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玨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說,“據我所知,鹽幫現在已經是兩麵為難,私鹽不好賣,朝廷又增稅,他們現在是需要畢家幫助的時候,絕對不可能對你們不利。”

“你還知道什麽?怪不得你這麽坦然。”

“我好歹也受鹽幫所托,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你們打主意。”

“鹽幫托你做什麽?”

丁玨看了眼丁鳶,才說道:“我們受父親之命去鹽幫送帖,張寅成知道我們的關係就托我們帶王平來說服你們與鹽幫合作,鹽幫現在騎虎難下,急需一筆錢,而在江南,你們畢家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隻是這樣?你還是沒說明白鹽幫的困難。”

“我說了你們不是要對付鹽幫嗎?”

“小弟。”我無奈道,“古人都說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不是要對付鹽幫,而是防止鹽幫要對付我們,更何況,鹽幫讓我們出錢我們就要出啊,如果他們拿刀架在我們脖子上逼我們拿錢,那憑什麽要將我們家的錢送給他們?”

丁玨咬牙切齒道:“我不是你小弟。”

我擺擺手:“這不是重點,你隻要告訴我們鹽幫的困難,我可以考慮免除你通敵不報的過錯。”

丁玨已經被我打敗,無力反抗束手就擒,想了想無奈道:“朝廷重新控製官鹽,收回了大批原來私鹽的產地主權,鹽幫失去了大部分土地不說,連私鹽的買賣都受到嚴格控製,很多買賣私鹽的鹽幫中的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朝廷還調高了鹽稅,鹽幫現在入不敷出。”

“急需的錢隻能補一時之需,他們沒有解決的辦法?”

丁玨搖搖頭。

我怒道:“如此這般豈不是拿畢家的銀子去填鹽幫的窟窿?我們畢家算什麽,還等鹽幫大發仁慈將畢家收了嗎?”

我心中冷笑,鹽幫太癡心妄想了,以為普通商家就不敢與他們最對,可惜的是他們偏偏挑中了我們畢家。鹽幫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卻動起歪腦筋,畢家雖隻是個商人之家,但卻不是好欺負的,大不了最後一拍兩散。

原來我還對鹽幫與朝廷抗爭報有一絲同惜之情,那現在這種想法已經**然無存,鹽幫不思量妥善的處理對策,隻想著拆西牆補東牆,在臨死前拉一個墊背的,這樣的鹽幫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丁玨勸道:“鹽幫畢竟駐紮在江南,都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朝廷也是一時半會動不了鹽幫,才會逼著鹽幫自己分裂,甚至拉上你們來砸鹽幫的招牌。”

“朝廷這麽恨鹽幫?”

丁玨冷笑道:“除了手握皇權的皇上自己,他哪個不恨?江湖人聚集在一起,朝廷就說我們要聚眾謀反,鹽幫買賣私鹽養活了大批的平民百姓,朝廷就要增加鹽稅控製私鹽。”

“我信你一次,希望鹽幫不會讓我失望。”

翟宓堅持要與我一起去,待我們到了醉香樓鹽幫的人已經等在那兒了,樓外麵裏三圈外三圈圍著看熱鬧的人。踏進醉香樓抬眼就見醉香樓上層已經坐滿了人,鴉雀無聲,空****的下廳隻有一張桌子,上麵端坐著張寅成和王平,另外一個應該就是郭啟天了。

我們六人坐在剩餘的位子上,正好繞了一圈,我的左手邊是翟宓,右手邊是憑飛,他旁邊是冉顏,丁玨丁鳶充當和事老的緣故分別坐在了我們和鹽幫的中間。

我謹記著憑飛說的先禮後兵,先端起手邊的酒杯說道:“小弟先敬各位一杯,讓我們有什麽話敞亮開了說,不要藏著掖著,小弟是笨人,有些話聽不懂的。”

我敬完,憑飛、翟宓、冉顏也都站起來一飲而盡,而後丁玨和丁鳶也給張寅成等人打了眼色自己將杯中的酒喝掉。

張寅成站起來時,翹起的肚子微微碰到了桌子,晃了一晃,“畢兄弟,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上次因為你們為敝派解決白氏寶刀的問題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今天就以這杯酒一齊謝了吧,畢兄弟不要介意啊。”

郭啟天也是豪爽的人,拉著王平痛飲了三杯。

我瞧這開頭還是可以的,隻是酒已入腸,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畢竟我們不是人家請來光吃飯的,吃完了這頓飯錢我們可能還得自己掏。

“畢兄弟想必已經從丁少俠那兒得知我們鹽幫的現狀了。”

張寅成開門見山,這就好辦了,是敵是友總是要辨別的。

“沒錯,我也知道貴派想借銀子。”

我暗笑,這借是好聽的話,其實他們想的是不勞而獲,拿了就走,長期的還是無利息的。

張寅成笑道:“畢兄弟明白就好,不知道畢兄弟可有了主意?”

早說張寅成是隻老狐狸了,長了張憨厚無害的臉,卻有一顆坑盡世人我無害的心,看到他笑容可掬等著我答複的樣子我就忍不住在心裏想象一個他然後將他揍成符合他肚子的形象。

我定定神,笑道:“好說,隻要總舵主同我們定一個契約就成。”

“什麽契約?”

我故作驚奇道:“當然是貴派向畢家借錢的事,如果貴派出了什麽事……”我憑空往上指了指,“找了你麻煩,我好歹有個脫身的借口,難道陪你們一起舍生取義不成?”

