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2 暗示,無意識殺人?

警車穿梭在馬路上,呼嘯的警笛鳴響讓路上的車輛都自覺地讓道。

唐溯坐在後座,靜默不言。

唐溯從來不是個話多的人,這點莫聰很了解,可是……他向後視鏡投去了一眼,鏡子反射的影像裏,那張清雋臉龐上,麵無表情,閉著眼睛,渾身紋絲不動。這樣的唐溯有點嚇壞到了莫聰,讓他不由想脫口問他是否還好,話到了嘴邊又吞咽回去,因為他明白這樣的話顯然是多餘的:在許箻安全回到唐溯身邊之前,唐溯…是不可能會覺得好的吧。

想到許箻,莫聰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一緊。

今天早上警局接到了一通報警電話,在西區一間公寓裏發現了一具屍體,從死者的衣著判斷,應該是個年輕的女性,短發。他隨即聯係了唐溯,驅車到酒店接了他,兩人一起趕赴現場。

“不是許箻。”

後座的唐溯像是察覺到了莫聰的擔憂,突然開口說。

“你……”莫聰想問他為什麽能夠這麽篤定地認為,那個死者不是許箻。

“人質隻有活著才能成為有價值的籌碼,如果……”唐溯頓了頓,略過了那兩個字:“這場遊戲才剛開始,他怎麽可能就把籌碼都扔出來呢。”

“遊戲?”莫聰聲音有些變調,聽唐溯用平靜無波的聲音,有接受不能。他怎麽能將這麽一個與許箻生死相關的事情,看做一場遊戲:“這他媽的不是遊戲。如果像你推斷的,那人是個心理變態的瘋子,那許箻在他手裏。”

唐溯睜開眼睛,沒有接話。茶色的眼瞳毫無波瀾,車外風景流過,他的側臉在陽光下愈發輪廓分明,也愈發地讓人覺得薄涼無情。

他必須鎖住了所有的情緒,才能讓自己以最好的狀態投入到這場遊戲裏……這他媽的當然不是遊戲,事關許箻對他來說永遠都不會是遊戲。可他依然必須要以對待遊戲的態度來加入,竭力鎖著所有的感情,不能讓感情影響到自己的判斷。

他深信,即將要看到的屍體不會是許箻,但是……

他有預感這起案子一定跟許箻會有某種關係。

來到案發現場。

如往常一樣,穿過黃色的警戒線,走進案的公寓,臥室裏已經有法醫正在對屍體進行檢查,這畫麵讓唐溯的眼神一暗,隨即又恢複如初。

臥室裏濃重的血腥味源於地上的血水,地上的地毯因為吸飽了血水,踩上去的時候發出了讓人覺得不舒服的聲音,死者臉被毀了容,看不清原貌。

“是流血過多而亡。”管盛文頂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給出了自己初步檢查的結果。

唐溯並沒理會他們,專注於自己手上的工作。單膝跪著,半蹲在屍體身邊,尋找自己所要的線索。

管盛文說完後沒得到應有的回應,不由加重了聲音:“我已經檢查過了,死者頸動脈被割破導致流血過多而亡。還有,死者被開腹過,但是又被縫合好了。”管盛文掀開死者的衣服,露出肚子上那一條像毛毛從的縫合傷口:“腹腔內的情形需要回去開腔再驗。”

“這變態!”莫聰低咒了句,回頭看見唐溯正抓起死者的腿在觀察,隨後放下,又抓起她的手臂,檢查了一番,眉宇皺了起來,索性脫掉了自己手上的乳膠手套,直接碰觸死者的肌膚。

“欸——你不能這樣做。”管盛文在一旁看見他的舉動,立馬出聲阻止:“你這樣會破壞屍體皮膚上的證據……”

莫聰明白唐溯這樣做是有他的道理,出聲打岔:“老管,死亡時間大概是什麽時候?”

