的容顏,一失神,竟與她,或者她,重合了。

風,輕輕的吹著我的發,那同樣呈現銀白的發,除了被那淡紫發帶束著的那一部分,其他的散落著滑過我的肩膀,或落在身前,或落在身後,垂在背上,隨著風,輕輕的搖擺著。額前的長發已經蓋過了眼睛,隨手撥到了旁邊,我就這麽一個人坐著,再也無法入睡了。

依莉娜緩緩的落下,東方的天際,已隱隱的泛紅,仿佛通知眾生,羅密得要出來迎接他的愛人了。

打坐了半個晚上,體內那被我稱為真氣的東西,正不斷的繞著軌跡在體內不斷的旋轉著。也因此,自半夜醒來後就沒睡過的我,精神卻出奇的好,一點都沒有因為睡眠不足而感到疲倦。

望了望營地中的人們,各個都仍抱著毛毯蜷縮著,他們的劍散亂著放在自己的身邊。歐文抱著劍就靠在離馬車不遠的一棵樹上。而達克則仍然躺在昨晚討論時的篝火旁,而他那與是一般劍士所用長劍的1.5倍以上的雙手巨劍此刻正躺在他的身旁。帝特與凱因茲在靠著馬車的地方紮了個小帳篷。此刻,相必也都還睡著吧。

同樣醒著的,大概隻有不算很遠的那兩個正在放哨的傭兵了吧。不過看他們不斷的打著嗬欠,估計清醒著的便隻有我一個了吧。

暗自一笑,如果這時有人來偷襲,估計我們要全部完蛋。剛這麽想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股殺氣在一瞬間出現,然後轉瞬消失。出現和消失是如此之快,以至於我甚至會懷疑自己太多心了。

但很快,我知道我沒有猜錯,因為,我看到歐文的眼睛仿佛仍然閉著,他的身子也仍然躺著,但他的劍卻已經不再靠在他的身上了。而達克的手已經按在了他身旁的劍上,而他的身子已經換了個姿勢,仔細一看,會發現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可以隨時躍起。而馬車旁的小帳篷中,借著微光,隱約可見人影正在微微動著,隻是仍然沒有走出帳篷。

我沒有去握住劍柄,我不需要。記得曾經跟歐文兩人討論過,什麽劍出鞘最快。那時歐文答我:“這要視個人功力而定。”而達克則回答我:“我的雙手巨劍最快因為我的劍沒有鞘。”當時我並沒有反駁,但是我知道,我的弑神是最快的。或者應該這麽說,這世上,每一把與弑神同級的神兵握在與自己心靈相通的主人手上時,都可以算是最快的。因為,靈。

人,有靈魂;劍,也有劍靈。

一把劍的等級,並不全部都是倚賴它的鋒利或者它所賦予擁有者的特殊能力來評判。對於上級神兵來說,靈,更為重要。失去了靈的劍,不配稱為好劍,遑論神劍。

遠處的兩個哨兵,仍然站著。但我知道,就在短短的一瞬以前,他們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他們所熱愛的一切以及他們原本所憧憬的未來的所有。因為,現在他們站得很直,而且也沒有了打嗬欠的動作,仿佛一個真正的傭兵一樣。隻是他們,已沒有了呼吸。

一片寂靜無聲,仍不知道的傭兵們好夢正熟,一點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災難,他們,都還太年輕,又一直待在和平的迪雅。他們,甚至還沒有真正見過撕殺。而我們,來不及通知他們了,因為昨晚一直為了討論去路的事而煩惱著,對這些新丁將哨兵安排得如此之近,一時竟無人注意,而歐文顯然也沒料到追兵會來得如此之快,畢竟,就在一天以前,剛有個擁有匹敵“聖劍”實力的刺客前來刺殺過。

追殺,竟是如此頻繁緊迫,他們,到底是誰?脫險後,一定要狠狠的痛揍這該死的凱因茲一頓。但是,首先,現在該怎麽辦?

各種念頭紛閃而逝,短短的一瞬間,我轉過這許多的念頭,而此時離那兩個哨兵被殺過去了僅僅三秒。看來對方很小心嘛。我心中不由說道。一瞬間殺了哨兵,不讓其他人發現,再緩緩前進,然後在發動突襲嗎?

假裝什麽也沒發現的我,將目光輕輕的投向哨兵的方向,同時注意著草叢中的異樣,心中默默的數著,一個,兩個,三個……二十一個。再加上剛剛那個瞬間秒殺兩個哨兵而不泄露任何聲息並且直到現在也不曾讓我發現的人,共二十二個。

我心中不由叫苦,這些人明顯是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刺客,這跟之前的毒牙完全不同,他隻是一個扮作是刺客的劍客,即使劍法詭異,他也仍然是個劍客,格守劍客的準則。而他們,顯然是刺客,是真正的刺客,他們的動作輕盈而又很自然的融於周圍之中。每一個刺客都是真正善於掩飾自己行藏的藝術家。

