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看到人,可是……有點怪怪的感覺,又說不上來,總之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娜娜催促我。

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有一個很神經質的毛病,在平時單獨的生活中,工作、學習、開車、掃地,尤其是走路,腦子裏總是控製不住的哼哼歌。久而久之,成為了一種習慣,哪怕現在我們的情況很急躁,歌曲的旋律還是在腦子裏過來過去,越不去想,歌聲越清晰。

娜娜攥著我的手出汗了,她的臉憋得很紅,似乎要爆炸了一樣。

“海子,你……你有沒有聽到一首歌?”

“啊!你,你也聽到了?我還以為是自己耳鳴。”

“你聽到的是什麽?”

我搖搖頭說:“叫不上歌名,反正生活中很常見,我也以為是錯覺。”

“那就是哀樂了,我也以為自己神經錯亂,畢竟我在殯儀館上班,每天都會聽幾百遍的哀樂。”

我們說著話往前走,注意力分散後,再也沒有注意到耳鳴般的哀樂。

這條走廊肯定不是殯儀館的主體結構,但我們越來越不相信這一切都是啞婆幹的,這麽浩大的工程量,就算是專業的施工隊不知道要幹多少天,何況是人力。

走廊的牆壁時而會出現一幅不倫不類的壁畫,就是用紅紙黃紙畫的,筆法粗糙,描繪的是些惡鬼、羊首,也有燭龍看守的天界,或者是仙鶴雌雄禽獸。

我跟娜娜說,這破比地方興許早就有,隻是殯儀館老板不知道,但是啞婆知道。我把第一次來停屍間,看到啞婆搜刮屍體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娜娜更加堅持認為,我看到的啞婆都是大頭化妝的。她信有鬼神的存在,也確信啞婆死後鬼魂就在殯儀館周圍,但她畢竟是逝者,真正有危險的是大頭這個活死人。

娜娜拽著我胳膊說:“啞婆生前給人做靈媒,她又是個啞巴,沒人知道她背後還有多少秘密。就拿我們今天的遭遇來說,她一定在策劃著一個神秘的儀式,你我都是祭品,甚至包括追我們的死屍,還有這裏的秘密建築。”

她還越說越真,“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大頭屍體的事情嗎,那是啞婆給她兒子親手化的妝,隻有我知道這個秘密,所以大頭不會放過我的。他一定是在啞婆靈魂的指示下,繼續完成這個儀式。”

在娜娜說話時,我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深不見底,微弱的光亮被無盡的黑暗鎖吞噬,那種窒息般的壓迫感,讓我覺得這後麵就是個地獄。那些張牙舞爪的白屍,就是正在經受獄刑罰折磨的亡靈。

我這麽一想,心底的含義就更濃了。後麵要是地獄,我和娜娜豈不是逃出地獄的出口,我晃了晃腦袋,這詭異的環境,讓人控製不住的胡思亂想。

就在這時,娜娜拉了拉我的胳膊,伸手指向前方。

我抬頭一看,雖然很模糊,但還是能夠隱約辨認出來,“那真是個人!”

我早就感覺前麵有一個東西,在和我們拉開一定距離的地方,掏出兜裏的槍就追了上去。

“等等我!”

“快點,別讓他跑了!”

我飛快的衝了上去,那東西也開始跑,從她的身形看好像是個女的,難道又是啞婆,那到底是大頭化妝的,還是啞婆的亡魂。

跑著

跑著,我一回頭,娜娜還沒有跟上來,一想反正就這一條路,她腿腳再慢也能追來,何況這娘們兒膽比我肥。

就在這時,我感覺一股清爽的微風迎麵吹來,還沒等呼吸上一口新鮮空氣,如果前麵是一片草地,我肯定會躺下來歇一會兒。可這是個山坡,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滾了下來,渾身上下被荊棘紮的遍體鱗傷。

整個人都摔煞筆了,天旋地轉。暈暈乎乎中,我感覺有一個人喘著粗氣,在我麵前蹲下來,然後就扒我衣服掏我的兜。我本能的想要抓住他,被他一鞋底子踹我臉上,舌頭被門牙墊了一下,疼得直冒冷汗,忽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踹我那比已經跑了,我說草泥馬的讓你裝神弄鬼,你爺爺今天跟你死磕到底,追不上你我是你孫子。

我呲牙咧嘴的爬起來,發現這是殯儀館後山。追了他幾分鍾,前麵出現一抹亮光,我估計應該到了靈棚的位置。

我看那人速度放慢,好像避諱什麽,就想順著草稞子偷摸過去。誰知樹丫上居然蹲著幾隻大公雞,直著脖子盯著我看,烏亮的眼睛充滿了憎惡和凶狠,似乎時時刻刻要攻擊我一樣。

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雞叫後,幾隻公雞都亂了套,撲撲騰騰的飛下樹丫。

我晦氣的大罵一聲,現在隱藏也沒用了,大踏步的朝靈棚追過去。

借著靈棚散逸出來的微光,我看到一個穿著紫色壽衣花白頭發的老太太,居然又是啞婆。我分不清她是大頭假扮的,還是啞婆的鬼魂。

啞婆也看到了我,麵目可憎的搖頭,還沒等我靠近,隻見一個敏捷的身影,從靈棚側麵的草叢裏一躍而出。

我也嚇了一跳,怎麽回事。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啞婆很怕那個人,拚了命的推拉靈棚的後門,那人拖著一把鐵鍁,他居然也穿著一件厚重的青色壽衣。

