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往來不息的大街之上,蕭沐雨驀然抬起頭,冰冷的視線越過了無數的牆壁屋舍的阻隔,冷冷的逼視著遠處城中某處的街巷。

“…………”漆黑的雙瞳,緩緩閉上。

那一瞬,空氣中一閃而逝的某種氣息,勾起了蕭沐雨那幾乎已經稱得上是久遠的回憶了——一些不怎麽愉快的記憶。

意識空間內,惡魔的聲音有些奇怪。

(人類……小子,你怎麽了?)

“…………我又感覺到了。”

漆黑的雙瞳,緩緩睜開。

這一次,蕭沐雨的目光沒有自那遠方的莫名之處移開,灰白色的長發被夏日的微風拂起,遮掩了男子長發下那雙漆黑的雙眸深處一閃而過的殺意,“是它的氣息……以及……”

說到這裏,蕭沐雨微微的頓了頓,似乎連他也為那一瞬間所感應到的氣息微困擾,微微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一般,“以及她的氣息……”

(…………)

意識空間內,惡魔沉默了數秒,似乎是在消化著這個顯得信息量過大的消息。良久,這頭惡魔的聲音才凝重的響了起來。

(你確定……是她?她不是已經被你殺了嗎?)

“不清楚,但是那天早上我就曾經感應到了它的氣息,當時還以為是錯覺,可是現在……”蕭沐雨冷冷的說著,那雙漆黑的雙眸深處,宛若被某些冰冷而絕望的寒冷給徹底冰封住了,“竟然連她的氣息我都一起感覺到了,這兩個家夥的氣息同時出現……現在似乎已經不是錯覺能夠解釋的事情了。”

“還是去看看吧。”蕭沐雨神色冷漠的說道。

鬥篷在空中揚起,蕭沐雨麵色冰冷的穿行在人流之中,直接向著黑白色的思感世界內曾經感應到的某兩股氣息爆發的地方衝了過去。

冰冷的聲音中,卻滿是無情的冷漠,“如果真是她複活了的話……”

接下來的話,蕭沐雨沒有說出來,因為無論對於惡魔來說,亦或是對於他來說,那都是它們兩人最不願意麵對的嚴酷局麵。

……

……

隨著鋒利的長劍緩緩自劍鞘之中抽了出來,繚繞在那雪亮的劍身上的漆黑色烈焰也如同被徹底解放了一般,漸漸熾盛了起來。那滿溢在空氣中的邪惡力量,冰冷而恐怖,明明是七月的盛夏,然而這個狹小的小巷中竟然緩緩的飄起了潔白的六角形飛雪。

漸漸飄落的白雪中,麵色冷漠的男子踏著冰冷的腳步,逐漸接近了那道蜷縮在巷角瑟瑟發抖著的鬥篷身影。

而在那劍柄與劍刃連接處長出來的血紅色詭異魔瞳,此時竟然流露出了隻有智慧生物才應有的感情色彩,嘲弄的看著那道因為恐懼而幾乎蜷縮成了一小團的身影。

黑色的冰冷金屬鎖鏈,纏繞著鎖住了男子握劍的右手,宛若連接了他與那柄詭異的魔劍一般,就連那劍身繚繞著的漆黑魔焰,也有著絲絲縷縷的繚繞在鎖鏈上。

隨著男子那冰冷的聲音,原本是盛夏的小巷之中,竟然緩緩的飄落了朵朵白色的冰冷雪花,連空氣中的溫度都驟降到了一個冰冷的零度,“你……背叛了我一次還不夠嗎?”