他們精於各種武器,劍,槍,刀,弓箭以及諸如此類的各種東西。甚至曾有人誇張的說過:即使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落在刺客的手中同樣都可以成為殺人的利器。但是,他們最常用,也最為致命的武器,卻是匕首。並且,他們的武器上一般都塗著劇毒。

相對於魔法師們來說,他們的力量較為弱小。但是,他們跟魔法師們並不一樣,雖然同樣不喜群居,但他們卻絕對不會反對團體行動。而更不幸的是,他們與魔法師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們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欲望,而且他們並不遵守大多數人的規則。他們唯一的準則便是:奪取他人的生命,保證自己的生存。

他們為了利益而出手,卻絕對服從所屬殺手組織的命令,比起各國的皇家騎士團對其國王的忠誠亦不遜色,甚至會更為出色。他們很少背叛。因為,背叛意味著,同時他也背離了黑暗。而黑暗,對於每一個刺客來說,是活著時唯一的歸宿。站在陽光下的殺手,絕大多數甚至幾乎可以說是全部,就像是出鞘的劍而顯得太過於顯眼,也太過於鋒利了。

記憶中,仿佛有人這麽說過,如果一個刺客,能將陽光變得就像是他的黑暗一樣,那麽他便可以被稱為刺客之王。沒有人會去防備陽光下的刺客,因為,至少到現在為止,能做到這樣的刺客也隻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出現過一次。而且,同樣的,也沒有人能夠防範得住。請不要問我為什麽,這就跟問我雞蛋碰上了石頭為什麽會碎一樣的無聊。

怎麽辦?一瞬間我的心中評估完雙方的實力,這一戰不用打也知道,我方勝算渺茫,即使僥幸勝了,也將是慘勝。但是今天,才剛走完了第一天,剩下的路程又該如何。剩下的殘兵能夠抵擋住接下來不知道還擁有著什麽實力的追兵嗎?對於連續遭遇兩批實力不俗,甚至說是超群也並不為過的刺客之後的現在,我實在沒有多大的信心可以安然走完全部的路程了。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們肯定不是現在才趕到的。他們在等,他們一直在等的便是黎明前的這一刻,這一刻正是所有人認為天將亮黑夜將過去的時刻,也是人最容易鬆懈的時候。

天,已漸漸的換上了羅密得的微光,依莉娜依偎在久違的愛人懷中。

而此時,空氣中那隱匿著的不安夾雜著異樣平靜的詭異也在同一瞬間爆散開來。無比龐大淩厲的殺氣在一眨眼間充斥著整個營地。他們是刺客,目標是馬車。他們的行動在此時是如此的明顯,以至於甚至不需要說明,那些被驚醒的傭兵們已經完全明了了。而接下來他們便同時明白了那些睡在較外麵的同胞們,雖然昨天仍在跟自己一起喝酒,而現在他們已經永遠也無法爬起來了。但是,他們沒有時間悲傷。

拾劍,拔劍,出劍。還活著的人幾乎都同時做出了這個動作。他們的眼中寫滿了憤怒和傷痛。他們還太年輕,年輕容易衝動,但,同時,也更容易激起熱情,燃燒他們的血液。而仇恨,是最為容易起反應的催化劑。

但,我沒有資格說別人。因為我的劍是第一個出鞘的。達克便在我的身邊不遠處,雙手握著他那把巨劍,對上了對方離他最近的三個人。歐文並沒有加入戰場,雖然他的劍已經離開了劍鞘,但他並沒有馬上加入戰場。他與從帳篷中奔出的凱因茲一起守著馬車,不讓小公主出來。而帝特已經拔出了他的劍,往我們這邊衝來。

血腥味,在短短的一刹那間布滿了營地。對方的手上清一色是匕首,匕首上是墨藍色的,此時的微光甚至不能幫助大多數人看清楚它的樣子,便已被它奪去了生命。

亞文是這些人中反應最早的也是最快的。此刻,他正喊著命令,指揮著夥伴們邊鬥邊退向馬車,要仍活著的三個弓箭手掩護。

拖延時間。是的,陽光下,是刺客們的墓地。雖然並不完全適用於現在的情形,但至少,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被動。

但是對方顯然並不認為這是件好事,一聲尖哨,攻勢驟然加快。一轉眼,又是兩人倒下。這邊達克剛解決了麵前的敵人,見狀,嗬斥著揮劍衝了過去,與亞文會合在一起。

而我的劍上已經染滿了五個人的鮮血,此刻弑神正輕輕的微鳴著,卻不知道她是在為戰鬥而興奮,還是在為了無意義的撕殺而落淚呢。輕輕撫了撫劍身,仿似安慰她似的輕輕道:“他們隻是不能再戰鬥了,我沒有殺他們。”接著,轉頭微掃戰場,有了帝特、達克,亞文那邊立時輕鬆了許多,但情形亦不容樂觀。必須趕快把為首之人解決掉。剛剛的那聲尖哨傳自何處,我邊往馬車移去,邊尋找著他的蹤跡。那個真正夠級別的刺客,此刻還沒出現過呢。