咣啷啷!咣啷啷!啞婆已經發瘋似的推門。

青色壽衣把鐵鍁伸過去,點點頭,好像讓啞婆交出什麽東西。

啞婆搖頭,突然將手裏的一個東西塞進了嘴裏。

青色壽衣暴跳如雷,伸手卡住啞婆的脖子,讓她吐出來,啞婆就一個勁兒的搖頭。

青色壽衣忽然停頓了一下,朝著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哪敢跟他對視,連忙縮進草稞裏。

這時,青色壽衣似乎下了一個決心,又好像時間緊迫,必須從啞婆嘴裏把他要的東西取出來,哪怕帶走啞婆的腦袋。

他高高的揚起鐵鍁,吭哧一下子。我嚇得捂住嘴,猛地閉上了眼睛。

眨眼之間,我聽到那扇木門被重擊撞開,門板都被撞飛了。青色壽衣沒有完成他的目標,因為下手太重,直接將啞婆的腦袋砍飛進了靈棚。

幾秒鍾的間隔,後門衝出來一個人,居然是大頭,他手裏拿著兩把不同的槍。青色壽衣看到大頭有槍,掉頭就跑,大頭如同一頭獵豹一樣衝了過去。

我大腦一陣混亂,追出去的是大頭,那砍啞婆的人是誰,這個啞婆又是誰?咦?娜娜怎麽還沒有追上來?

等大頭追逐的聲音越來越遠後,我朝著靈棚走去。

此刻,我的心猛地被捶了一拳。眼前發生的事情,正是我之前經曆過的,我甚至知道了為什麽守靈時,啞婆的腦

袋會飛進來。

我想到了半個多月前的那個夢,夢裏我反複的從夢裏清醒,又墜入另一個夢。那輛浙江牌照的靈車,還有那個胳膊上紋著黑牡丹的女司機,她說她會一直等著我。

仿佛就是從那個夢開始,我已經進入了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

我真的還活著嗎?今天到底是不是農曆十五?

我很害怕走進靈棚,自從青色壽衣砍掉啞婆的腦袋,我已經崩潰了。

從門縫往裏看,一個背對著我的身影出現了,我想看清他是誰,但是又沒有這個勇氣麵對他。

那個人果然發現啞婆嘴裏含著一條繩子,他又怕啞婆,用鐵鍁將啞婆緊咬牙關保護的東西鉤出來,那是一把四棱鑰匙。

他把鑰匙擦幹淨的一刻,我驚恐的捂住了嘴巴,因為我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了。

果然,林子深處,兩處啪啪清脆的槍響。

那個人愣了愣,拿起鐵鍁從後門追了出去。

我屏住呼吸,看著他的背影衝進樹林。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也知道他的命運即將是什麽。

我瘋狂的朝著殯儀館跑,我隻想馬上立刻離開這裏,不管是哪都行,不管在殯儀館會不會遇到啞婆的亡靈。這個世界瘋了,哪裏是現實,哪裏是虛幻,已經被命運的齒輪鎖顛倒。

還好,殯儀館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鎖上門,跑到值班室,我大口大口的喝著自來水,虛脫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無盡的夜空。

這時,小樹林裏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轟隆!

我嚇了一跳,趴著窗子往外看,卻什麽都看不見,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

這種寂靜馬上被打破,殯儀館的大門吱呀吱呀的被人推搡著。

我連忙關掉屋裏燈,院子是出不去了,就往化妝間跑。

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我又聽見化妝間對麵的停屍間叮叮當當搬東西的聲音。

我抗拒著這份恐懼感,一步步走向那扇冰冷的門。

發亮的冷藏櫃前,一個熟悉的身影,焦躁不安的用鑰匙打開一個抽屜,嘎啦啦,拉出一具死屍,快速的扒開裹屍體的白被單。她驚訝的捂住嘴巴,又去開另一個抽屜。

“娜娜,你在幹什麽?”

我驚呼一聲。

娜娜回頭看見是我,“你快過來看,李國華!”

“什麽李國華?”

“豬腦子啊你,在密室追殺我們的白屍!”

這時,娜娜已經打開好多抽屜,“薑瘸子?趙老五……天啊,天啊,我們明明看到這些死屍在密室裏,怎麽會好端端的躺在這裏……”

我拉著娜娜的手說:“快點離開這裏,有人來了!”

“誰?”

我語塞,我不想把我的恐懼附加給娜娜。

“海子,你怎麽受這麽重的傷,你追的人呢?你們打起來了?”

“沒事,我掉山下了。”

娜娜狐疑的看著我:“你說謊,我就是從這條走廊追上來的,為什麽沒遇到你,你到底去了哪兒?”

還沒等我和娜娜辯解,停屍間突然斷電,雪亮的冰庫,瞬間變成漆黑一片。

我捂住娜娜的嘴,“噓!別出聲,他在配電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