管盛文被他這麽一打岔,一時也不再繼續去糾結唐溯的行為問題,回答道:“初步估計是昨天晚上八點至十點之間,你們來之前小趙已經去問過了,這件公寓的住戶名叫周敏,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

“錯!”唐溯沒有抬頭:“她不是周敏,另外,在昨天晚上八點之前她就已經死亡了。”

管盛文本來對唐溯不遵循規則的做法就有點一間了,雖然對於唐溯的作為他有所耳聞,但是在管盛文看來這個姓唐的年輕人太傲慢了,這讓他並不太舒服。現在,居然又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否定了他的驗屍結果,讓他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然而,唐溯就是唐溯,他連自己的臉麵都可以不顧又怎麽會去顧及到別人的麵子,他湊近屍身,鼻翼動了動,從手臂順著一路往上,最後停留在了那張被毀容的臉上,從旁人的角度看,他跟死者幾乎都要臉貼臉了,那樣的距離,如果不知情的人從邊上走過,都要以為這是不是即將要來一場吻戲——當然,前提是下麵的那個“女主角”臉能好看一點的話。

死者身上的血幾乎被放光了,皮膚呈現出了死白之色,臉上的傷口也泛白,皮開肉綻,裏頭的肉也有些顯得森白森白,這樣看著都讓人覺得不太舒服了,而他居然還貼的那麽近。

“有味道。”唐溯得出了結論:但……味道不對。”

“怎麽不對。”管盛文睨了他一眼,他檢查的時候並沒發現什麽異常的。

“腐敗,你難道聞不出這些傷口已經有腐敗的味道。”唐溯終於舍得把眼睛從屍體上移開。

隨後他又用手指戳了戳屍體的胳膊:“僵硬程度不對,”再摸了摸屍體的手臂及其他幾個部位,臉上微微困惑了幾秒後,露出恍然的神色:“難怪會這麽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沒錯了,死亡時間被模糊了……切口也很幹淨,是行家出手……”手頓了下,站了起來:“她不是公寓的住戶,很有可能就是個流浪女……”

“呃……”莫聰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麽認為她是個流浪女??”

唐溯丟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認為??莫聰你的大腦呢——不是我認為,而是我看出來的,看——”他伸手指了指燙著的死者:“看看她身上的情況”,再指了指房間:“再看看房間的水準,兩者根本就不匹配。雖然已經被清洗過,但是她手腳上的厚繭不是水就能洗掉的,還有腳上粗糙的皮膚以及深入皮膚的汙跡硬繭,還有膚色上,她手腳上和脖子上的皮膚都有曬傷的痕跡,而且在手臂上有患過皮膚病的傷疤,她的腳趾甲也能看出來她的生活習慣跟水平,遠遠低於這件公寓住戶的水準……到處都是矛盾的痕跡,而你居然看不出來。”快速的語速,就像在念一篇已經寫好的稿子,不帶絲毫情緒。

“死後被低溫貯藏,這樣做會影響到肛溫的測試,幹擾死亡時間的判斷,也使內髒的腐敗進程受到影響。第一犯罪現場不是在這裏,而是在其他地方……”

“等下——”管盛文打斷了他的陳述,指著一地的血汙:“這裏怎麽會不是第一現場??”這滿地的鮮血難道是假的。

“COME-ON!!!”唐溯終於受不了這些愚蠢的凡人了:“看看這些血,再看看她的傷口……頸動脈割破後,血液的衝擊力有多大,這點不用我再來說明吧。”

管盛文恍然,人的頸動脈的身體幾大動脈之一,研究表明,一個人的脖子如果被砍斷,從頸動脈噴出來的血可以衝到幾十尺高,再看看這個房間裏的,並沒有任何噴撒狀的血痕,但是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如果是死後放血……”

“莫聰你們警局該換法醫了——”唐溯直言不諱地說:“血液的流動靠的是心髒的作用來維持的,人死了心髒停止跳動,血液就不會再循環,在死後放血會減少血的衝勁,但同時也會大量減少血流量,要製造這麽多的血出來,需要在重力的作用擠壓下才行,屍體身上有被重壓的傷痕嗎?如果被重壓過,再經過低溫貯藏後解凍,那被重壓的痕跡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所以,是在另一個地方放了血,之後再帶過來。”

莫聰皺了皺眉:“為什麽要這樣做?”這不會太麻煩了嗎?

