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伯父的情緒十分激動,好不容易才平靜一些,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眼裏的悲痛卻無法掩藏,“染染,你還恨輕輕嗎?”

恨嗎?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問我這個問題?珊婷問,媽媽問,楊俊問,現在就連落伯父也要問,可我一點都不想回答,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很明顯地看到落伯父緊張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看著我時,眼裏多了一絲欣慰,“好,那就好!你也知道,風兒不在了,我的身邊就隻剩下你們了,輕輕怎麽說也是我認的幹女兒,而你又是我無緣的兒媳婦,我真的不希望你們之間有什麽芥蒂。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輕輕縱然有百般不是,那她也是誤會你了,誤會說清楚也就沒事了。但是她現在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困境,身邊一定需要親人的鼓勵和幫助,伯父有個不情之請。”

落伯父突然止住了話,就連臉色都變得有些為難,我想了想,還是說道,“伯父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我盡量答應就是!”

落伯父欣慰地點了點頭,歎道,“你真的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是這樣的,伯父知道你很為難,但是還是想讓你去看看輕輕,順便借這個機會去化解你們之間的誤會,你看好嗎?”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我實在不忍拒絕,可是要讓我去找輕輕,我終究還是邁不開腳步,我雖不恨她,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見了麵我又該說些什麽,總不能說我是因為之前知道自己病重,怕突然離開,她難過,才故意讓她誤會的吧?

我很矛盾,真的前所未有的矛盾,原以為說給落伯父聽,我的心裏會好受一些,怎知卻將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胡同,不管怎麽樣,我今天都得有一個明確的態度。權衡再三過後,我終究沒有辦法狠心,於是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落伯父見我答應了,立馬喜出外望,“好,真好,相信輕輕知道你的苦衷後,一定會和你和解的,你們兩個能夠冰釋前嫌,我真是為你們感到高興。對了,你不是說有兩件事嗎?那還有一件呢?”

“還有一件?”我啞然了,想了想,還是艱難地說出口,“昨晚上楊俊來找我了,他讓我去看他奶奶!”

落伯父漠然,隻覺得好笑,怒氣難言,“他憑什麽?楊家都這麽不講理地對待你,他還有什麽資格來要求你回去看他奶奶?”

我也很無奈,遂將自己的為難之處說出來,“是這樣的,楊家老太太一直對我不錯,這次因為楊逸的事突然病重,時日無多,臥病在床卻對我和楊逸念念不忘,一直想見我最後一眼,所以楊俊就隻好來找我。”

落伯父想不到事情竟還有這麽些內情,頓時沉默了,但是片刻又詢問道,“那他是自己來的,還是代表楊家來的?”

我很疑惑,不知道落伯父是何意,便如實答道,“看那個樣子,應該是他私底下來找我的,況且你也知道楊逸的爸媽一直將楊逸的死歸咎於我,更是拿婚禮上的事情說事兒,所以才會不讓我參加楊逸的葬禮,這回又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讓我再進楊家的門呢?”

“哼!真是欺人太甚!”落伯父一拍茶幾,怒氣凜然,“他們楊家憑什麽這麽欺負人?當我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嗎?楊逸的死我們也很難過,但你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們憑什麽阻止?真是可笑!”

楊逸已經去世,更已經入土為安,我不想再掀起無謂的爭端,連忙勸解道,“好了,伯父你先別激動!喝口茶消消氣!事情已經都過去了,再追究也沒有意思了,我現在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到底該不該去?”

落伯父的氣還沒有緩過來,又聽我這麽說,立馬火冒三丈,“他們都這麽對你了,除非他們老的來求你,否則我絕不會讓你送上門自取自辱。再說了,他們憑什麽這麽霸道,以為全地球的人都圍著他們轉啊,敢讓你受這麽大的委屈!看我回頭不找他們算賬!”

“伯父!”我真的頭疼不已,原本想和他一起商量解決問題,沒想到自己給自己又惹這麽大的麻煩,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隻能耐著性子繼續勸道,“算了,我們不計較了,就算是看在楊逸的麵子,好嗎?”

