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數年前落風曾經留下的一些東西,我想翻出來看看,重溫當年的記憶,隻是拉開抽屜的時候,裏麵卻是早已空無一物。一番惆悵失落後,便是無限的感傷,原來,十年的時間,真的不短,雖然不多數還刻意維持原樣,但是有些東西還是在不經意間就不見了。

落風珍藏的東西不見了,頓時心裏空落落的,自我安慰大概被林嫂收起來了吧?隻是轉念便否決了自己的想法,林嫂應該不會動落風的東西才對,那它們到底到哪裏去了?

瘋了一樣地翻遍了整個房間大大小小的角落,可卻依舊沒有發現半分影子,正當我忙得滿頭大汗的時候,房間的燈卻突然亮了,轉身一看,卻正是落伯父站在門口。

落伯父看了看我,十分疑惑,“染染,這麽晚了你不睡在找什麽呢?找到了沒有,沒有我讓明天林嫂給你找。”

我看到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欣喜地問落伯父,“伯父,落風這個抽屜裏麵用一個檀木盒子裝著的東西,你有見到過嗎?”

落伯父搖了搖頭,十分納悶,“那裏麵裝著什麽貴重的東西嗎?為什麽你這麽著急?要不要我現在就讓林嫂過來給你找?”

本來聽完他的話我就很失落了,一聽說這麽晚了還要去打攪林嫂,頓時急了,“沒事,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等林嫂明天來了再找也不急。我自己再找找看,您先去睡吧!”

落伯父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叮囑了一句,“那好,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睡,別太晚了,晚安!”

“伯父晚安!”目送著落伯父關上門,回了自己的房間,聽到關門聲,我才癱坐在落風柔軟的大**,傻傻地失落著,一遍一遍地回想著,那些東西最有可能會放在哪裏?隻是任憑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看來真得等明天林嫂來找。

雖然已經深更半夜,可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一閉上眼滿腦子裏都是曾經和落風一家人在一起度過的那些歡樂日子的幸福畫麵。

睡不著,幹脆起身推開窗戶吹了風,想讓自己更清醒些。從落風的衣櫃裏拿出他的睡衣換上,很大很長,卻很舒適,隻是時隔十年之久,已經全然沒有了他當初的那股薄荷清涼的味道,但還是讓我如癡如醉。

窗外的風不是很濃烈,卻力道剛剛好,吹得很舒服,帶點涼意,正好冷卻那顆躁動的心。雙手托腮,茫然地回望著窗外的那一排路燈,眼睛裏倒映出數片光華,一不留神,又陷進了回憶。

隻能說這個房間,這座房子,乃至整個院子,留下了太多我和落風的歡聲笑語以及喜怒哀樂,也唯有這裏,所有的一切還保持著最原始的樣子,當然這也是我當初那般逃避這裏的原因,我怕觸景生情。

可該麵對的,怎麽逃也逃不掉,現在我楊逸不在了,我的心理上也沒有了對他的感激的牽絆,現在我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想念落風。

落家大宅,對我來說既是甜蜜的,卻也是傷心的。每每一想起曾經溫馨的畫麵,那麽多次,在我生命最薄弱的時候,我都想回到這裏,隻是當我從睡夢中醒來或者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之後,我卻又害怕觸及,就連言語也會刻意地去逃避,我又害怕,退縮了。

這次若不是楊逸的事情給了我一個重大的打擊,或許我還是會解不開自己積鬱多年的心結,更不用說勇敢地回來麵對這裏的一切。

突然想起來,落風的另一頭抽屜裏放有小時候我和他一起的照片,卻不知道還在不在?轉身去尋,拉開抽屜的那一刹那,熟悉的相冊薄驚喜般地出現在我的眼前,十分欣慰,也很感激,真的還在!