唐溯沒作答,他也在想這個問題,如果他的目的是殺人的話,那為什麽要弄這一出,在別的地方先把人殺了,再帶到這裏來。

……

隨後,屍體被裝好帶回去法醫部。

唐溯在公寓裏又繞了一遭,在照片牆前邊停了下來,牆上掛了幾排照片,其中有兩張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一張照的是一雙眼睛,另一張是一個紅色的印記。

隻需要一眼,他就立刻認出了那是他在許箻脖子上留下的痕跡……不,不僅僅隻有他的,真正又將他好不容易抑製下的情緒掀起來的是……許箻脖子上的那個吻痕被覆蓋過,一個不是唐溯造成的吻痕,覆蓋在上麵。

他不自覺地握了握拳頭,努力控製著翻湧的情緒。

冷靜點唐溯,唐溯你必須冷靜下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客氣,從牆上將那兩張照片拿下來,看著照片裏那雙眼睛,明亮,堅定以及期待,他澎湃的情緒也隨之慢慢地平複下來了——

她那麽相信他,他又怎麽能讓她失望呢。

……

許箻覺得腦袋轟鳴作響,太陽穴一陣狂跳。她閉了閉眼,腦海裏不斷閃過一些片段,飛快而模糊,讓她本來就抽疼的腦袋愈發難受,最後忍不住呻吟了出來。

她習慣地抬手捏了捏鼻梁——

粘膩的觸感讓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手上正戴著平時工作用的乳膠手套,而手套上血淋淋,從血塊的情況判斷,這血並不是新鮮的。

哪裏來的血?

還有……這手套是怎麽回事?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也是穿著工作服,衣服上也帶了不少的血漬。

許箻努力回想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施瑞給她注射了不明的藥劑,再之後她就……意識模糊了……

究竟發生什麽了。

“哦——醒了。”

神情恍惚間,她聽見了施瑞的聲音,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麵前,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她身體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身子往後縮了縮。

施瑞極為紳士地向她伸出了邀請的手勢:“晚餐已經準備好。”

晚餐?

已經晚上了啊。

麵對不按理出牌的施瑞,許箻心裏惶惶不定,不明白他這一番邀請共餐的意圖又是什麽,而且她現在最想弄明白的是自己這個情況是怎麽回事?

“想知道為什麽嗎?”施瑞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困惑:“先吃飯吧。”

許箻抬眸,看著他誌在必得的淺笑,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脫下手上帶血的手套,以及身上的外套,她的腳上鎖著鏈子,跟著施瑞一起來到了擺著食物的桌邊,木製的小桌,上麵擺放著盤牛排,頂上一盞燈泡,昏黃的燈光籠罩著一方小小的空間,人一走進,燈光投遞下的陰影籠罩了大半邊桌子。

施瑞十分紳士地為她將椅子拉開。

她並沒什麽胃口,隨意地吃了幾口,等著施瑞開口為她解惑。然而她急,施瑞可一點都不急,優雅而慢條斯理地吃完盤子裏的食物,擦了擦嘴角,跟她聊起了佛洛依德來。

對於佛洛依德,在醫大小別墅裏通過唐溯書架上的書,她有所了解。

佛洛依德是心理學的三大師之一,通過研究自己的經曆和感情,創立了自己的學說,而在他的理論中,性本能對於人類心裏影響是十分巨大的。不過他的這種理論並不為大部分人所接受。

“佛洛依德將任的潛意識分作三部分:代表原始衝動的‘自我’;了解外部世界,控製行為的‘本我’,以及家庭和社會道德感所帶來的良心所組成的‘超我’,他認為人的社會活動,反社會活動以及行為的背後都是性衝動所導致的。”施瑞講述著,像一個學者一樣侃侃而談,而事實上如果不是見到過他神經質的表現,許箻也會覺得此刻坐在麵前的是一個學者。

