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埃默森是鎮上最富有的玩具商人。

印著埃默森這個姓氏的玩具在全國各地都十分暢銷,埃默森先生也一度成為孩子們心中最有魅力的男人。

薑遲跟在布萊特警官身後,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瞧著這個據說很受孩子歡迎的好心男人。

埃默森長得一副典型資產階級中年白種男性的模樣,五官勉強稱得上英俊。從別墅走出來的時候嘴角上兩撇小胡子會跟著他微笑的弧度一起往上翹。

他一露麵就先是很傷心地表示自己對亨伯特男爵死去的遺憾,甚至還滴了幾滴誠摯的眼淚。

其他警察頓時就相信了埃默森是個非常仁慈的大善人。

你看,連一個沒多少交情的死者也值得他如此落淚,多麽好心腸的家夥。

薑遲默默揪著布萊特衣角的手不自覺攥緊了。

小狐狸直覺這個男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好心。

警察告訴他極有可能是夜魔的下一個目標,然而埃默森本人卻並不相信。

這個從眼神裏便能看出一股精明相的男人對著這群警察露出一個非常和善的微笑:“小夥子們不需要擔心我。”

他伸手向警察們展示別墅裏如同鐵桶一般的防衛裝置,不乏得意地介紹道:“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安保,那個叫夜魔的家夥就是真正的惡魔也無法碰到我一根頭發。”

他還真是個惡魔。

薑遲默默吐槽。

恰好女仆端上來精致的小點心和紅茶,薑遲有點眼饞地盯著還冒著熱氣的陶瓷餐盤。

埃默森看到布萊特身後冒出的漂亮男孩,那雙有些渾濁的灰綠色眼睛裏透出些更加真摯的笑意:“我不知道警局裏還有這麽……優秀的孩子。”

“還是第一次見呢。”

薑遲愣了愣,茫然失措地下意識看向了布萊特。

男孩鴉羽似的眼睫慌亂地眨動著,似乎是在向男人求助。

男人英挺麵容上蒙著一層叫人看不透的陰影。

薑遲並不能熟練麵對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的示好,抓著男人衣角的手鬆了又緊,硬著頭皮說:“我不是……”

“他是本起案件的重要證人,必須隨時跟在我的身邊。”布萊特沉沉開口,不知道處於什麽心理,他特意在富商麵前加重了“我的身邊”幾個字眼。

似乎是在警告麵前這個油滑狡詐的商人。

埃默森先生也是浸**上流社會多年的人精,當即笑眯眯地揭過了這個話題,好像當真隻是隨便一問。

他示意警官們享用精致的點心,一邊慢悠悠地表示自己願意全麵配合警方的查案。

薑遲看著送到自己手裏的茶杯,不由自主地蹙起眉。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大家都笑嗬嗬地接受了這工作之外的福利,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不喝好像不太給麵子,硬著頭皮用嘴唇碰了碰香濃的紅茶。

苦的。

薑遲氣哼哼地向係統表示果然奶茶才是永遠的神。

係統:我們這裏是恐怖生存遊戲,不是度假生活頻道謝謝。

“既然埃默森先生願意配合我們調查,那我就直說了。”布萊特連拿起茶杯都欠奉,抬了抬眼皮冷淡道,“你知道天使俱樂部嗎?”

男人飲茶的手微微一頓,要不是薑遲眼神夠好,很容易便錯過了男人完美麵具裂開的一瞬。

有戲。他振奮起來,準備聽埃默森怎麽說。

“很遺憾,我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俱樂部,這是什麽?”他很無辜地聳了聳肩,和警察們笑道,“慈善家協會?”

慈善家?

布萊特露出一絲諷笑,這群貴族可真會給自己戴高帽。

“可是我們這裏有一份名單,上麵明確顯示埃默森先生在十五年前加入了天使俱樂部,同時開展了人造天使計劃。”

男人站起來,一米九幾的身高壓迫感極強地逼視著富商:“人造天使?你們用什麽製造天使?”

埃默森麵不改色,用手裏的拐棍敲了敲地麵,語氣聽起來有一種被莫名其妙冤枉了的無奈:“我真的沒有參加過這個什麽,天使俱樂部,我隻是恰好都和上麵的幾位認識而已。”

“僅憑一個名單就斷定我參加了什麽奇怪的組織,這不是很荒唐嗎?”

那雙狡詐的灰綠眼睛從布萊特的臉上挑釁地轉了一圈,又落在了薑遲身上。

薑遲抖了抖,覺得自己像被一尾嘶嘶吐信的蛇盯住了。

不等警察再問話,埃默森搶著出口:“既然警察們是來保護我的,這樣逼問一個無辜的好市民,是不是也是一種不稱職呢?”

