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計劃我們要趕去巴中了,因為鹽幫搗亂的緣故我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離十月十五隻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路途遙遠經不起耽誤了。臨行前我和憑飛將畢家所有的店鋪賬本都查看了一番,發現卓洛的確有經商的才能,短短幾個月已經做的有模有樣了,我吩咐卓洛時刻留意鹽幫的動態,及時向我們匯報。

出發那天,冉顏扭扭捏捏的同翟宓耳語,之後翟宓就來跟我們說冉顏不想去巴中了,隨著翟宓的示意我看到冉顏站在卓洛身邊一臉小女人強勢的表情,憑飛無奈的笑,我想冉顏終於看見屬於她自己的獨一無二了。

因為趕時間,憑飛同丁玨都決定騎馬,我以為再少了個冉顏馬車裏會寬敞些,沒想到臨上路前突然竄進來一個人,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趕都趕不走。

“王平,你做什麽。”

王平笑笑:“去巴中,跟你們順路。”

我笑道:“商人不做沒利益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那又怎樣?”

“路費,一天一百兩。”

王平跳起來,頭卻撞上馬車的頂,引起馬匹一陣騷亂,“開什麽玩笑,一天一百兩。”

我理所當然道:“你打擾了我和翟宓,當然要酬勞加倍。”

“這何止是加倍,真是奸商。”王平咬牙切齒道。

“您是堂堂鹽幫三當家,身子自然金貴些,我還覺得便宜了呢,若是不幹,立馬下車。”

王平轉而向翟宓求助,翟宓笑著看著我,我堅持不到一分鍾,隻好投降:“好了好了,你給我乖一點,否則我們這裏幾個高手都會立馬要了你的命。”

王平難得地安靜下來,不過可恨的是他霸占了馬車裏最舒服的地方睡得那叫一個銷魂,我隻好和翟宓躲得越遠越好。這時,丁鳶也上車了,見到我和翟宓依偎在一起的姿勢,眼神又黯然了一下,苦笑打趣我們,“丁大哥同宓姐姐真是感情好。”我突然有點感謝王平的出現,否則讓我跟翟宓還有丁鳶三人共處一室我肯定會窒息而死的。

穿州過省,出了江南又見到那些莫名出現的難民,情況越發嚴重了。

丁玨說:“我們去給各派送帖時還未有過這般慘狀,為何現在突然出來這麽多難民?”

我一時好奇問道:“你何時出來的?”

“大概你們走後沒多久。”

那就是幾個月前,我們回來時也沒有出現難民,待我們這次回江南,就是半個月前的事情,這些難民一夜之間出現,到了江南同樣又一夜之間般消失了,完全像是根據我們的行程聚集的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些難民不搶我們啊。”

丁玨白了我一眼,王平卻讚同地點點頭:“你們沒當過災民,你們不知道,真正餓慌的人是見到什麽都要搶的,恨不得將你身上的錢財衣物全部搶過來。”

可是我們從曲阜回來,再在這一路上可以說都是平平安安的,我們不發銀子不買食物他們也不會阻止我們通過。

距離武林大會還有幾天的時間,我們終於趕到巴中,有丁玨帶領,我們順利的到了丁衎承的別院。看得出來丁衎承看到我時很是欣喜,我別過臉不想看他,雖然我清楚他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為了母親,可惜母親已經死了那麽多年再也看不到了。

憑飛推推我,我醒悟過來,拉著翟宓走到他麵前,“……爹……這是翟宓,我快要和她成親了。”

丁衎承不置信地看著我們,上下打量了翟宓一番,突然笑道:“好好好,快些成親,爹給你們主持婚禮。”

我冷冷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丁衎承自想的美夢,要舉辦婚禮也得回到江南,要主持婚禮也輪不到他,我還有一個父親在家中等我回去呢。丁衎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不好看,我看到他吃癟,一麵覺得痛快一麵又覺得自己殘忍。

憑飛適時的打破這種尷尬,向丁衎承詢問大會的準備情況,丁衎承苦笑道:“武林大會之前我會向江湖眾人說明休妻的緣故,不過這又不是喜事,便隨便準備了些,讓人來了看場熱鬧罷了。”

丁鳶乖巧的跟在丁衎承身後服侍,丁玨轉身對我們說:“要說恨我還真恨你們,我爹為了你們娘要休了我娘,我還得為你們忙前忙後,這到底是個什麽道理。”

我討笑道:“先前我還想你會下毒害我,我給你賠禮了。”

丁玨氣極反笑,說道:“我還真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給毒啞了,你這張嘴說的話真是句句揭人傷疤,可恨得緊。”

我忙拉過憑飛擋在麵前:“我還有娘子要照顧,要毒先毒憑飛。”

憑飛配合的轉過身控訴我:“大哥,你好毒。”而後緩緩落了下去。

丁玨冷眼瞧我們的笑話,半晌才說:“出去莫說我與你們認識,太丟人了。”

憑飛立刻複活,與我一邊一個搭著他的肩,笑道:“兄弟之間就別這麽客氣了。”

休妻,既不是紅事,又不是白事,一般來說休妻有各種形式,有在家中長輩在場的情況下立下二人分離破除結發誓言的,也有夫妻二人落下一張休書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的,但總是有相同的一點,便是男方要列數出女方的七出,方可休妻。