我知道落伯父疼我,更知道他剛才是因為憤怒失去了理智才會口不擇言,所以當他慢慢地冷靜下來時,他歎了口氣,無奈道,“好,我答應你,不去找他們的麻煩就是了,所以你不要再皺著眉頭了,不然真的不好看了!”

見他這麽說,我緊揪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來,心頭的大石也終於落了地,欣然地點頭,笑道,“謝謝你,伯父,我知道您疼我,謝謝您!”

落伯父摸了摸我的頭,笑道,“現在我已經答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能答應我,若是楊家的老的不來求你,你也不許心軟,私底下去看那個老太太!誰讓他們這麽對你在先的,是他們活該!”

歎了歎氣,看著他這個孩子般的任性,無奈地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你放心,我不會去!”

落伯父這才放心了些,欣慰地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上樓休息,你的房間,林嫂已經幫你收拾好了。”

乍一看這才發現原本在我們身邊一直聽我們說話的林嫂竟然沒了身影,便問落伯父,“林嫂呢?之前不是一直在這兒的嗎?她去哪裏了?”

落伯父寵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你這個缺心眼的孩子啊,真的是太粗心了,她早就走了,到現在才發現!好了去睡吧,晚安!”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朝落伯父說道,“伯父,晚安!”

踏著沉重的步履,一步步地登上了二樓,轉角處,長長地舒了口氣,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或許重新麵對過去,對我來說未必不是件好事。

輕車熟路地開了燈,卻發現雖然很久沒有人住,但一切確實是如落伯父所說一如當初,我知道這一定是林嫂的功勞,因為隻有她落家的一切才會這麽上心,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在,也會打掃得幹幹淨淨,等待主人的回歸,數十年如一日。

客廳裏所有的防灰塵布都被揭開了,一切恢複了落伯母在時的那般模樣,不同的隻是人已經都不在了,整個偌大的房子裏,一切都顯得特別的安靜,靜得讓人感到孤單寂寞。

我並沒有急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反而靜靜地推開了落風的房間,裏麵一片漆黑,可是我卻不想開燈,這樣我還可以當落風是存在的。

他的房間裏很溫暖,簾子是拉開的,清冷的白月光透過窗斜著照射進來,並沒有想像的那麽黑,昏暗的光線足夠我的視覺看清房間所有的東西。緩緩地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感受著晚風的吹拂。

三月的夜,有些微涼,風吹在臉上有些冷,卻也很濕潤,以至於我都分不清臉上的到底是霧水還是眼淚。

相比上一次的無可抑製的思念,這一次我再進來落風的房間,心境卻要平和得多,至少,我沒有那麽失控,當然思念卻不少反增。

回過頭,仔細地打量著房間熟悉的一切,牆上貼滿了落風的照片,卻還是當初的那一些,他好像自從落伯母去世之後,便再也沒有照過相了,所以也找不到後來的印記。

不知道什麽時候床頭的流星花園的海報被換了下來,換上了林俊傑帥氣的臉,他曾經說過,林俊傑是他的偶像,沒有原因,就是盲目地崇拜,還一度拜托我,替他搜集所有的海報、磁帶、甚至是貼畫,當然還有通宵達旦地學他的歌,以至於到現在,每當我一去KTV,林俊傑的歌便信手拈來。

後來身邊的人一直有追問過我,林俊傑沒有周傑倫會唱會跳,也沒有王力宏那麽帥氣有才華,為什麽我卻偏偏這麽沒理由地崇拜他?其實我崇拜的並不是他,隻是另外一個崇拜另外一個沒理由就喜歡他的人而已。

後來落風雖然不在了,但我卻無可救藥地崇拜了林俊傑,無需任何理由,因為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也是我對落風的一種精神寄托。

仔細地摩挲著那張海報,他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尤為嫩白,饒是在牆壁上掛了十年之久,卻沒有半分的陳舊,想來這些年,林嫂真的將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照顧得無微不至,心中感動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