“別緊張。”他喝了一口杯中酒,頭頂上的小燈泡投下昏黃的光影,讓他的看起來愈發顯得難以捉摸。

許箻靜默不言,心裏那根弦卻從沒鬆懈過。

“想見唐溯嗎?”他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許箻愣了下,不明白他突然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想唐溯嗎?她當然想他了……

施瑞不在意她有沒有回答,自顧地說著:“你想他在做什麽?你想著他突然出現,將你救走……”施瑞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站起身,頓了頓,微微欺身過來:“你想要他在你身邊,要他抱著你……緊緊地抱著你,然後呢,親吻,相擁,感受彼此……”

“我……”許箻呼吸有些沉重,覺得體內似乎有一股熱氣在攢動,恍惚中似乎看見了唐溯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唐溯……

唐……

不對,不是唐溯。

許箻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太大,帶得身下的椅子向後翻仰,發出了聲響。

“嗬——”他輕輕一笑,把許箻帶回了現實。定睛一看,哪有唐溯,眼前分明隻有施瑞,悠閑地端著酒杯輕飲,坐在他的椅子上,保持著最初侃侃而談時的模樣。

剛剛……

許箻喉嚨發緊,剛剛——

一片死寂。

剛剛……她被催眠了?!

許箻嘴巴動了動,甚至有那麽一會,她連呼吸都忘了,整個人像赤足站立在冰川之上,寒意從腳底一陣陣地躥上心頭……

以往,她隻從電視裏或是書中見識到催眠術,雖然警方在引導證人回憶案**景的一些細節時會用到一些引導心理行為,但那相對於催眠來說,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一些心理師在運用催眠術治療心理病人的時候還得借助外力外物,比如常見的擺鍾,懷表這類的,而剛剛……施瑞並沒有拿什麽……

許箻的目光一收,定在了施瑞手上端著的拿被紅酒,被裏的紅酒在光影下,輕輕地,有規律地搖晃著。

“看起來效果不錯。”施瑞把杯子裏剩下的酒一口飲盡。

“你……怎麽做到的。”

“暗示。”他微微一笑:“控製一個人的精神,首先得讓她緊張。這點你做得很棒——從你醒來看到我後,你就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你坐下的時候兩腿無意識地收在椅子後麵也充分反應出了這點。你潛意識裏對我存在懼怕,緊張;但你並沒放棄生存的渴望。

你希望獲救,無意識裏將這個希望寄托於唐溯身上……而我隻要放大你的這個無意識,激活你的這樣一部分意識,之後,再用上幾句簡單的描述,就能夠讓這些無意識成為你的潛意識,通過你潛意識的幻想,滲透到表意識裏……這樣就會完成一場暗示。”

許箻隻覺聽得一通雲裏霧裏,雖然並不太清楚他所說的那一通“運作流程”

但親身體驗過了這種心理暗示的“威力”,而……更讓她心裏惴惴不安的是,施瑞突然露這麽一手的目的是什麽??

“根據弗洛伊德的理論,我們的性本能一直隱藏在無意識之中,”施瑞此刻就像是個樂於向學生講解知識的老師:“而這一部分無意識我們並不會去注意到,也不會去思考這些無意識是什麽,代表什麽。

比如正常的人會喜歡上異性,而他們絕對不會花費時間與精力去想‘為什麽會異性會吸引我?’這樣的問題,因為這就是性本能的作用。性本能是‘自我’……而這一部分‘自我’往往因為身為社會人的‘本我’和其他道德感部分的‘超我’而被忽略,‘本我’和‘超我’都屬於意識行為部分,而隻有‘自我’才是最真實的部分。”他突然降低了聲音,用一種輕柔到讓人雞皮疙瘩泛起的語調問道:“許法醫……你真的喜歡當法醫這個職業嗎?還是隻是因為……喜歡刀子切開人體時的那種感覺。”