布萊特絲毫不懼男人的逼問,慢慢地勾起一個沒什麽溫度的笑意:“既然埃默森先生願意配合,為了您的安全,今晚我們就在這裏住下了。”

富商臉上扭曲了一瞬,然後又努力平複下自己波動的心緒,舉起那杯紅茶:“當然可以。”

薑遲小小一隻躲在布萊特警官的身後,偷偷地觀察著埃默森豪宅裏的裝飾。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布萊特的腳步,一時間沒有注意到腳下,差一點摔到了一尊天使雕像上。

一隻手扶住了他。

“謝謝。”薑遲回過頭,發現是那個哪裏都透著奇怪的富商。

埃默森笑眯眯地盯著漂亮男孩:“你也喜歡這個嗎,小天使?”

薑遲一時間搞不清楚他是在稱呼自己,還是在介紹這尊雕像。

那是一尊明顯出自名家手筆的天使雕像,流暢的獨屬於少年人的肌肉紋理,清秀完美的五官,它的手裏舉著一隻長頸水壺,源源不斷的清水從壺嘴汩汩流出。

鮮活得簡直隨時要活過來似的。

很美,也很滲人。

薑遲哆嗦了一下,加快了腳步溜走了。

埃默森站在樓梯下,眸色深深地凝望著少年輕飄飄如蝴蝶似的背影。

……

薑遲抱著枕頭,雙膝微微陷進床鋪裏。

他身上漫著一種不知名的淺淡花香,在昏黃的燈火下更叫人目眩神迷,心亂如麻。

少年濃長睫羽上布著細細的鑽石似的碎光,晃動的時候宛如月夜下粼粼的深海。

“我得和你一起睡。”

薑遲可憐巴巴地蓬著一頭亂發,小狗似的用圓眼睛望著布萊特警官。薑遲惜命得不得了,他總覺得那個富商有點詭異,必須要找個人陪著自己才行。

他一定是會什麽神秘的東方邪術。

像是東方古籍裏記載的狐狸精,要來騙男人的精氣。

布萊特警官咬著後牙槽,暗暗地想著。

“不行。”

他說。

好冷酷的男人。

太壞了。

眼看這嬌氣的少年又要掉眼淚,男人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和我睡也不是不行。”

“隻是你得聽我的。”

——靠你幾把誰啊啊啊啊老婆想和你睡還要拿腔拿調!

——老婆老婆我也有大胸肌我也有蜜大腿,老婆來摸我和我睡啊啊啊啊!

——別聽他的老婆!他是想先騙你****再和你****最後*****(該用戶發言過激已屏蔽,請各位用戶文明發言。)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還敢碰我老婆!

可憐薑遲根本看不到彈幕上在說什麽,他抿了抿唇,那顆陷在唇心的水紅色唇珠在昏黃火光下亮閃閃地浸著一層水光,似乎是在誘人細細地品嚐。

他隻是在一眾人之間比較一下,還是布萊特警官看起來更靠譜,隻能顫顫巍巍地抱著枕頭想蹭一蹭房間。

“我要是睡在地下也是可以的。”小可憐垂著眼尾,鬆垮的睡衣襟帶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露出圓潤泛紅的肩頭。

這要是還有人能忍得住才真是見了鬼了。

他看男人麵無表情,甚至隱隱咬著後槽牙的模樣,還以為他是嫌棄自己添亂,抱著枕頭湊得離男人更近了一點,近的布萊特一低頭就能嗅到少年頸窩裏幹淨清甜的香氣:“我不會打呼嚕,也不會磨牙,睡相可好了。”

“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薑遲癟癟嘴,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男人的不合理要求。

“真的?”布萊特緊皺的眉頭鬆開,低頭幾乎能吻到少年挺翹的鼻尖,“不反悔?”

他們狐狸可是很講信用的。

薑遲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可怕的話,傻乎乎地接腔:“不反悔。”

但是很快他想起了什麽,一臉嚴肅地捂住了自己本來要掉不掉的睡衣:“不過,不可以親這裏,碰也不行。”

布萊特警官臉色一黑,在昏暗光線下看起來有點可怕:“為什麽,有人碰過你這裏?”

薑遲想了想,很欲蓋彌彰地給自己蓋上被子,捂住了半張臉,聲音悶悶地顯出一種疲於應付的渣男式困倦:“別瞎想,快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布萊特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這句話哪裏不對勁。

他隻是陰沉沉地咬著牙:“誰碰了你?”

薑遲有點煩了,心說這人事情可真多。

他歎了一口氣,細細白白的手指順著男人的手背輕輕勾住了他的小指,這隻狐狸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亂七八糟的,很敷衍地摸了摸男人的手很老成地說:“隻是工作而已,真的沒什麽,別多想了,你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