十指交叉,保持最謙和的態度,繼續道:“說句不好聽的,我隻是個商人,不是慈善家,我會做的隻有生意,難不成……”我大驚小怪的笑道,“貴派想搶不成?”

字字成針直戳張寅成的命門,他的軟肋在我手上,那就是鹽幫的生死存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忍心看著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東西在自己手上毀掉。

張寅成無話可說,因為我說中他的心事,而在我們聚集起來的看熱鬧的人的注視下,他卻不能輕舉妄動,他要整個鹽幫的顏麵著想。我想他現在才搞清我同他的差距,不是他強於我,而是我比他有利,換句話說,畢家手中握著可以幫鹽幫活下去的唯一一口氣。

意氣用事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應該做的事,張寅成和郭啟天都是合格的,因為他們始終保持著沉默,先沉不住氣的是王平,這在我們預料之中。

王平拍案而起時從樓外闖進來幾個人,麵目凶狠,雖然沒有帶武器,他們的表情卻說明他們想將我們殺之而後快。“畢憑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聽聽這話說的,究竟是誰欺負誰啊,難道鹽幫欺上門來了,我們還要伸出臉給他們打,甚至還要為他們鼓掌感謝他們賜的巴掌嗎?

我抬起頭,淡淡的笑道:“三當家喊錯名字了,你應該說,‘張寅成、郭啟天、王平,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畢憑天,我們鹽幫在江南這麽多年,你們畢家的生意哪一項沒有我們鹽幫在保?今天你們翻臉不認人,連點錢都不願出,還是不是男人啊。”

我笑道:“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操心,我說過了,我是個生意人,不認人的,今天你們若喊我們來談生意,我們自然樂意奉陪,但要我們乖乖掏錢給你們花,對不起,我沒錢。”

一直沒說話的郭啟天突然開口道:“契約怎麽定?”

好在還有一個明理的,我笑道:“三年之約,隻限金銀,利息算你們便宜點,一年一百兩,但若超過三年,一年漲百兩。”

郭啟天和張寅成對視了一眼,說道:“三年未免太……”

“要延長也可以,我可以寬裕到五年,五年之後我就憑這張契約去向你們鹽幫要錢,若是你們沒錢,就拿鹽幫生意來抵,若是你們不幸死了,我也就當花錢買個心安。”

“你說誰死了。”王平張口又要罵我,卻被郭啟天輕鬆攔了下來。

“你還不知道我們要借多少,若是我們真的無法還怎麽辦。”

我笑道:“要借多少不是你們說的算,你們要的太多我們拿不出來,殺了我們也是沒用的,做生意有上限,我隻是說出我的條件,下麵就看你們的條件了。”

“我們要五千萬兩黃金。”

冉顏一口茶沒入口,噴了旁邊丁玨一臉,連我和憑飛都嚇了一跳,五千萬兩,還是黃金,這什麽概念,真當畢家有聚寶盆啦,傾家**產也不夠賠的。

我搖搖頭:“別說我拿不出來,就算五年之後你們也還不了,既然你們沒誠意我們就不奉陪了。”

“畢公子不知道私鹽的利潤有多大嗎?”

“我不想知道,我家做普普通通的生意經過幾代攢下這些財富不能葬送在我們手上,你們鹽幫有私鹽生意在手就自己去做,別那麽客氣非要帶上我們。”

郭啟天突然笑道:“都說畢家出良商,果不其然,今日畢大公子讓在下好生佩服。”

我擺擺手,說道:“莫給我戴高帽,商人就是商人,不分良與不良,我做事憑良心,碰上不用良心的我也用不著給他們麵子。”

“公子是說鹽幫沒良心?”

我笑道:“僅僅你們三個還代表不了鹽幫吧,你們若是一心為鹽幫好,就不要一意孤行,因為自己的恨將鹽幫推到與朝廷完全對立的一麵,你們若是有良心,就不會獅子大開口說出五千萬兩黃金的話,我們拿不出來,你們也還不了,這不是存心要挑起我們之間的火嗎?”

郭啟天沉思道:“公子所說有理,在下承認我們做的有過錯,但我們真的是萬分希望公子與畢家能助鹽幫一臂之力。”

我看看憑飛,他衝我點點頭,站起身來說道:“畢家隻是一介商賈,要論能力肯定是不足以抗衡鹽幫,但江南一帶多少商家靠著鹽幫成長起來,就為了這個我們畢家是願意傾盡一點力量的,但是我們醜話說在前麵,鹽幫人張著嘴要吃飯,畢家也要養活那麽多人,你們不要問我們拿多少,我們隻會盡可能的幫助。”

憑飛一飲而盡後繼續說:“若三位當家的同意,就喝下憑飛敬的這杯酒,我們化敵為友,渡過難關。”

張寅成先站起來喝幹了麵前的酒,然後是郭啟天、王平,接著我領著翟宓、丁玨、丁鳶、冉顏都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帶頭拍響的第一下,第二下,往後就嘩啦響了一大片,蔓延到了樓上,樓外,所有看客都為我們鼓起了掌。

坐下去的時候我終於能感到緊繃的身子鬆了下來,翟宓小心的給我夾了一碗的菜,我對她笑笑,有妻在身邊就是好。

事後我了解到鹽幫現在需要的錢並沒有那麽多,他們是想一口氣往大的要,以防將來的不時之需,多出來的還可以做鹽幫的資金,這種做法被我們大夥深深鄙視了。

我拿出了一千萬兩銀子,這是我們可以給的最多的數目,足夠他們撐一段時間了,若他們自己沒有能力,鹽幫倒就倒了吧,反正私鹽的生意是不會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