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囈語充滿了陰險的**,像是布滿斑斕花紋的毒蛇盤踞在身上嘶嘶吐著冰涼的蛇信。

“看一眼,不會有事的。”

身後的人宛如擁抱情人那樣親密地將人環抱在懷裏,一邊輕聲哄著薑遲擰開地下室的門把手,隱沒在黑暗裏的唇角咧出一個甜蜜又充滿惡意的微笑。

莫蘭那把能在金色劇院占得一席之地的好嗓子要蠱惑一個笨拙少年再輕易不過。

少年漂亮的雙眸在低沉嗓音的誘哄下逐漸變得渙散。

生著銅鏽的大門裂開狹窄的一線縫隙,隱隱約約有細碎的笑聲從黑洞洞的縫隙裏傳來,一隻渾濁的泛著血絲的眼球死死盯著門外被惡魔禁錮的美人。

黃銅鎖舌發出“哢噠”一聲,驟然震得陷入幻覺中的少年清醒過來。

散開的眼瞳瞬間聚焦,薑遲眼疾手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識把手裏的燭台往身後一揮。禁錮著身體的冰冷肢體霎時間消失,薑遲感到全身一空,黃銅燭台空****地滾落在地上,火苗最後跳動了一下,“哧”地熄滅了。

薑遲愣了一下。

沒有莫蘭。

一個人都沒有。

那剛才是誰在抱著他?

“先生?”小狐狸抖著嗓子叫男人的名字,黑漆漆的地下室並沒有人回應他。

“先生,別逗我了。”

“先生,你在和我捉迷藏嗎?”顫抖的聲音裏幾乎都帶著委屈的哭腔。

作為一隻剛剛成年的熱血小狐狸,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薑遲向來堅持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嚇到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越是催眠自己沒什麽好怕的就越是走不動路,柔軟發絲被漸漸頂起兩個小山包,一對覆著雪白長毛的尖尖狐耳在空氣裏抖了抖。

嚇到耳朵都出來了。

地下室緊鎖的門上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薑遲嚇了一跳,回過頭去卻隻能看到被拱起的大門縫隙間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球一閃而過。

嘩啦啦的鎖鏈聲在死寂一般的空間裏格外刺耳。

薑遲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左腳踩右腳,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這時才發現地下室大門的門把手上是鎖著層層鐵鏈的,但是剛才他分明什麽都沒看到。

那個男人如此親密地握著他的手,好像隻要他想,可以輕易打開這被重重鐵鏈鎖死的地下室大門。

像是潘多拉禁不住**打開了魔盒,釋放出無窮無盡的災禍。

“有,有鬼。”少年牙齒打顫。

明明自己就是很不科學的存在,麵對未知的時候小狐狸還是嚇得耳朵上絨毛都炸開來,像是頭頂了一對蓬開的雪白絨花。

“小遲?你在那裏做什麽?”

莫蘭冷感的聲音在死一樣的寂靜中驟然響起,激得少年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薑遲尋著聲音回過頭,男人站在一片黑暗裏,沒有拿燈,隻能看到一道冷淡肅利的影子,像一柄鋒利而雪亮的刀,不容置疑地割開濃稠的黑暗。

薑遲不確定眼前的莫蘭是人是鬼。

他聲音都有點幹澀:“先生?”

小狐狸耳朵抖抖,靈敏地捕捉到男人發出一聲很無奈的歎息,一步一步朝著跌坐在地上的少年走去。

鼻尖飄起一股淺淡的白茶的香氣。

係統提起聲音:“耳朵!”

尖尖耳朵警戒地豎起來,趁著男人還沒看到,倏地藏進了發底。

莫蘭終於走到少年麵前,憐憫似的低下身把纖細少年完全環在了懷裏。

連聲音都是溫溫柔柔的。

“我在。”

“別怕。”

係統突然有點不爽,感覺自己的話被這個變態給搶了。

裝逼犯。

頭一次發現這boss怪討厭的。

薑遲眼裏溢著一層亮晶晶的水光,在黑暗裏都亮得招人。

莫蘭用手心捂住了少年一眨一眨的長睫毛,被眼淚沾濕的眼睫掃過掌心的時候癢癢的,像是一柄毛絨絨的小扇子輕飄飄地掃過心尖。

薑遲視野頓時陷入更深的黑暗,但是男人的掌心是溫熱的,他如溺水之人緊緊抓著莫蘭的手腕,手指用力之大連指節都泛白。

莫蘭臉上露出一個好笑的神色。

他任由少年抓著自己的手,腳尖不慎踢到地上熄滅的燭台。

男人扯開一個沒什麽溫度的微笑,他好像並不在意地上為什麽莫名多了一個用不上的燭台,隨意將那個黃銅燭台踢到了更深的角落裏,麵對著少年的時候語氣裏就帶著點逗弄小動物似的輕佻:“小遲這麽晚不睡,來做什麽?”

