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原出去,蕭湄走過去拿起扇子。扇麵就是一幅貓戲花中蝶的圖,沒什麽出奇,吸引她的是精雕細刻的扇柄,以及扇柄上紅絲絛係著的貓眼石。

如同幽碧的貓兒眼,幽幽的碧光忽閃忽閃,一看就知價值不菲。蕭湄不由揣測起扇子主人的身份來。無意中,她將扇麵調轉,發現扇子背麵畫的是一張美人臉,筆觸之細膩之傳神,令人生歎。一張完美無暇的芙容臉,黛色柳葉眉微微的蹙著,襯著兩泓煙籠水眸更顯淒楚,讓蕭湄瞬間懂了其柔腸百轉中的淒楚,由不得她也潸然淚下。“母女連心,這話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嚴老的聲音忽然飄來。

蕭湄循聲去看,隻是一堵牆壁,明白嚴老是用精神力窺視自己,很有些不爽:“非禮勿視,聽過沒?還有,姐跟你那個神馬心上人,一毛錢的關係都木有,請不要胡亂牽扯。”

或許是狐孤獨久了,嚴老習慣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沒有理會蕭湄的話,他悲慟萬分的哽咽道:“若蘭,我仁慈的蘭兒,是你的陰靈引導我們的女兒來了,給應該孤獨棄世的我以安慰嗎”“病得不輕!”懶得再辯,蕭湄自動的將嚴老絮叨的聲音過濾,專心致誌的端詳著扇上的美人臉。不知是不是疲勞過度所致的錯覺,她覺得扇上那雙煙籠水眸眨了一下。正想嘲笑自己眼花了,她又驟然愕住。那是一雙如水洗鑽石般閃耀著異樣光彩的眸子,美,且熟悉。

定晴看向扇麵,扇麵美人臉整個都變成她的模樣。哪怕蕭湄心裏清楚是幻覺,但真實到這份上,她也差不多要認為扇上的美人臉,即便不是自己,也跟自己有關,甚至就是自己的親娘,不然,也是有極深淵源的。

蜃境,這絕對是蜃境!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狂呼,蕭湄眼中的迷惘之色消散,複又晶亮如許。一個迷你版的冰火太極圖朝扇麵砸去。

扇麵上的美人臉居然露出驚懼的神情,險些就讓她中途收手了。旋即,蕭湄眼中有深紫的光閃過,又讓她受迷惑的心神重歸清明。繼爾又是劍弧與冰火太極圖齊發,頃刻間,扇麵連同牆壁齊破,衝擊波如洪浪傾泄而出。

已是殘星滿天月半彎,冰光與火光雜陳的氣流如龍破壁出,蕭湄如一葉輕舟,隨浪起伏。有條黑色光影劃過美麗的弧線,不帶一絲風聲,像一條陰險的毒蛇既狠且準的奔著咽喉而來。而這時,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從樓裏掠射而出的嚴老身上。黑色光影即將觸及肌膚,她才有所感應,忙來個倒翻避過。“唷嗬,反應還不慢嘛。”施襲的綠袍老叟一擊不中,怪叫一聲後,不等蕭湄落地,袍袖一揚,又是一道黑色光影朝她咽喉射去。

淩空倒飛的蕭湄感覺有異,猛一折身,橫飄三尺,沒留意落足處是個漬水窪,腳落實處,水花四濺,弄得好不狼狽。

“毒叟,毒門的爪子要伸過百花洲了麽?”嚴老在旁邊很是不爽的問道。

綠袍老叟一笑罷手,對嚴老拱手笑道:“嚴老怪,有朋自遠方來,你不說熱茶熱水先招待一番,反而說這種傷感情的話,太過份了一點吧。”雖然在笑,但因為常年與毒物打交道,整個人顯得陰森森的,笑容也顯得很詭異。

躍到旁邊的蕭湄怒斥:“綠皮怪,訪友就訪友,為什麽偷襲姐?”“你哪隻眼看到本尊偷襲?”毒叟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右腕,讓蕭湄看清楚他腕上纏著一條筷子粗的黑皮蛇,蛇口裏還“噝噝”的吐著紅唁。

明知這老頭不大好惹,連劍齒龍都遠遠的躲開了,蕭湄火氣上來,吼一嗓子:“眾目睽睽之下,你丫的想耍賴?老毒物,姐今天不零拆了你,姐就跟你姓!”沒聽完蕭湄的話,毒叟便笑道:“本尊殺了你也隻當是撚死隻毛毛蟲,還需要偷襲?”及至她後麵的話吼出來,他倒愕住了,半晌才道:“說你這童養媳囂張,還真是沒說錯。蕭湄,黎家出你這麽一極品媳婦,真不知道該喜該憂。”

本來怒焰高熾的蕭湄,這時麵色驟然轉冷:“你是黎家的?”

