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感覺到安全的時候,就是危險的開始。

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卻發生這樣的事情。幾乎是眨眼之間,我們還沒來得及施救,死一個,癱一個。

洞穴中的綠色鬼火,飄出洞口,風一吹,煙消雲散。

這些鬼火不知蘊含了多少亡靈。

也不知道是誰的亡靈。

更不知道這些亡靈是進入輪回,還是怨念橫生化作厲鬼報複我們。

大頭背著阿九,留下兩個小夥子看守火災現場,以免引起山火。

這裏離火葬場不遠,下山時遇到很多山洞,大頭告訴我,這些洞成因各不相同。天然山洞有幾個嗎,但是很淺。還有幾個是抗戰時期的防空洞,而那些洞口有采石痕跡的,是一種結晶石材的礦洞,礦石已經枯竭了。

山下,血肉模糊的夾在石頭縫中,死得慘不忍睹。

韓老板絕對沒有想過,殯儀館火化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他自己。

而韓老板似乎早就預感到有事發生,讓他媳婦帶著孩子回了南方娘家。大頭給他媳婦打電話,那邊呶的一聲嚎出來,千叮嚀萬囑咐先別火化,讓她見最後一麵。

大頭又聯係韓老板幾個近親和朋友,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人來管事的,都說殯儀館厲鬼索命冤魂纏身,誰沾了誰死,都找借口躲了。

怎麽也不能讓他這麽爛著,實在沒辦法,我和大頭忍著惡心,把韓老板的碎屍裹吧裹吧,塞進停屍間的冷凍櫃裏,鎖上大門下了山。

“娜娜怎麽樣了?”收斂韓老板耽誤了很多時間,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

“醫生說娜娜的體內,寄存著狂犬病毒,隻不過是昨晚上恰好發病,現在已經控製住了。”

“狂犬病?”我驚訝的說。

“搞笑吧,是不是覺得醫生很扯淡。”大頭苦笑道。

我搖搖頭說:“我覺得可能是真的,哎呀!?”

“怎麽了?”

“娜娜要是狂犬病的話,我和阿九都被野狸子咬過。”

“回去趕緊打疫苗,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狂犬病是有潛伏期的,最長能潛伏好幾十年,你現在可能沒覺得什麽,說不定已經是感染體了。”

我叼著煙看著郊區低矮的房屋,心裏一沉,我想起阿九的夢,她說它咬掉了她的胸。

把阿九鬆緊急診,那邊張皇上已經小跑著過來,山上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

“海仔,阿九的情況怎麽樣?”

“應該沒大事,活活給嚇得。”

張皇上歎了口氣說:“哎,還是逃不過,都天亮了,又搭上一條人命。”

張皇上聽我們幾個的描述後,說那個山洞本來是極陰的地方,那麽多冤魂被一下子解放,肯定要衝煞死人的。

給我們扛汽油的小夥子問:“大師,那我們會不會跟著遭殃?”

張皇上搖頭笑道:“放心好了,聽海仔的描述,這些冤魂的肉身被石膏封著,應該是什麽邪術,將冤魂封在山洞裏不能轉世投胎。你們燒了山洞和人蛹,它們能夠進入自然輪回,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

小夥連忙擺手:“千萬別來謝我。”

張皇上從他的黃兜子裏,每人發了一個紙符,用柳樹條沾了水在我們身上打掃一番,讓我們

最近一個月禁欲盡量少吃葷。

我去看了娜娜,她還昏迷著,四肢軀幹都被安全帶繃在**。即便如此,她還是盡量的保持蜷縮,像極了一隻野狸子。

我甚至感覺,娜娜的靈魂,就寄附在某一隻的身上。

猛然間,娜娜睜開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門窗,我感覺她的目光都是藍色的,像一頭餓瘋了的狼。

大頭拍拍我肩膀,讓我休息去,臉比屎都難看。

我這一覺睡了兩天,渾渾噩噩的醒來又暈暈沉沉的睡去。

在這兩天中,大頭終於火化了啞婆,將她葬在了殯儀館的後山公墓。而韓老板的媳婦一直沒回來,聽說娘家那邊不讓,在女兒和死女婿之間,當父母的都不想讓女兒冒險。

在這兩天中,我反反複複的做著一個怪夢。

我夢見,在一個非常明亮的大房子裏,房子牆壁天花板地板全部由一麵麵鏡子組成。我、大頭、阿九、張皇上、還有幾個殯儀館幫工的小夥子,聚在一桌吃飯。

鏡子是非常恐怖的,無數的鏡子,從無數的角度折射出我們平日自己看不到的自己。

這時,娜娜從某個平麵中走出來。

我們都停下聚會,怔怔的看著她,娜娜也盯著我們。

在無數的鏡子中,我們一群人緊盯著娜娜。

而在無數我們視線看不到的鏡子中,鏡子裏的娜娜,從無數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凝視著我們。