“我當然……”

許箻沒說完就被施瑞再一次打斷:“別急啊,許法醫!”他又用回了那種陰陽怪調的語氣:“你是個善於壓抑自己無意識的人。你有個當警察的父親,當醫生的母親,在他們的影響下讓你的意識淩駕在無意識之上,你告訴自己要堅持正義,因為這樣做才是對的,才是符合社會道德的要。即使覺得厭煩了,但是這種責任感,和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已經占據了你的無意識世界,使得你整個人已經高度社會化,幾乎已經忘記了……什麽才是你的‘自我’。”

簡直胡說八道。

許箻想堵住耳朵,貝齒咬著下唇,拒絕接收他這種洗腦的言論。

“其實你並不喜歡警察這個職業。”

胡說,警察是正義的代表,她從小就想要成為一名警察。

“你父親會因為工作的關係錯過了你的生日……”

……小箻媽媽今晚要去值班,就由爸爸給你過生日。結果那天晚上,接到一個電話後的爸爸匆匆離開了家,那個生日她一個人孤零零,沒有蠟燭沒有蛋糕,沒有爸爸媽媽,隻有她自己給自己唱的《生日快樂》。

“你母親因為工作的關係把你遺忘在一旁,無暇顧及……”

……小箻,你乖乖在這裏寫作業,媽媽去給你買午餐……那天,直到她作業寫完後媽媽還沒買午餐回來,她餓得不行,從那間休息室裏跑出來去找媽媽,最後把自己弄迷路了。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

從小到大因為爸媽工作的原因,很多時候她隻能自己一個人,不能吵不能鬧,因為她要當個懂事的好孩子。

“你會羨慕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爸媽陪著。”

再後來,喜歡跟在蘇子謙屁股後麵玩,其實想想,更多的是貪戀蘇媽媽的溫柔善待……

如果爸爸不是警察,媽媽也不是醫生,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那麽忙,許多時候她都這樣偷偷地想過。

童年那些本已經淡忘的記憶隨著他的話又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一次次被留下的回憶,那一次次被排在工作之後的經曆,那一次次看著別人家的爸爸媽媽跟孩子歡聚的畫麵……

“其實你都沒忘記,隻是這些無意識被壓抑住了。”施瑞的嘴角微微耷拉了下:“你討厭他們的工作,你不喜歡當警察,不喜歡這種掛著正義之名的職業,但是受到外界的影響,你的意識欺騙了你,讓你以為你也喜歡自己現在的這份工作……而真實的你並不是這樣的,你難道忘了昨天你用手術刀切開那個女人肚皮時候,你是多麽高興嗎?”

昨天……手術刀……女人……

許箻隻覺得一些片段在腦海裏走馬燈似地快速閃過,她看見自己手持手術刀,一個女人呢躺在她麵前,然後……

“別說了——”

他又在蠱惑催眠她了。許箻捂著耳朵,不想再聽施瑞那好像帶了魔性的發言。

施瑞眸光閃了閃:“做回‘自我’多好,你會更開心的,這還是唐溯最先提出來的理論。”

許箻沒回話,想到那染血的乳膠手套,鼻間也聞到了血味,她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這樣的味道,但腹腔開始洶湧翻滾。

“嘔——”

剛吃進去沒幾口的東西吐了出來,連番作嘔,最後連苦水一起翻出來。

她想告訴自己施瑞說的都是假的,不過是為了折磨她而編造出來的謊言,可是就在之前被他短暫催眠過的記憶還那麽清晰,清晰到讓她恐懼,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他的催眠之下做出了那樣的事來。

許箻猛地甩了甩頭,把這種想法從腦海裏甩掉。

施瑞在不遠處笑得十分的輕快,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看著許箻:“哦——對了,你不是想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東西嗎?”他取出口袋裏的注射器:“這東西能通過刺激大腦某部分區域激活你的無意識,讓無意識活躍。”

許箻慘白著臉,往後退,但腳下的鐵鏈阻止了她的逃離,沒走幾步,施瑞就逮住了她。

“噓——乖,你會喜歡上這種感覺的。”

他笑著,將針再次紮進她的血管,緩緩推入。

屍檢的結果出來,死者體內心髒被取走,指紋的核對結果表明死者確實不是周敏,那周敏又去哪裏了?