丁衎承之妻,關漪,前武林盟主關雄之女,江湖一代女俠,嫁給丁衎承二十五年,生一子丁玨,今天卻麵臨著丁衎承要在眾人麵前將她的不是一一說出的窘境。關漪出身名門,性格驕傲,所以成親的第三年丁衎承就因忍受不了關漪的霸道脾氣而愛上了一個江南的溫婉女子,齊倩子,也就是我和憑飛的娘。齊倩子身懷丁衎承的孩子被關漪趕走,被迫嫁給了別人,而關漪與丁衎承的夫妻情分早在二十年前就沒有了。

現在,丁衎承為關漪所指的七出就是“妒”,甚至丁衎承毫不留情的指出了關漪下毒殺害母親的事。

雖然多數人聽了丁衎承的七出認為關漪的確有不當之處,但因為關雄的勢力仍在,也不可能明確表達自己的立場,這些人還是帶著看熱鬧的想法保持中立的態度。關漪一點反駁都沒有,木偶一般的上來、下去,絲毫沒有當初在紫陽居時的蠻橫,連當初那點可憐的姿態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娘怕是已經傷透心了。”丁玨哀歎一聲,告訴我們,“這些年爹隱居在竹屋裏,娘每日每日也是在誦經念佛,可是絲毫感動不了爹,直到最後你們來,他們完全爆發了。”

二十年的怨恨,關漪恨母親,丁衎承恨關漪,一場情事影響了他們三個人的一生。冥冥之中是母親在引導我們,為她解開那一場劫數的愛恨糾纏,還她一個安靜的回憶。

直到丁衎承說完,關漪都沒有反應,大概所有人都認為熱鬧已經看完,接下來就是吃吃喝喝然後等著明天正式的武林大會了,但誰也沒想到關雄會在這時候出現,並帶來了現今的武林盟主,也是他的首徒,李田。

眾人紛紛起來給關雄和李田行禮,一下子將丁衎承晾在了一邊,關雄翻身上台,毫不客氣的將丁衎承擠到一邊,向台下拱手說道:“各位見諒,老夫來晚了,剛才抱歉讓大家看了場不像話的鬧劇,但既然武林大會明日就要舉行,大夥還是早些回去休息。”

即使他不說,眾人也是準備散了的,於是各人又紛紛笑著與關雄告辭,這時關雄又突然拉過丁衎承,舉起他的手說道:“此人,欲無理休妻,老夫以前武林盟主的身份將此人逐出此次武林大會的名單,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關雄的意思,丁玨驚呼出聲,被關雄瞪了一眼:“老夫認為武林盟主應是品行兼備,但因為己錯而遷怒他人的人怎麽配做大家的武林盟主,就算這人武功再好又有何用?大家是否同意老夫的意思?”

我冷哼一聲,小聲說道:“還問是否同意,擺明就是要讓大家同意嘛。”

“師父武功蓋世,這麽多年若不是因為關雄的緣故而放棄了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現在哪還輪得到那個李田啊。”憑飛嗤笑,“我想關雄就是怕師父做了武林盟主讓他沒麵子。”

在我們小聲討論時,已經有不少人紛紛附和關雄,我細眼看過去,丁衎承倒是很平靜,好像對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有了心知肚明的準備。

我一時氣憤,嘴快問道:“前武林盟主,在下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聲音一下子蓋過了那麽多聲音,暢通無阻的傳進了關雄的耳朵裏,而他也不費吹灰之力的搜尋到我的位置,見我和丁玨站在一起以為我是他外孫的朋友也是支持他女兒的,便和顏悅色解釋道:“小兄弟,丁衎承因為自己與別的女人有了私情被發現便惱羞成怒想要殺了妻子,可是沒想到卻被妻子躲過而錯殺了那個女子,於是丁衎承隱居二十年等待這個機會,企圖在世人麵前編造一個謊言詆毀自己的妻子,來洗刷自己負心的名聲。”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關雄,若是不知道真相的,怕真的要被他這套說法糊弄過去了,可惜我恰恰是不會被騙到的那個。

我又佯裝求知的問道:“丁衎承武功高強,為什麽還會殺不掉自己的妻子?甚至落得那個女子被殺?”

“丁衎承武功高,可是他妻子武功也不低,丁衎承許是心虛,再保護一個人力有不從。”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見關雄已經轉過身,忙又接著問,“在這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憑丁衎承的武功已可以當武林盟主了,為什麽這二十年他不曾找這樣的機會,反而要在今天呢?”

“小兄弟,你怎麽知道丁衎承沒有找過其他機會呢?也許是時機未到,也許是他還找好借口。”關雄老奸巨猾,大概已看出我非同伴,言語中也開始不客氣起來。

我笑道:“那關老前輩,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丁衎承終於找好借口安排好時機,在今天將關漪的罪狀大白於天下,卻被您老及時發現,進而阻止丁衎承的陰謀?”

關雄點點頭:“沒錯。”

我又笑道:“那就奇怪了,你想阻止的是丁衎承參加武林大會,可丁衎承做的隻是休妻,這似乎與您老的目的不相關啊。”

關雄愣了一下,怒道:“老夫已說過,丁衎承家有嬌妻卻亂有私情,此為不忠,奸情被發現惱羞成怒想要殺妻是為不智,殺妻不成編織謊言陷害妻子此乃不義,此等不忠不智不義之人怎配當武林盟主?就算他武功蓋世,也為武林同輩不齒,如何領袖群倫?”

我點點頭:“沒錯,您老罵的真對,可是您都可以做武林盟主了,那比您好過不知道多少倍的丁衎承為什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