薑遲捏著男人的手臂,突然回想起來這個男人才是殺人不眨眼的大boss,說不準這裏的鬼魂就是那些枉死在男人手術刀下的冤魂。

他渾身一僵,思索了一秒旋即更瑟縮地把自己塞進男人懷裏,莫蘭就很縱容地順手抱得更緊了一點。

“我睡不著。”

少年聲音都黏黏糊糊的,可憐的要命。

他天生一張柔軟無辜的漂亮臉蛋,撒謊都撒得渾然天成,叫人不忍心戳破。

“我想找你,但是找不到。”

他把緋紅唇肉咬進嘴裏,霧蒙蒙的眼睛裏立刻下起一場綿綿的細雨。

無聲地澆濕了男人的衣角。

莫蘭閣下在整個諾丁小鎮上都是出了名的完美紳士,除了相貌英俊得過分,一舉一動都優雅有禮,還不像別的有錢老爺那樣看不起貧民,甚至還會偶爾幫助鎮上的窮人。

他的偽裝實在是完美,薑遲明明知道這是個滿手血腥的殺人狂魔,還是忍不住沉溺在男人編織出的虛偽的溫柔陷阱裏。

少年很依賴地拉住男人的衣角,手指好似無意從手腕一直滑落到衣角,一邊抬起水光熠熠的眼睛望著男人。

他眼睛生得圓,眼尾卻很狐媚地往上勾起,右眼眼尾點綴著一顆不細看根本看不到的清淺紅痣。

像是華國古代故事裏吸人精氣的狐狸精。

男人離他這麽近,薑遲鼻子比人類靈敏很多,鼻尖嗅到一股極淡的白茶香氣。

少年兩頰燦若雲霞,笨手笨腳地勾引比自己要聰明不少的男人,一邊緊張得手指哆嗦:“我一個人不敢睡。”

謊話說的破綻百出,男人卻好像看慣了這些賣花男孩的小把戲,從喉間滾出一聲悶悶的笑聲:“那沒有辦法了。”

他好似很苦惱,又實在是拿這個黏人的孩子沒辦法,最後這個難得的紳士隻好說:“今天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Yes。

小狐狸有點得意地對係統說:“我現在是不是算和他上床了?”

007:……完全無法解釋。

耳邊隱隱傳來水庫開閘發洪水的聲音,係統語氣古井無波,硬邦邦道:“恭喜宿主完成支線小任務,人設完整度達60%,獎勵積分500。”

不愧是我。

薑遲一下子忘記了自己在和魔鬼同居,心情好起來甚至覺得男人要是擼他的尾巴也沒有問題,隻要別碰尾巴根就可以。

男人睡覺的時候姿勢也特別規矩,眼睛緊閉著,雙手交疊著平放在胸口,要不是胸口還在因為呼吸淺淺起伏著,簡直讓人懷疑他已經死了。

薑遲軟軟一團綴在男人身邊,抱著被子不像賣身小可憐,反而像是男人祖宗。

很有一種鳩占鵲巢的意味。

尚未入睡時勉強還算端莊,帶著對自己小命的一絲尊重,小心翼翼連男人手臂都不敢碰。等到睡著的時候就完全原形畢露,恨不得整個變成白毛狐狸一整坨強行塞在男人懷裏逼迫他擼毛。

胸口憑空多了一坨甜蜜的負擔,男人完全沒有反應,看起來是已經完全睡熟了。

薑遲耳邊隱隱約約聽到有一絲低沉的輕笑聲,耳朵尖動了動,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狐狸的性子和貓有些相似,要是被人按照正確的方式摸摸的話就會很舒服地發出咕嚕聲。現在小狐狸喉間咕嚕咕嚕,感覺夢裏有個盡心盡力的鏟屎官正在不知疲倦地摸他的肚子。

一夜好夢。

要不是睜開眼還是充滿十九世紀歐洲風格裝潢的臥室,薑遲簡直以為自己回到當初還在貓咖打工的那段日子。

斯斯文文的子爵閣下穿著板正白襯衫外麵套著雙排扣風衣,完美展示出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薑遲睡蒙了,暈暈乎乎地眨了眨眼,對男人的身材表示了直男的羨慕。

男人臉上有點黑,深吸一口氣又是那個溫柔似水的好男人,帶著薑遲去洗漱。

畢竟還要維護自己的人設,薑遲不能繼續在男人家裏待下去,一邊迷迷瞪瞪地揉眼睛一邊向男人道謝:“謝謝先生收留了我,今天我可以回去了。”

男人手指無意間撫過少年微長發尾,微妙地頓了一頓:“今天就回去。”

他臉上扯出一個笑,垂著眼睛深深地瞧著少年頸後凸起的白玉一般的圓潤脊骨:“小遲看不見,我送小遲回去吧。”

少年心裏咯噔一聲。

“不,不了,太麻煩先生了。”那裏認識薑遲的人不少,要是被他送回去,自己裝瞎的事豈不是立刻就被拆穿了。他紅著臉,滿眼是承擔不起這份殊榮的惶恐,“先生這麽高貴的人,去了貧民窟隻會髒了先生的身份。”

在嚶國這種在舊時等級製度森嚴的國家,像莫蘭這樣的貴族一般是不屑於去貧民聚集的地方的。

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麽藥,對一個盲眼的男妓這麽上心。

被他發現的話,豈不是完蛋了。

薑遲這下徹底醒了,眼睫顫顫,緊張地喉嚨都幹了:“小,小七,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