同樣,無數鏡子中的我們,經過無死角的反射,從無數娜娜看不到的死角盯著她。

不要以為鏡子成像都是一樣的,每一塊鏡麵反射你的角度和眼神有光線差,你此時笑著,或許有一塊鏡子裏的你就是哭著,你不知道是因為你的眼睛隻能看一個鏡像。

鏡子中的我一轉頭,發現旁邊兩個小夥子朝著娜娜走了過去……

大頭把我叫醒,讓我穿上衣裳去吃飯。

到了飯店,阿九恢複的差不多了,但雙目無神,不再是剛來時後那個玲瓏剔透的姑娘。

娜娜也好了,此時正在看她的病曆本,他父母也從北京趕過來,飯桌上還有一位資深狂犬病專家,專家喋喋不休的和娜娜父母解釋病情。

還有幫我們幹活兩個小夥子,他們曾出現在我的夢裏。除了阿九我們,縣裏這些人都很熟悉,包括娜娜,畢竟以前都是殯儀館的同事。

娜娜她爸抬頭瞄了我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我和娜娜算是奇葩的網戀,他看不上我是應該的,如果換成我女兒交網友,我非把他腿打斷不可。

大頭一一介紹:“這位是縣事務所的趙律師。”

“你好。”“你好你好。”兩人握手。

我悄悄問大頭:“是不是老韓的死,咱們攤上官司了,請律師幹啥?”

大頭低聲說:“趙律師不是跟我們打官司,是和韓老板?”

我一愣:“為啥?”

“你昏了兩天哪知道,那天咱們不是下山了嗎,留下柱子那哥倆看火場。”

我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傍晚柱子給我打電話,山上連個火苗兒都沒了,我尋思這哥倆肯定是在山上害怕,就讓他們回來。誰知……不知道怎麽搞得,倆人開著那輛嘎嘣新的H6,居然拋錨撞樹上了,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哎……”

我頓時僵在原地,手裏還拿著開瓶器,腦袋轟的一聲,沒有大頭扶著,險些一頭栽進火鍋裏。

“你怎麽了,裝死好幾天,還沒睡夠?”娜娜瞪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好像在她爸媽麵前,我給她丟多大人似的。

我搖搖頭說:“沒事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

我心砰砰的跳,這幾天反反複複的那個夢裏,我看到娜娜帶走了那兩個看火場的小夥子,沒想到居然真的死了,如果這是巧合,那你們都去死吧。

阿九說得對,有些東西就是無解的。我感覺我們幾個逗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以卵擊石。

這頓酒喝得,都你妹的喝穿腸了。

娜娜爸媽招待狂犬病專家,雖然對我愛答不理,但我也得叔叔阿姨恭敬著。大頭感謝哥幾個料理他媽的後事。那位趙律師又探討怎麽給兩位死者家屬爭取善後款,這肯定是工傷但韓老板已經掛了還得等他媳婦。殯儀館另外倆小工,一天之中返回殯儀館的人死了仨,倆人嚇得戰戰兢兢求張皇上給解決一下。張皇上敷衍著點頭,他很懊悔不該攬這趟活……

酒席散後,娜娜她爹帶他們那夥兒人在大酒店開了房,屌都沒屌我就撤了。

趙律師晃晃悠悠的走路,正在給韓老板媳婦打電話,電話裏吵的麵紅耳赤,招手打了量出租先走了。

兩個殯儀館小工捅咕大頭,讓他幫忙請張皇上去酒吧繼續喝,還準備了倆紅包。

我、阿九、張皇上,一個浙江的,兩個香港的,在縣城的街頭跟流浪漢似的,隻能聽從大頭安排。

這個點的酒吧正是人多的時候,我們要了一個包廂,我看見大頭塞給經理幾張毛爺爺,不一會兒請來了幾個小妹。

在昏暗的燈光下,誰也沒唱歌的心思,幾個酒吧小妹輪流的在那又唱又跳,像個小鬼似的。唱到最後她們也覺得沒勁了,過來跟我們玩遊戲喝酒。

包廂裏沒廁所,我憋了泡尿,暈暈乎乎的穿過舞池去洗手間。

鏗鏘的DJ音樂下,這些人搖頭晃腦跟瘋了似的。

突然有一隻手在我背後捅了一下,我一回頭,嚇得媽呀一聲,酒頓時醒了一半,那是一張刻骨銘心的貓臉,韓老板說這是野狸子。

我晃了晃腦袋,以為自己看花眼了,再睜眼,眼前什麽都沒有。

我確定不是看花眼了,心裏很膈應,到了洗手間用涼水狠狠的衝著腦袋,抬頭看鏡子時,鏡子裏是一張鬼鬼祟祟的笑臉。

“你!?臥槽,嚇我一跳。”他是殯儀館小工張立。

“海哥,你膽子也太小了,其實……”張立吞吞吐吐。

我說:“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說?”

張立如同骨鯁在喉,想要說又不敢,不說似乎又很憋屈。

“海哥,聽他們說你家是浙江的?”

“嗯,咋了?”

張立皺了皺眉頭說:“有件事吧……”

“這又沒別人,你說,我絕對不告訴任何人。”我感覺這個張立知道什麽秘密。

“其實這不是啥秘密,這件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隻有你不知道。”

“啥?”我一愣。

“誰都知道你不知道。”張立突然驚恐起來,轉身要走,“你別再問了,我最多隻能告訴你這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