隨著聲音升起的,還有那無情而冰冷的殺意。

覺察到了這股冰冷的殺意,那道身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微微顫抖的身軀,將那一直籠罩著它全身的鬥篷掀起了一絲的縫隙,透過那垂落在紅色長發,可以看到一截女子特有的光潔如玉的下巴。

那雖然顫抖著但仍強作鎮定的說出來的聲音,清脆而悅耳,宛若六月黃鶯的鳴啼,“陛下會來救我的。”

“哈……是啊,他會來救你的,”男子冷冷的皺起了眉頭,原本冰冷的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冷笑,“不過等到他過來的時候,你已經成一具屍體了。”

“屍……屍……屍體?”鬥篷下的紅發女子猛地一愣,似乎對這個詞語的含義並不是特別的清楚。

“是啊,屍體,”臉上掛著惡趣味的笑容,那個麵色冰冷的男子冷笑著重複了一遍,“你終於占據到了一個活人的軀體了,是不是很開心?很快樂?因為有了身體的你,終於能夠想你一直所期待的、所夢想的那樣,去觸摸那個男人、親吻那個男人了,對嗎?”

“可是第一次擁有身體的你,卻是完全不知道現在的你可是脆弱得隨時都有可能死掉啊,”臉上掛著惡趣味的冷笑,男子哈哈笑了起來,“你已經不再是之前那種殺之不絕、滅之不盡的魘魅鬼藤了。”

“你……你……你……你胡說些什麽啊?”縱然身處隨時可能殞命的可怕處境裏,然而男子的話語還是讓女子的臉瞬間變得通紅無比,“我才沒有你想的那名無聊呢……什麽親吻陛下……我……我……我……我可是最崇敬陛下的了,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對陛下做那些失禮的事情呢。”

“哈……害羞了?你居然還會害羞?哈哈哈……”毫無笑意的冷笑著,男子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區區一株魘魅鬼藤而已,連身體都沒有的低級生物,你竟然還學會害羞了?看來那個男人當初對你的改變不小嘛。”

“我……我……”手足無措的往後縮著身子,紅發的女子卻是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如同被戳中了內心最軟弱的地方一般,女子一時間連自己基本的措辭能力都失去了。

“找不到話說了?我說對了是不是?”緩緩的逼近著牆角的紅發女子,握劍的惡魔臉上滿是冰冷而殘酷的冷笑,“你這家夥還真是忠心啊,當初我明明才是你的主人來著。”

“可是為了當時那個隻是普通人的家夥,你竟然背叛了我?”說到這裏,似乎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記憶,惡魔手中的劍忍不住握得更緊了,“要不是你私自把那個家夥放進了地下神廟,他會把夜放出來?如果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下去的話,分明應該是我先破開封印才對啊。”

“可是因為你的背叛,我不但晚了夜一步解開封印,之後更是被那個男人給徹底算計了,最後甚至把整個魔族的驕傲都給丟失了……”冰冷的聲音,讓眼睛中閃現的殺意變得更為冰寒了,“我可是魔帝啊!魘魅鬼藤,身為魔族的從屬,你當初難道不應該是忠於我的我?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呢?”

被那股冰冷而可怕的殺意籠罩了全身,紅發的女子此時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了。麵對這位曆史上最為可怕殘酷的魔帝的怒火,她現在就連顫抖都顯得那麽的畏懼、膽怯。

“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了?”紅發女子的不語更是徹底的激怒了眼前的惡魔,鋒利的魔劍在空中揚起,劍鋒斬碎空氣的聲音中,魔劍直接貼著女子的臉頰重重的貫入地麵,那近在咫尺的劍鋒上的寒意,讓紅發女子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你做了那麽多值得那個男人獎賞你的事,你應該很開心很自豪才對啊!為什麽不說話呢?”

“說話啊!”猛地低下了頭,惡魔的臉死死的貼緊了紅發的女子,瞬間變得血紅色色雙眸中,滿是猙獰的惡意,“讓我好好的和你分享一下你的喜悅啊!”

縱然已經退無可退了,然而當惡魔的臉惡狠狠的貼上來的瞬間,紅發的女子還是忍不住全身猛地一顫,拚命的向後擠去。那種模樣,似乎是要將自己穿入身後的牆壁之中,借以躲避眼前這頭可怕的惡魔一般。

冰冷的手,在惡魔的冷笑聲中緩緩的撫上了女子的臉頰。緊貼著瑟瑟發抖的紅發女子的惡魔,磨砂著掌中那光潔如玉的滑膩肌膚,如此的冷笑著,“皮膚很不錯嘛……長得也很漂亮,你附體的這具身體貌似很符合人類的審美觀啊。怎麽?你占據了這麽美麗的肉體,是想借此去勾引你心中的那位陛下嗎?”