毫不猶豫地拿出來,到窗邊借著白月光一起欣賞,翻開扉頁,便看到一張是在葡萄架下**秋千的時候,落伯母替我和落風照的,隻是她卻不知道落伯父在她的身後,所以將她也拍了進去,才會有這麽溫馨的一個畫麵。

再翻一頁,是我們去春遊的時候,在江邊替我們拍的,青山綠水下,兩張稚嫩卻清秀的笑臉相互緊貼著,格外地親密,幸福感漾得幾個大人都是笑逐顏開。

再翻一頁,是落伯母和落風一起的畫麵,風中搖曳著的滿牆壁的爬山虎組成了一道綠油油的背景牆,落伯母和年幼的落風看上去十分地白皙,青春,陽光,幸福感不可擋。

……

一頁頁,不忍翻閱的情景,一家人的幸福不斷地在我的眼前重現,而今偌大的空房子裏就剩下被半空回憶的我和落伯父孤獨的兩個人在不斷地思念著他們母子倆。

我多想回到曾經,記憶再來一遍,重新走一遍原來的路,隻是回去的巷弄太過彎曲,我始終走不回原來的故事裏。

輕輕地合上了紀念冊,幾滴清淚滴落在華美精致的封麵上,來不及擦拭,卻早已被風幹,不留一點痕跡,就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默默地站立在窗口,迷茫地望著遙遠的黑幕,茫然地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到最後卻是連一點記憶都沒有剩下,整個腦子裏亂哄哄地一片空白。

直到天際邊魚肚泛白,一陣夾帶著清露的冷風襲來,才驚醒,原來竟已是晨昏破曉時分了。無奈地擺動著早已麻木的雙手,更是苦笑自己的迷糊,竟就這麽在窗前站了一晚上還渾然不知。

既然已然破曉,便搬來一把椅子悠閑地坐在窗前,欣賞著一場美麗的日出。對於我這個鍾愛黃昏夕陽紅的人來說,看一回日出,估計也隻是平生的第一次,也可能會是唯一一次。

清晨的風中還帶著暮春的微寒,空氣時不時地散發著濃鬱的百花的芬芳,遙遠的魚肚泛白的天際邊月亮尚未來得及退卻,像一把銀梳梳理過的雲層正在塗抹淡紅的唇膏,還沒來衝破雲層的太陽卻已經羞紅了雲朵。

乳白色的雲霧像彩練一樣在遠處的山頭上繚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了霞光,鮮紅的太陽放射出奪目的光芒,星光如絲掛滿了千樹萬枝。

這時天漸漸地亮了起來,隻見淡青色的天空繁星開始變得稀稀落落地點綴著,大地依舊還是一片朦朧,如同籠罩在銀灰色的輕紗裏。一陣晨風拂過,同時掠過一陣唧唧喳喳的小鳥的歡叫聲。

不一會兒,東方泛起了一大片魚肚白,大地也漸漸地亮了起來。緊接著,那片魚肚白逐漸被彩霞所代替。朝霞似火燒紅了萬裏蒼穹,假如我們飛向天邊就會撕下一片雲霞,假如我們撲向大海就會托起滾燙的太陽!

緊接著,那片彩霞中間出現了一個亮點——我知道,太陽就要出來了。慢慢地,遠處那片朝霞中的亮點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終於,半個太陽一下子躍出了地平線,紅彤彤的,就像是一個蒙著麵紗的含羞少女正探出半邊臉來悄悄地窺視人間。

最後,太陽像一個淘氣的娃娃似的,一下子跳出來,露出了整張笑臉,又紅又大,它的千萬道光芒穿破層層雲團,照亮了大地,使整個城市的人都開始蘇醒,又開始了新一天忙碌的生活……

以窗戶為切割麵,便形成了一幅天然去雕飾的東方日出圖,窗前的我看得如癡如醉,全然忘記我也該開始計劃新的一天該怎麽過活。

直到林嫂來敲門,叫我起來吃早餐,我才驚覺,外麵已然是日上三竿了,利索地換好林嫂放在門口的衣服,洗漱完畢便下了樓。

餐廳裏,落伯父正拿著當天的晨報看得入神,林嫂依舊在廚房忙碌著,仿佛小小的廚房裏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情。

“伯父早!”和落伯父打完招呼便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上去,麵前已經擺放好了林嫂準備的早餐,一個煎蛋,幾塊起司麵包,還有一點沙拉醬,一杯溫熱的牛奶,一切的一切一如從前,簡單卻十分溫馨。

落伯父終於從報紙上挪開忙碌的視線瞄了我一眼,隻是臉上卻泛起了不解,“你昨晚一整晚都待在風兒的房間?是不是沒睡好?還是一晚都沒睡?”

對於落伯父如此直切主題,一時之間我還緩不過來,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硬著頭皮應道,“是的,是沒有睡好!”

落伯父卻隻是沉重地歎息一聲就沒有再繼續追問,隻是淡淡地對我說道,“吃完早餐,陪我去看看輕輕吧!”

我怔住了,隻是終究還是淡然地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