這個問題在兩天後有了答案。

周敏的屍體被發現在另一個屋子裏,同時,屋子的住戶也失蹤了。

周敏的死狀與第一個死者相同,同樣被毀容,頸動脈被割開放血,現場同樣沒有血液噴濺的痕跡,地板同樣是一地的血水,死者被開膛過,體內心髒消失。

同樣的,唐溯在第二個屋裏也得到了另一個“禮物”,這次是一個音頻文件,裏麵是一段許箻聲音的音頻文件。

關於施瑞與許箻那一場晚餐的錄音文件。

正是這個音頻文件將事情的發展推向了另一個方向,同時,管盛文的報告也指出:屍體身上的開膛及縫合手段都很專業。

至於是不是出自許箻之手,管盛文隻說:“我認為許法醫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他以自己手上還有事要忙推脫掉了。但是要做對比圖,就算沒有管盛文不做,要做的大有人在,而且材料還是現成的,許箻曾經在這邊幫過手,將她縫合過的屍體的照片與這次死者身上縫合的傷做比較,很快就得出了對比結果:一樣!

這對比結果一出來,將許箻的嫌疑又加重了一分。

隔天,局領導的文件下來,要莫聰將此案的調查轉交給另一個小組負責,理由是:許箻已經成為了此案的嫌疑人之一,而莫聰與許箻有私交。

至此,施瑞的目的很清楚了:要摧毀唐溯,就要先摧毀許箻。

而摧毀許箻的最好辦法,就是摧毀她心中的信仰,用她最擅長的職業摧毀她最堅持的信念。

試想下如果許箻的雙手染上命案的鮮血,那對她來說絕對是最致命的打擊。

“唐溯,他說的那種藥,是真的有嗎?”

蘇子謙抓住了那個音頻文件裏的重點:藥!

是否真的有那種藥的存在?這是蘇子謙現在想知道的。

唐溯的答案是:“有”還有一句沒說出來的是,這藥的研究就是他最先提出來。

他對一切刺激且有挑戰的東西都很有興趣。六歲的時候,他對化學產生了興趣,在這之後的幾年裏,他在這個基礎上研究出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14歲那年,他成功地萃取合成了非法藥物,並且用在了自己身上做實驗。藥物第一次進入體內時候的感覺他不會忘記,體內所有的細胞在一瞬間被激活,後來他發現這種藥物雖然會調動起人的神經跟細胞興奮度,但副作用也是十分明顯的,會讓人產生以來跟癮性,從此他再沒沾過類似的東西。

可是,那種被激活的感覺讓他十分的興趣,他並沒有放棄對那種感覺的追逐,隨後在接觸到心理學方麵,佛洛依德的性衝動理論為他開啟了另一個方向,釋放自己的無意識,減少意識對思考的影響,激活性本能,在性本能的帶動下,活躍大腦邊緣區域。無意識的激活能夠使得人的五感更加的敏銳,輕易地捕捉到別人的一舉一動。

也是基於這個基礎之上,他開始研究實驗。一次次失敗中慢慢摸索,終於在21歲那年夏天研製出了藥劑,通過刺激大腦邊緣區域的神經,提升自身的觀察力的敏銳度。

在當時他的這一番研究並不被看好,甚至讓人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有一人卻十分挺他,給他當副手,甚至自願試藥。

那人……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唐溯幾乎都已經忘記自己這段年少輕狂的事,更不會去想起曾經還有這麽一號人物的存在。

那人就是施瑞。

唐溯閉了閉眼睛,覺得肺裏的空氣有些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