“不……不要……不要……”害怕得嘴唇發白的女子此時已經被深深的恐懼死死的攥緊了內心,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感受著惡魔那近在咫尺的噴在她臉上的氣息,看著對方那張熟悉的“臉”,她隻能恐懼的喃喃低語著,“不要……不要……”

“不要?哈……你不要什麽?”用力的拍了拍女子的臉,將那張美麗的臉龐拍得啪啪作響,惡魔冷笑著站起身來,冰冷的目光無情的注視著臉頰給扇紅的女人,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幹嘛做出一副就要被強嗶的樣子?我現在雖然是用那個家夥的外貌出現的,但我可不是他那種肮髒惡心的雄性生物,對於女人是沒有興趣的。”

與惡魔的距離拉開,終於讓女子心中的恐懼減低了些許。如同一個被猥瑣男堵在街角的無助少女一般,她雙手死死的捂著胸口,不斷的向後縮著身子,“不要……不要……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我如果過來,你會怎麽樣?咬我?”女子這副模樣,讓惡魔頓時惡趣味的笑了起來,用冰冷的劍身拍了拍肩膀,它直接將繚繞著漆黑烈焰的魔劍扛在了肩上,“還是說……你要像那些受了委屈的小狗一樣,跑去向你的那位主人告狀?”

紅發的女子猛地一震,似乎“主人”這個詞給了她一絲的勇氣一般。她猛地跳了起來,對著眼前的惡魔叫道,“希芙蒂婭!陛下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

“是啊,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畢竟是我斷絕了他最後的希望,所以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冷笑著舉起了手中的魔劍,名為希芙蒂婭的惡魔冷笑了起來,“所以麻煩你先去地獄裏麵等我吧,等你的陛下幫你報了仇殺了我後,我就會去地獄裏找你的。”

冷冽的魔劍,猛地劈下……

頓在了紅發女子的頭頂。

因為一道無形的力量,已經彌漫在了它與女子之間,那種如山嶽般凝實厚重的力量,竟然讓力量衰弱了許多的它無法輕鬆劈開。

猛地回過頭來,希芙蒂婭看到的是撓著腦袋嘿嘿笑著的高大狂戰士。

精鐵打造的巨大的古怪頭盔下,淡褐色的胡須像傳說中的矮人一般長長的拖了下來,大大的咧開的嘴裏露出了一口的黃牙。看著眼前這頭麵色冷漠的惡魔,奧拉夫嘿嘿笑道,“喲……這不是蕭沐雨先生嗎?今天出來逛街啊?”

“哦?你認識我?”惡魔的那表情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嘿嘿……鼎鼎大名的蕭沐雨先生誰不認識啊?”奧拉夫嘿嘿幹笑道,“現在整個楓葉雪不認識你的人,估計都沒多少了……話說蕭沐雨先生啊,你今天出來逛街嗎?幹嘛要為難我們的小妹妹啊?”

“小妹妹?”希芙蒂蕾皺起了眉頭,冰冷的目光瞥了瞥身後的紅發女子,似乎明白了什麽,“你指的是她?”

“沒錯沒錯,就是婕拉小妹妹了,她可是我們【孥鐵冬藏】裏麵最受大家關愛的小妹妹呢,怎麽了?蕭沐雨先生你幹嘛把她堵在牆角啊?呃……難道你喜歡上她了?所以在跟她表白愛意?”奧拉夫摸著腦袋幹笑道,“不過你這表達愛意的方式也實在太粗暴了嘛,一點都不溫柔,女孩子怎麽會接受呢?”

