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語蝶好笑的盯著眼前的陸姨娘,這人當真一點點都不懂得節製的,若是那個平二少爺是個識文斷字的主,瞧見了這樣的嶽母,怕顏麵上也要有些掛不住了。

晟語蝶暗笑在心,七兒卻是小聲嘟囔著,“怎麽把自己扮得像戲台子上的醜兒一般了,難看死了。”

七兒的聲音雖小,可晟語蝶和她挨著,倒也聽了個分明,撲哧一聲便樂了開來,那邊所有人的目光也隨著晟語蝶的笑聲被齊刷刷的吸引了過來。

七兒瞧見了那些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晟語蝶,心下有些緊張,偷偷的在晟語蝶後背拉了拉她的衣擺,晟語蝶反應也快,臉上的笑容不曾減少,聲音聽上去也是純真可人的,至少在大家眼中她是個進退得宜的二小姐。

“姨娘今日的打扮倒是真顯著貴氣的,看得我好生豔羨,方才姨娘差了人去找我來,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麽?”

陸姨娘的眼睛本就比尋常的人看得細致,再者現在也不是暖夏了,她一早帶著這一群人坐在這裏不過就是為了等晟語蝶而已,自然從晟語蝶出現在門邊的時候她就瞧見了,不過隻是當做沒看見的樣子罷了,她是長輩,又怎麽好先去跟個損了名聲的庶出小姐打招呼,陸姨娘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晟語蝶知道這個家裏現在誰才是有那個有權有勢、大家都急於奉承的人。

晟語蝶的輕聲軟語聽在陸姨娘耳中十分的受用,她聽不出晟語蝶話中的譏諷味道,隻當晟語蝶也服了她,遂指著自己身前的一處空座像女王發放恩寵般的說道:“是找你有些事情,過來坐在這說話吧。”

她的話才一出口,一邊立刻有人接了過去,“瞧瞧陸夫人是個多麽賢良的人,就連二小姐都有如疼自己的親骨肉一般的體貼著,生怕這二小姐嬌弱的身子骨站久了傷了。”

“就是,就是,現在大宅子裏的夫人們,哪個得了勢還不是趾高氣揚的,有幾個像咱們陸夫人這般平易近人,連二小姐這樣的都不偏待了。”

聽著這著話,晟語蝶感覺自己方才好像吃了隻蒼蠅一般。

陸姨娘被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哄得十分開懷,眼睛眯成了縫一般,伸出掛滿了金、玉鐲子的胳膊,緩慢的揮了揮,發出脆響,頗有抄襲大家氣度的感覺,在晟語蝶的眼中,這樣的壞佩叮當,就像市集上的流動攤販展示自己的得意賣品一樣,怎麽看,也少了貴婦人的感覺。

心思翻轉著,晟語蝶還是慢慢的走到陸姨娘指定的那個位置坐了下去。

陸姨娘見晟語蝶一坐下,隨即就把晟語蝶的手拉進了自己略微肥厚的手掌中,然後另外一手輕輕蓋住了晟語蝶的,這一上一下,就把晟語蝶嬌小的手掌包裹個嚴實。

晟語蝶皺了皺眉頭,身上雞皮疙瘩又是一炸,腦海中不禁浮想起了前世的時候被人這樣拉著說話的情景。

那個女人與眼前的陸姨娘年歲相仿,拉著她絮絮叨叨的閑話家常,她初遇上了傷感的事情,有這樣一個人陪著自己,胸肺間充斥著滿滿的感動,可是那女人越念越變了味道,隨後她才明白過來,那人並不是真的要關心她,那樣不相識的陌生人關心的隻是自己的業務能不能開展下去而已。

現在的陸姨娘就讓晟語蝶想起了那個時候學會的東西,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晟語蝶靜待了陸姨娘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來。

陸姨娘先是揮手把那些圍在一邊的丫頭婆子們遣了下去,隨後對著晟語蝶微微的笑道:“語蝶啊,上次是姨娘對不住你了,今兒我找你來是想說句體己話的,對了,你把身邊那丫頭也撤了吧,隻我們娘倆說說就好,跟著個外人,怪不習慣的。”

晟語蝶挑了挑眉梢,隨即轉頭看向了身後的七兒,七兒聽了陸姨娘的話,連連的搖頭,晟語蝶對她做了個鬼臉,隨後才穩住了聲音,頗有主子風範的說道:“七兒,姨娘與我單獨說話,你到外麵侯著吧。”

“可是小姐……”

“沒事的,這光天化日的,難不成陸姨娘還能吃了我,你自管下去就好,稍後去跟爹爹說一聲,他今日若是有空,去我竹煙閣坐一坐,我找他有些事情。”

