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風,從城堡的窗台上吹進房間內,將少女的白色裙擺微微揚起。

清冷的月光,自窗外照了進來,讓這個房間顯得異常的幽冷起來。

靜靜的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上沒有身為階下囚該有的悲傷與痛苦。那雙白皙細嫩的手,輕輕的翻著手中的書卷,平淡如水的眸光之中,沒有絲毫的波動。

門被緩緩推開,來者的腳步顯得有些遲疑。

對方在門後徘徊了兩秒,這才走進了大廳。

“殿下,別來無恙啊。”達克威爾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輕聲歎息著。

少女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部下,神色卻是一片的平靜。

你老了——她輕輕的寫道。

“是啊,我老了,”達克威爾輕籲了一口氣,歎息道,“哪怕是巫妖,也不可能抵抗時間的力量的。除了真正的神魔,又有誰能永遠不老不死?”

少女卻是怔怔的搖了搖頭——不,你是因為太操勞了。

頓了頓,她在虛空中緩緩寫道——這麽多年來,你做的很好。諾克薩斯的確跟你當初說的那樣,變得更加的強盛了,民眾們的生活也變得越來越好了。醒來的時候,知道了這一切,我很開心。

少女平靜的寫著——知道你的理想終於成功了,你的付出得到了回報,我真的很開心。如果老弗丁他們也能知道你的努力,他們的靈魂也會很欣慰的吧。

少女那平靜而真誠的祝福,讓達克威爾突然有些想哭。

這個以鐵血和堅毅而聞名的強大戰士在少女的麵前時,恍然間如同回到了年輕時的青澀,變得無措起來。少女那平靜的神色,讓他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顫抖著轉過身去不然少女看到自己眼中的濕潤,達克威爾盡量用一種平靜的聲音說道,“殿下,您願意投降嗎?”

少女看著達克威爾的背影,緩緩的伸出手在虛空中劃動著,一排娟秀的字跡在達克威爾身前的虛空中浮現——我可以投降嗎?

平靜的敘述,卻帶著冰冷的現實意味。

作為叛軍的首領人物,其它的貴族也許可以沒事,可以得到赦免,但是作為首領的少女卻是必須要死的。如果連叛軍的首領都能得到赦免,那麽以後達克威爾的軍部又能有什麽威嚴可言?在所有人的眼裏,軍部的威名必將掃地。

所以少女緩緩的搖了搖頭,在虛空中寫道——我是不能投降的,也是不允許投降的。這點,你很清楚,所以……

頓了頓,少女緩緩寫到——你還是殺了我吧。那樣的行為才是作為領袖的你應該做的。

達克威爾猛地轉過身來,用力的攥著少女的瘦弱的肩膀,情緒激動的吼道,“我已經殺過你一次了,當初我已經做錯過一次了!我不想再錯第二次!殿下,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我完全可以假傳您的死訊,讓你平安的隱藏身份活下去。”

麵對達克威爾那激動的情緒,少女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掙紮著把手從達克威爾那有力的胳膊束縛中解脫出來,少女在虛空中緩緩寫道——你知道的,我不能那樣做。大家是因為相信我信任我,才願意跟隨我的。

可是如今我們卻失敗了。但這卻不能怪他們,隻能怪作為首領的我並沒有挽救一切局麵的力量。大家因為信任我才願意跟隨我發動這場政變的,如今政變失敗,大家都變成了階下囚,你卻要我獨自一人隱藏著身份活下去,舍棄信任著我、跟隨著我的大家……我做不到。

達克威爾死死的攥著少女的肩膀,情緒激動的叫道,“那些貴族之所以願意跟隨你發動這場叛亂,根本不是什麽信任你跟隨你!那群腦子裏隻有他們那些什麽虛假惡心的貴族榮耀的家夥,完全是對一群平民軍人壓製了他們感到不滿。他們之所以選擇叛亂,僅僅隻是想要找回他們那可笑的【往昔的貴族榮光】,他們跟隨你隻是為了滿足他們那卑賤惡心的私語!您沒有必要為了那群隻知道吃喝玩樂的渣滓犧牲自己,那不值得!”

少女緩緩的搖了搖頭,不同意達克威爾的說法——也許你說的沒錯,大家的確是為了恢複貴族的榮光才選擇跟隨我的。但是作為最能代表貴族榮光的,不就是皇室一族的純正血脈嗎?大家正是因為信任著身為卡裏奧皇室公主的我,才跟隨我的腳步的。當我選擇帶領他們發動政變的時候,我所代表的就已經不再僅僅隻是我一個人了。我還代表著卡裏奧皇室的榮耀,卡裏奧皇室的堅持,我如果選擇隱身身份獨自一人苟活下去的話,也就等同於背叛了大家的信任,背叛了卡裏奧皇室的榮光。

那樣的行為,是身為帝國公主的我絕不允許的。

輕輕的伸出手撫摸著達克威爾的側臉,少女靜靜的寫道——殺了我吧,達克威爾下士,你別無選擇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放過瑞斯,他原本隻是一個純樸善良、有些羞澀的青年,如果不是他的血脈,現在他肯定還在卡倫米爾的村子裏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他對你沒有威脅,卷進這場政變也隻是被迫的。既然如今政變失敗,那麽他也沒有任何的作用了。你放他回家吧,我記得他可是一直暗戀著他家村子裏那個住在村口的小姑娘的。離開權利的爭奪,回歸他最原本的天性,這才是她應該有的生活……也許,當初我真的不應該聽哈斯塔伯爵的建議,讓他卷入這場紛爭的。

這對他來說,還太殘酷了。

怔怔的看著就算已經打算赴死了,神色已經平靜的少女。怔怔的看著對方把這些如同遺言一般的事情交代清楚,達克威爾終於再也忍不住,抱著少女痛苦而傷心的痛哭了起來。悲傷的哭嚎聲,如同失去了一切生命的色彩,如同失去了人生中的一切堅持。曾經,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最疼痛的不是在心上剜下一道傷口。而是在那道傷口結痂之後,在同樣的位置上刺上一道,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撕得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