然而說完之後,狂戰士卻發現氣氛有些怪異了。

因為聽到了他這幾乎算得上是**裸的挑釁撩撥的玩笑,平日裏總是喜歡跟他吵嘴的婕拉此時卻是一言不發,至始至終都蜷縮在牆角,那瑟瑟發抖的身軀,明顯正在遭受著無邊恐懼的折磨。

瞬間,奧拉夫的臉色也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認識幾十年了,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恐懼到了這種地步的婕拉,就算曾經麵臨幾乎必死的困境時,那個紅頭發的女人也始終能吐著唾沫和自己對罵……

巨大的戰斧緩緩的抽了出來,奧拉夫一改臉色習慣性的嬉皮笑臉,凝重的注視著眼前這個冰冷的男子,問道,“蕭沐雨先生……看來我們之前似乎是有點誤會啊,你為難婕拉做什麽呢?她得罪你了嗎?還是我們孥鐵冬藏有什麽冒犯的地方?”

這一瞬,奧拉夫終於想起了自己這位紅頭發的同伴,之前不就是因為任務去冬擁之森了嗎?現在她回來了,還被這個冷麵男堵在了這裏……是計劃被發現了嗎?

之前聽了維迦的講解,已經明白了一切計劃的他自然知道這件事情一旦暴露,將會引來眼前這個麵癱冷麵男多麽可怕的反彈。所以此時的他,已經毫不猶豫的抽出了背後的武器,準備死戰了。

冰冷的目光在奧拉夫的臉上頓了頓,惡魔冷笑道,“你們冒犯了我?是啊……你們的確冒犯了我。”

漆黑的魔焰猛地暴漲,虛空中斬落的劍鋒帶著一往無前的冰冷殺意,“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得死!”

……

……

長街之上,小心翼翼的掩藏著自己的氣息不被那頭可能重生的惡魔發現的蕭沐雨猛地頓住了腳步,停在了幽靜的巷道中央。

灰白色的發絲,隨著他由極動陷入了極靜之中,被揚起的風揚起了刹那。

長街的另一側,此時攔在道路前方的那道身影四周,正緩緩的彌漫著恐怖的能量波動。那種如淵似海的強大力量波動,宛若地獄降臨在人間的入口,擁有著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一般。

“你是……蕭沐雨?”那道扛著戰矛,吊兒郎當的靠著牆壁攔在前方的青年瞥了瞥蕭沐雨,隨口吐出了嘴中叼著的草莖,問道,“殺了潘森的那個蕭沐雨?”

“……”冰冷的目光,有了一瞬間的停頓。蕭沐雨微微低頭思索了一下,這才冷冷的問道,“你是……巨神峰來的?”

“沒錯,既然你都猜對了,那我就不用多廢話了,”吊兒郎當的青年笑嘻嘻的甩了甩肩膀上扛著的戰矛,說道,“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克利夫·韋爾斯利·薩奧祖,巨神峰長老的兒子。”

“哦……當然,雖然我是巨神峰長老的兒子,但我們卡薩爾多納人才不像你們大陸上的那些貴族一樣呢。在我們巨神峰,就算是長老的兒子,也是沒有絲毫特權的,”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克利夫說道,“相反,為了以身作則,我們這些長老的兒子反而比普通家庭出身的孩童們要過得慘多了。”

“所以,如果你用看那些無聊弱智的貴族子弟的眼光來看我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克利夫哈哈大笑著揚起了手中的戰矛,說道,“我可是很強很棒很厲害的哦!”

“……”沉默之中,蕭沐雨冷冷的抽出了破敗的戰劍,神色漠然的向前踏出了一步,聲音冰寒而徹骨,“我可沒有時間和你討論你的童年過得如何……攔路者死。”冰冷的聲音,宣告了男子漠然的決心。聽到蕭沐雨這擲地有聲的冰冷宣言,笑嘻嘻的青年不出意料的大笑了起來。揚起的戰矛,讓空氣中充滿了烈陽一般熾盛的戰意,“要打一場嗎?哎呀!那真是太棒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