七兒笑著點頭,腳步輕快的退了出去。

一邊的陸姨娘聽了晟語蝶這話,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等到晟語蝶再轉過頭去對著她像天真的小女孩一般微笑的時候,陸姨娘臉上的表情已經回複了自然,輕輕剝了粒葡萄遞到了晟語蝶的麵前,笑著說道:“語雁這丫頭也算有心,知道咱們府中的葡萄已經吃完了,特地差了人把平府裏的葡萄送來了些,還特別囑咐了我要叫來你這個妹妹一同享用,這丫頭,說是為了給我送葡萄嚐鮮,不如說是借著孝敬我的名,實則是念著要給你罷了,看看,果真還是姐妹情深的,連我這個娘都比不過啊。”

晟語蝶接過了那粒葡萄,放進口中,味道沒什麽特別,對於她來說,這東西實在算不得稀罕物,在現代,就算是冬天想吃葡萄也是很尋常的事情的,何況現在才入秋不久。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這陸姨娘的嘴,能把歪的瞪眼說成了直的,說是姐妹情深,晟語蝶倒是更覺得顯擺的味道明顯得緊,哪個情深至此的姐妹為了自己能嫁入豪門,設計陷害了親妹妹的名聲,生死都不念著理會了,幾粒葡萄倒能顯出了情深來了。

見晟語蝶隻是點頭卻不說話,陸姨娘知道也沒必要再糾纏到,沉默了一陣,才小聲的說道:“姨娘也知道愧對了你,老爺寵著語雁,不忍壞了你的名聲,再損了她的聲譽,也就你是大量的人,你這聲譽要找個好人家怕是難了,這事姨娘我於心有愧,這些日子倒也四處給你打聽了一番,倒是尋到了個品貌與你般配的人,這事其實也沒必要跟你說的,隻要我去老爺、夫人那裏知會聲,這親事也就成了,不過姨娘知道你這丫頭性子烈,就先和你說說。”

晟語蝶知道陸姨娘大概是顧及了晟語蝶懸梁那次才會先來探探她的風聲,不過她還是好奇了陸姨娘為何這般熱心起她的親事來了,遂柔著聲音問道:“姨娘,還多謝您有心了,我現在還小,不急著尋親的。”

陸姨娘立刻尖起了聲音,“你姐姐都成婚了,你與她相比也少不得多少日子出生的,這事還是你姐姐送葡萄的時候提點了我,我才想起的,這親事好呢,是親上加親,想來老爺和夫人也不會反對了才是。”

晟語蝶越聽越是感覺這親事絕對好不了,不過她麵上還是維持著笑,“姐姐也有心了,不知道被姨娘和姐姐同時相中的是哪家的少爺呢?”

雖然晟語蝶辱了聲譽,可府中的人都是明白她的,自然也不會是隨便的人家都能保舉的,想來也該是差不多的,所以晟語蝶想著便問出了是哪家的少爺。

陸姨娘一頓,隨後輕笑著說道:“還不是你那個自小的冤家,塵倉表哥。”

晟語蝶一愣,本來是把玩著手腕上那隻晟語雁大婚的時候晟老爺送來的玉鐲的,聽了陸姨娘說出了個陌生的名字,她手竟微微停了動作。

她本不是個喜歡戴著首飾的人,可是第一次見了那鐲子就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這些日子也多半會套在手腕上的。

聽見了陸姨娘說出了個塵倉的名字,她確認自己是第一次聽見的,卻又不敢開口問這人是誰,冤家這個詞,晟語蝶還是有些明了的,多半是用在有些曖昧的男女身上,晟語蝶隻是頓了一下把玩鐲子的手,隨後又繼續慢條斯理的把玩了起來,既然不知,那麽不問就不會有破綻。

陸姨娘見晟語蝶隻是一直玩弄著手腕上的鐲子,卻不接茬她的話,輕咳了咳,隨後陪著笑臉繼續說了下去,“你小的時候他每次來府中的時候都會來找你玩的,那個時候語雁看了都覺得嫉妒的,你還說過將來要嫁給他的呢,自從你被封為蓮花仙子之後就沒見過你塵倉表哥了,畢竟你大了,老爺不允許你與男子多有接觸,他來了許多次都被擋了回去,老爺那個時候一門心思要把你和你姐姐嫁入像你姐夫那樣的人家,不過現在不必擔心了,語雁也問過你塵倉表哥,他更是欣喜,所以想來想去,我還是先跟你說一聲為好。”

晟語蝶皺著眉頭聽著陸姨娘的話,心下合計著她話中的真實性,似乎是一個老套的因為攀龍附鳳而斷送了一對心中有情的男女的故事。

陸姨娘給出的梗概分析一下就成了這樣的情節,晟語蝶與那個什麽塵倉本是兩情相悅的青梅竹馬,奈何那別有心思的晟老爺為了攀附權貴,硬生生的拆散了兩個人,不過不管他們是不是兩情相悅,對於現在的晟語蝶來說都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