“嗖”那仿佛令我熟悉至極的破空聲令我不由大聲喊道:“老頭,趴下。”歐文更無懷疑,凱因茲同時俯地。馬車外,一支短短的羽箭插在車廂上,那藍色的光芒告訴我們它同樣充滿了劇毒。而同一刻,一個人影從離馬車不到十米的樹上躍了出來,直撲馬車而來。他的手上,正是與刺客們同樣的一把又薄又細的墨藍匕首。一身黑衣的他,便仿佛冥神手下的勾魂死神。而事實上,他也差不多是。

他的出手快,電光火石之間,匕首已經到了車前,歐文和凱因茲此刻正倒在地上,他的速度幾乎趕上了剛射的羽箭。但,他還是被擋住了。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正擋在他的麵前,瞪視著他,仿佛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在聽到那聲“嗖”的同時,我一直苦苦壓抑著的東西終於再也克製不住了,一瞬間從我的心底深處狂湧了出來。整個身子仿佛一下子全部失去了我的控製一般。他就像是脫困的猛獸般嘶吼著,嚎叫著。

我的眼,我的血,我的心,同時燃燒起再也控製不住的熊熊殺意。

眼中,燃燒著憤怒;血液,沸騰著仇恨;我的心中,隻剩下殺戮。

現在的我,隻剩下將眼前的人,將這支箭的主人完全撕裂開來的欲望。

在對上我眼睛的一刹那,他猶豫了。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已經停下了前衝的腳步,手上的匕首平平的舉著與相對著。作為一個刺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絕對不可以讓自己麵對著敵人的。但是,此刻他別無選擇。

變化是如此之快,以至於連支撐著站起來的歐文、凱因茲都忘記了支援,隻懂得呆呆的看著。我的殺氣是如此的明顯,如此的濃烈,如此的毫不掩飾。這是一種強烈到極為危險的信號。沒有人敢靠近,此刻的我渾身寫滿了“殺”字,比起他,也許我更像是死神。也沒有人說話,隻有不遠處那極為慘烈的砍殺聲不斷的傳來和空中風兒輕輕的歎息。

現場,顯得極為詭異。

但是,沒有人知道,此刻的我其實正苦苦的克製著自己。拚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我才能使自己握著弑神的手不至於馬上揮出去。一個已經失去了黑暗保護的刺客,是不可能擋住我的。更何況,麵前的他已經失去了對戰的勇氣,甚至可能已經產生了逃跑的念頭。這樣子的他,是不可能擋下我這充滿了仇恨充滿了殺氣的一劍的。

但是,腦海中那被壓退至最底處幾乎已經所剩無幾的理智,正不斷的提醒著我: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不能揮劍!……

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情況會變成這樣子的我,隻知道拚命的克製,拚命的控製。我心中更隱隱有種感覺,如果我就這麽順從了心底的殺機,揮劍殺掉了麵前的這個刺客。那麽從此以後,我將非我。

巨大的恐懼,深深的仇恨,無邊的怒火,我心中翻江倒海之時,我的手終於還是慢慢的動了。弑神輕輕的低吟著,仿佛在歎息著什麽。

對手的眼中已經露出了絕望,握著匕首的手隱隱可見微微的顫抖,甚至他的雙腿正不自覺的輕輕顫動著。他已經失去了戰意了。歐文動了動嘴唇,終於把話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此刻的我,有著不為他們所知的執著。而凱因茲,則完全被我這突然的變化嚇得楞在了當場,仍沒有反應過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公主竟走出了馬車。她的眼中卻不見一絲的恐懼,也沒有半點驚訝。對著此刻判若兩人、滿身殺氣的我,甚至沒有露出一絲絲異樣的眼光。嘴中仍輕輕的哼著縈繞在我耳邊的那首我從不曾忘懷的旋律,她深邃的黑色雙眼中那仿佛為我所熟識的什麽東西竟讓此刻充滿了仇炎怒火的我心中湧起一絲歉意。

她沒有開口說話,仍隻是繼續哼著歌兒,像昨晚一般微微的依偎在我的身邊。就仿佛知道了我的傷痛一般,她的小手輕輕拉起我仍握著弑神的手,輕輕的拉到了臉旁,微微的摩挲著,仿佛要確認我仍在,又好象是要讓我確認自己仍在一般。

不願讓鋒利的弑神不小心劃傷了她稚嫩的肌膚。我的左手接過了弑神,卻不將右手抽回。這在我的記憶中極為熟悉的一幕,讓我異常的留戀這份溫柔。

輕輕湧起的溫馨在一瞬間驅散了我心中所有的陰霾。仿佛不願讓她看見我的仇恨和傷痛,又仿佛是充滿了仇恨的我不願因此嚇壞了她而讓她擔驚受怕一般,噬血的欲望和滿腔的仇恨竟不再抗拒我的心意,反而自動退去回到了我心底的深處。

歐文鬆了一口氣,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向我豎起了大拇指,也不知道這死老頭心裏麵想的是什麽。凱因茲則楞楞的看著,一時竟也忘了阻止。而那個刺客,此時反而無人在意了。

天邊,羅密得的光芒落向了大地。

天,終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