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的鷹目沉色半斂,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內心的狂亂與忐忑,寧兒於他何其重要,怎能失去她半分消息?朝袍下緊握的拳頭咯吱作響,一滴滴妖冶而美麗的血水墜地,濺起了層層的嗜血殺氣與狠唳。

林允見狀,不免有絲擔心,他明白帝後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不可用無可替代來言語,簡單比生命還來得要緊,此時有人不懼範悚,挑釁陛下的威懾,後果,應遠比他想象來得殘忍。

隱衛遞來紙箋,林允遞了過來,內容如果自己所料,蒼澤使臣出了暝靈城後,一路快馬加鞭馬不停蹄,隻怕此次計謀,又是那覬覦擎魂箏之人的傑作,掌心輕輕一握,碎裂的紙屑已染上陰紅之色沉沉轉旋而落,“傳朕旨意,令護國將軍急速來見。”

“遵旨。”

寧兒,等我,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讓那些膽敢對你生念之人付出沉重十足的代價,狹眸半闔,森冷無盡的寒意刺紅了眼,陣陣肅殺氣息驟凝彌浮,窗外枝頭亂顫,唳眸一掃,那翠綠色的鳥雀,霎時撲翅騰空。

蒼茫的暮色,在水平線上掀起層層陰霾,本欲懸於天際的銜月,都好似收斂了皎色,泄落的光澤變得黯淡。

緩緩的睜開眼睛,乳白色的帳幃靜靜的垂落,身體無任何不適,就如同平常醒來一般,可陌生的環境與布局,都提醒著鳳寧被人算計的事實。

怪不得他人,隻怪自己這些年呆在那人身邊,習慣他的保護,而忽略了危險的存在,想不到他還有讓人收斂警惕之心的本事。

桌台上燭火跳動,搖曳了滿室光輝,透過紗簾看去,那落坐在桌旁之人,神色一片黯然,不禁勾唇冷嘲,將自己帶來此處,到像是難為他了,坐起身,素手捋袖輕抬,周圍的一切霎時變得清晰起來。

“你醒了。”淡淡的笑顏浮在嘴畔,而濕潤的眸子裏卻並無半點笑意,相反添了些許苦澀與惆然。

肩處的青絲拂落胸前,輕慢隨意的步履彰顯著她本身的優雅與絕然,無人能學會的從容與淡定,讓人不禁覺得冒犯她是何等的罪責與不該,流雲似的步子落在窗欞之前,盡管此時夜幕已臨,仍想看清這漆黑的顏色是否屬於宇碩的。

夜傾風希望鳳寧說些什麽,就若是惱他罵他,亦比讓他沉浸在可為與不可為的矛盾中受盡折磨來得輕鬆些,雖然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找的,與眼前那抹清冷的背影毫不相幹,緩緩的站起身來,看著夜風撩起她的青絲飛揚,自己今生得不到她,那他呢?用這樣的手段又能得到麽?

“對不起。”雖知曉這三字無意義,然他卻實在想不出拿什麽樣的言語來表達自己此時內心的自責與矛盾。

微微的回眸,瞥過淡漠的神色,不管他的初衷是什麽,有些事情注定無可挽回,“事已至此,殿下的道歉做不了任何改變,鳳寧既已讓殿下擄來,總得給個像樣的理由罷。”

帶著冷冷譏嘲的話響在室內,夜傾風卻隻能緘默其聲,無言已對,在他人麵前,或許他的理由高尚,可在鳳寧麵前,任何理由都會變得蒼白,傷害她的事實無法更改,亦不能更改,“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

驟然搖身,冷淡的目光掃過夜傾風的身上,語聲輕緩不帶起伏,卻難掩她眼中四溢的冰冷薄怒,“殿下的道歉太沒說服力,鳳寧要的不過是個解釋而已。”

夜傾風將目光移到別處,他沒有底氣直視那雙澄清如水的澈眸,冥想少頃後,轉身離開,卻又在臨近門檻處停下步,“你放心,明日出了暝靈城,本王不會吝嗇鳳寧想知道的任何答案。”鳳寧,我還有資格這樣喚你的名字嗎?“請娘娘在此安心等待,不要做出什麽異舉出來,相信你已經知道自己的內力全逝,如今與普通女子無疑。”

從床榻上起身那刻起,她就知道了,體內的氣息變得陰沉,沒有了往昔的輕盈,應是內力盡失的寫照,看著他拉開了門扉,“你是怎麽做到的?”

夜傾風垂下眸子歎息,“消絕散。”

記憶中,從未在他麵前顯露過武功,那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會武的事情,從而點中體內的兩處大穴在克製自己?夜傾風,他到底知道多少真相,又是誰告訴他的?

在門棱扣合的瞬間,鳳寧合上了眼,背後送來的習習晚風,沒有白紗拂麵的輕柔,隻有漸涼的寒意,正緩緩的浸透每一寸肌理。

翌日晌午,典夜使團在宇碩禮部官員的相送下出了暝靈城的大門,誰也不會料到陛下早朝時比以往更森冷駭然的威懾的原因,正坐在二皇子殿下的隨行軒車之中,被點了啞穴,隻能用眼角的餘光,透過不時跳動的軒車窗帷,以一種從未有的糾結彷徨之心,無力的看著暝靈城中的景致一點兒一點兒的逝去,一點兒一點兒的離開他的所在。

從跳動的窗帷處,不難感覺到大街之上的氣份有些不對,不時路過的騎兵是她從未見過的,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難道是陛下下令全城搜索自己的蹤影麽?不對,若是陛下因著她的失蹤而到處尋人的話,怎麽不在城門口設卡呢?如此輕易的便放過了典夜使團離開的隊伍。

想不透徹,心中的疑問如一粒沙子徒然從雪山頂上滾落,一點一點兒的增加成為雪球,詢問的目光看向對麵的夜傾風,他正神色全無的盯著帷簾處,仿佛能將那薄薄的布匹看透,卻眼神迷茫,似用心冥思著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感受有眸光投來,夜傾風緩緩的偏過頭,迎上鳳寧那雙亦暗沉亦平靜的眸子,知道她正為何事所慮,見離開暝靈城久遠,想到昨夜允下的事情,亦不想在她麵前失去惟一存在的信諾,合指解了她的穴位,隨即垂眸歎息言道:“宇碩要與蒼澤開戰了。”

自己失蹤,依陛下的性子,此舉並不稀罕,可開戰的對象怎會是滄澤?“可是殿下口誤麽,還是鳳寧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