沒有介意蕭湄的態度,反而像是有些欣賞的樣子,毒叟很耐心的主動解釋:“毒門,是黎家先祖所創,每一代毒門弟子,必有一名是黎家子弟。雖然現在毒門門主之位旁落,黎家子弟在毒門還是有著相當的影響力。”

冷冷一笑,蕭湄譏誚道:“原來,一起走出蠻荒高原的一幫兄弟,龍家獨留黎家,原因在此啊。近些年來,黎家倍受打壓,是因為黎家在毒門更見式微了吧?”

毒叟臉皮很厚了,卻也由不得有些尷尬。嚴老跟高原都忍不住輕笑出聲,朝他們丟了一記眼刀之後,他幹咳兩聲說:“這個嘛,也不完全是。你應該也知道了,龍家跟各方勢力都有勾結,有借血符門搭上血獄這條線的,也有跟蠻荒高原的拜火教狼狽為奸的。恰好,毒門跟拜火教和血符門,都結了仇,所以龍家打壓黎家,也稀鬆平常了。”

“真是一群廢物點心,居然還好意思說在毒門有相當的影響力。”蕭湄惡意的嘲弄道。

“丫頭,要不要這麽刻薄啊!”毒叟很難堪,卻很難得的沒有發脾氣,這跟他一貫的風格大相徑庭,也讓嚴老露出訝然神色。

“姐才沒興趣對你們這幫黎家廢材浪費口舌呢。黎家連同毒門都被滅了,姐也是額手稱慶。嗯,也許姐慈悲為懷,到時候去給你們收個屍神馬的。”蕭湄陰陽怪氣的笑道。

“你這丫頭對黎家的成見太深了。也罷,老頭子就在這附近,有什麽事,招呼一聲說是了。”毒叟說道。

蕭湄聽如未見,轉身朝劍齒龍走去。身後,嚴老訝然問:“毒叟,你不是當真的吧?”

毒叟不答反問:“百花洲,不算是禁地吧?”

“就算是禁地,你這老毒物來了,還能攔得住麽?”嗬嗬笑罷,嚴老又打聽道:“這丫頭什麽來頭,在你麵前也敢如此放肆?”

極是欣賞的看著蕭湄在那邊指使劍齒龍伐木,毒叟撫須笑道:“是我們黎家的童養媳,囂張了一點。”

“囂張得豈止那麽一點!”嚴老歎罷,又疑惑的搖頭:“她怎麽那麽輕易就破蜃境而出了呢?難道她有月家血脈?”

“如果有,你待如何?”毒叟反問,眼神卻變得淩厲,如臨大敵般蓄勢待發。

擺擺手,嚴老說:“不用緊張,我這幅身板,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還管什麽恩怨情仇。再者,我們祖上叛離月家,也是情非得己,相信即便月家重現輝煌,也不會翻舊帳。所以,我們用不著防備月家人。”

果然,嚴老的祖上也是跟龍伯勳他們一起從中州逃到蠻荒高原的,而且黎家也知道自己就是月家血脈,所以才會刻意的巴結。哼哼,想必黎家一幫曉得內情的老東西,正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吧?蕭湄不無惡意的想著。

毒叟說道:“嚴老怪,你一個人也住不了這麽大的地方。從今天開始,會陸續有我黎家子弟送女娃兒到百花洲來,”這話與其說是跟嚴老講,不如說是告知蕭湄:黎家要送女娃來,助蕭湄重建花影門。

嚴老無所謂的說:“隨便。”

蕭湄猛一轉身,喝道:“黎家子弟,敢踏足百花洲,除非能打得過蕭湄,否則,給姐撞上,必斷其足。”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毒叟還是那種一貫橫行無忌的主兒,被蕭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再頂撞,也惱了,斥道:“死丫頭,別這麽擰啊!到時候,讓你爹第一個上百花洲,看你斷他哪隻足!”

心頭狂跳,蕭湄趕緊問:“有老爹的消息?”

毒叟仰麵看天:“今天的天氣真是好啊!”

“老毒物,你講是不講!”蕭湄吼道,菜盤子大小的冰火太極圖出現在她平伸的掌心裏,冰光與火舌交相輝映,光彩迷離。

“果然是冰火雙屬性的攻擊技,丫頭,你強!”毒叟驀的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似乎很為蕭湄這一手攻擊技自豪。

嚴老也歎道:“黎家這童養媳還真是極品。”

一直默不作聲的高原,被大家忽略了,沒有人留意到他對蕭湄露的這一手並不感到意外。相反他似乎對毒叟所說黎家子弟送女娃兒上百花洲的事情更上心,主動勸說蕭湄:“你不是想組建什麽勢力麽,有毒叟前輩相助,還有什麽黎家子弟送女娃兒來,不是更好麽?”

“你不知道黎家人全都是些濫人,嗯,除了有限的幾個。”想著就來氣,蕭湄真想把冰火太極圖砸到毒叟身上,不過,又想從他這裏問出老爹的消息,才散了冰火太極圖。這一手,又讓嚴老跟毒叟兩位見多識廣的高階修士,大眼瞪小眼的互視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