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司空月確實還是太嫩了。

司空圖出現在這座桃花紛飛的小島上時,薑遲正氣急敗壞地從司空月手裏搶他的竹蜻蜓。

司空月怎麽和個小學生似的, 連這也要和他搶!

司空月像是已經有所感應, 依舊笑眯眯地說:“小觀音,和我打個賭吧,你猜猜我能不能從這麽多桃花樹裏把你找出來?”

薑遲勝負欲極重, 兩頰粉粉,躍躍欲試地說:“好啊,賭什麽?”

“如果我找到你的話, 你就答應我一個要求,反過來, 我就實現你一個願望。”

“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

“去胭脂巷呢?”

“你到底對秦樓楚館有什麽執念?”

“好吧……管他那麽多呢,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你先閉上眼睛,要遵守規則,不可以看哦。”

“嗯嗯, 你快點藏起來,注意不要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你那麽笨, 果然還是我的勝率要大一點。”

“不可能!你等著瞧吧,司空月!”

桃花塢裏到處都是紛飛的粉色花瓣,遊人如織,樹蔭繁密,薑遲皺著眉糾結了一下, 果然還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思考了一下, 很機靈地鑽進了司空月身後的一塊巨石的縫隙裏。

如果不是不能隨便變回原形的話, 司空月這輩子都別想找到他。

“阿月, 你讓為父很失望。”司空圖帶著那群昨夜裏剛被戲耍過的打手冷冷地看向桃花塢上負手而立的紅衣少年。

那雙如狼又如鷹的狠厲雙眸完全不帶任何情感地看著自己血緣上的兒子,仿佛隻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甚至隻是在看偷了自己寶貴藏品的毛頭小賊。

“那位小菩薩呢?”

司空月挑釁似的笑一笑,滿是惡意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很遺憾,你的計劃落空了,那位金貴的小菩薩,已經被我殺了。”

躲在石頭後麵的小狐狸愣了愣,有點不敢置信地抖了抖耳朵。

到底還是入秋了,清早的時候晨風已然凜冽,好似刀子劃過麵頰,幾乎要割出傷人的血痕。

空氣寂靜了一秒,司空圖緩慢地扯開唇角,笑了起來。

這一刻,他們父子兩人倒終於有了一絲相像:“不可能。”

“你愛信不信,屍體已經被我丟進護城河了,說不定過幾天就浮起來了。”司空月聳了聳肩,吊兒郎當地笑了笑,“很遺憾,你的計劃泡湯了。你要實在是想討好國師大人,不如問問他泡腫了的屍體要不要。”

“阿月,你近日是越發大膽了。”司空圖眯起眼睛,深陷的眼窩流露出狐狸似的狡詐和陰險,“那位小菩薩,無論如何,都是要送進宮裏的,若是你實在喜歡,等他被玩膩了再收回來就是了。”

司空月唇角抽搐著,像是一隻長成的幼狼,為了自己珍視的寶貝,開始反抗獨/裁的成狼。

老畜生。司空月咬著牙想。

“這一次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了。”司空圖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長氣,這位“麵慈心善”的司空太尉很寬容地笑起來,像隻是同自己的兒子閑話家常,“昨天夜裏,賈筠死了。”

這次輪到司空月愣住了。

“你什麽意思?”

“賈筠那個小子,是個沒什麽腦子的混賬,可是再沒用到底也是輔國將軍的親子,死的時候連全屍都沒有,還真是可憐。”

“賈慎大怒,揚言要殺他親子的人死無全屍,昨夜裏隻有你和他有過交際,看來是無可避免地要你去大理寺一趟。”

司空圖是真沒把這個兒子當做是自己人,或許在他看來隻不過是一個三番兩次給自己惹麻煩的累贅罷了。

他微微地笑起來:“這時候便是為父先保你,也保不住呢,想來隻得向國師大人求求情罷。”

司空月嗤笑一聲,冷著臉往船塢走去,兩個高大的家丁便過來縛住了他的手,他們看起來很是忌憚這個武功高強的少主人。

司空月走過司空圖的時候,悄聲道:“區區大理寺,我去就是了,隻是希望老頭子你,早生貴子,免得絕後啊。”

眼看著司空月離開。

司空圖的語氣突然溫和了下來:“小菩薩,可以出來了嗎?”

“你要是再不出來,阿月可真就要為你死了。”

那被落下的桃花覆滿的巨石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一隻霜白的手按在了石頭上,很快從那巨石後麵露出一張豔若桃花的小臉。

司空月倒是把小菩薩照顧得極好,藍寶石一般眼眸鑲嵌在粉色的眼眶裏,惑人的長睫像是停棲在臉上的兩隻黑色鳳尾蝶。

薑遲其實也很怕這個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老家夥。

但是如果他不出來的話,司空月一定會倒黴的。

雖然司空月確實很狗,但還是不希望他出事。

薑遲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聲線不要發抖,冷靜地同司空圖交涉:“我願意去……你說的那個地方,你不能這麽對你的兒子。”

“他是無辜的,你最好放了他。”

司空圖微微地笑起來,那雙同司空月如出一轍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詭異的狂熱:“當然可以了,小菩薩。”

薑遲緊張得喉嚨都抖了,指尖都有點哆嗦,很不情願地從巨石後麵出來。

司空月每次都騙我。

他悶悶不樂地想。

果然很狗。

他剛走到司空圖的身邊,一隻手帶著一張香得衝鼻的手帕從身後捂住了薑遲的臉。

漂亮得好像瓷娃娃的少年驚惶地眨了眨眼睫,努力地扒著偷襲男人粗壯的手臂,最後還是沒有抵抗過藥物的侵襲,最終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

最後的視野裏隻剩下司空圖那張好像中年版司空月的臉。

靠。

老變態。

這下子栽了。

薑遲暈暈乎乎地摔在了一個陌生的懷抱裏。

司空圖本來想著去撫摸少年無知無覺的宛若神跡一般的臉頰,可是指尖剛剛觸到少年的肌膚,頓時感到如同燒灼一般的銳痛。

他猛地收回了手。

腦中霎時間響起了來自那位氣勢森然的警告: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肖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