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貨不是馬超

姑臧城外的天色很藍,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淡淡味道。

與前生四處皆是的蒙蒙灰色全然不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1800多年前人們生活的美好和幸福,雖然西涼本身窮山惡水,屬於人不傑地不靈、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但是這環境,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少爺,可讓小的好找,”伴著一聲馬嘶,隻比我大四五歲的玩伴趙承已跳下了自己的坐騎,他麵帶急色地說道,“今天是老爺正式傳授公子祖傳槍法的日子,您怎麽還跑出來打鳥?老爺可已經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了!岱公子讓我來催你,說不來老爺可就家法伺候了……”

“再等等,等等。”我擺擺手,隨口答道,“讓我再射他幾箭……”

我的注意力隨著半空中的一隻小雀飛躍著,手中的西涼小雕弓隨之彎成滿月,“噌”的一聲,一隻雕翎小箭自弓弦之上衝天射了出去。

遠處一聲輕微的馬嘶,接著隻聽見“鐺”的一聲脆響,我射出去的小箭竟然被另一邊射出的箭矢從中劈成兩半!那隻小雀驟然被箭矢激起的氣流所驚嚇,雙翅急振,眨眼之間已不見蹤影。

我心頭頓時怒火大熾,抽箭引弓,便朝來人方向射去,這一箭雖然小,但是比之方才射鳥,力道已用了十成。

“長公子又生氣了?”來人見我全力放出一箭,微微一笑,也不閃避,上身反而迎了上來,待箭離腰間不到一尺之時,將腰生生一擰,我那支小箭“嗖”的一聲便鑽進了他腰間的箭壺之中。

這人雖是甲不離身,但眉目之間盡是儒雅之氣,正是我爹的副手,龐翼。他身後不遠處,一匹青鬃馬馱著一名少年不急不緩地跑來,那少年是龐翼的次子,便是我西涼日後的大將、龐德龐二哥了。

待我四歲之時,父母允許我同爹爹部屬的子女遊玩之後,我便經常去找他了,不過這人性格沉悶、脾氣太怪異,總是一個人悶不做聲的在城外溜馬,雖然隻是大我三歲,但感覺似乎存在著代溝。這難道是我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轉生人魅力比馬超本體低的緣故嗎?不至於吧?為了將來能統一天下,過上幸福安寧的日子,我一定要爭取到龐德,否則,光靠我馬家這些人,估計以後連和韓遂手下的八部精兵火並都不行。

龐翼此人的能力在中原排名我無從知曉,但在西涼,絕對堪稱文武全才的第一人——因為……馬騰和他的結拜兄弟韓遂都是貨真價實的大老粗——因此頗得老爹的信任。他雖是老爹的部屬,但是老爹待之如兄弟,他與整個馬家的關係也極其親近。

在我大姐馬雯出生的時候,馬家和龐家,便相約將來把大姐嫁給龐德,這龐德還是馬超的姐夫,我還真的不曉得。而龐翼性格雖寬厚,但對子女素來嚴厲,即使對我,也是不給一點好臉色;娘雖然疼我,一遇上老爹加龐翼的黃金組合,也是隻好任他倆教育我了,所以見到老爹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微笑著的龐翼看見……

龐翼雙腿輕輕一夾,坐下的駿馬便緩下步來,騰騰騰地停在我麵前。

“長公子要是閑來無事,就讓龐某人教你一點龐家的槍法吧,”他還是微微笑著說道,“和德兒一起練練怎麽樣?”

龐德立刻勒馬,橫起手中長槍,十分恭敬的道:“長公子請。”

我急忙一個側身,催馬跳到趙承馬後,對龐翼一抱拳,道:“龐叔抱歉了,我爹今日要正式傳我槍法了,小侄就先走一步了。”又低聲對趙承說道,“還愣著幹嘛,快走!”

趙承對龐翼微一行禮,一夾馬腹,隨著我縱馬奔了回去。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去學學馬家槍法吧,總不能墮了馬超的威名吧。

這回為了躲避老爹,跑得有些遠,等我們快馬加鞭趕回馬府時,已經快正午了。

直接進了練武場,正中間大姐馬雯正在一招一式的練著一條小槍,老爹正陰沉著臉坐在北邊,娘也在旁邊陪坐著,我一看見娘,心裏頓時有了底氣。

老爹聽見馬蹄聲漸近,盯著我從馬上跳下落地,慢慢地直起身來,順手抓起槍架子上的一柄木杆長槍,筆直地擲向了我,看起來倒像是用了五六分力道。

擦!這難道是一時熱血上湧就想謀殺自己親兒?!

好歹在西涼玩了八年,沒學下什麽深厚內力,好歹還會點輕功身法嘛!我順勢摸上槍身,腳尖發力一點,借力向後一退,將槍勁消於半空,這才提槍走到場上,對著老爹一拱手,正色沉聲道:“謝將軍賜槍。”

老爹聽得此言,頓時怒氣陡消,娘在後麵也是嗤地笑出聲來,我心中更是安定了不少:看了本少爺還是有些幽默細胞的嘛,一句話而已,這西涼土豹子就沒話說了,看來今天也沒什麽大事了,隨便學兩招應付過去得了。

老爹正了正臉色,輕咳了一聲——看來這咳嗽已經成為有點身份的人物的必備之動作了,連身處偏遠邊城的老爹也沾染上了這壞習慣,可悲呀——這才說道:“超兒,今年你便八歲了,其實已經有點晚了,你爹我可是六歲就開始練槍的,要不是你娘心疼你,我可會讓你三歲就開始摸槍的……咳,爹說這話也是恨鐵不成鋼的,你知道就好。今日開始,每天你至少練祖傳槍法三個時辰,早午晚各一個時辰,直至你能打敗你大姐時,再減少一個時辰,等你趕得上我時就算小成了。你明白了吧?”

我頓時遍體生寒!

三個時辰就是六個小時,這年月,白天就這麽點時間,晚上又沒燈,不是明擺著不讓我去外邊撒野嘛!而大姐馬雯雖然隻比我大兩歲,已經先練習了兩年了,但青春期這個女生發育可比男生快多了……看來這三四年之內我是沒有好日子過了,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斃!

我以哀求的目光看向娘,娘的目光迅速地軟化了,畢竟子母連心呀,雖然我是二十一世紀來的,娘對爹道:“壽成,一天三個時辰是不是有些多啊,超兒畢竟年紀還小……”

“不行!”老爹這話十分的斬釘截鐵、毅然決然、沒有絲毫的通融之處,“雯兒從八歲起,便每日三個時辰,風雨無阻、從不間歇,我剛才對岱兒也是這麽說的。而我的兒子——馬超,”他叫著我的名字轉向我,剛毅的眼神中摻和著一絲的溫柔,“你是一個男子漢,難道你要一直都輸給姐姐和從弟嗎?”

看著父親奇異的眼神,我沒來由心底一顫:我從來也不知道,西涼的粗魯男人馬騰竟然有這樣難以想象的溫柔與慈愛的一麵!透過他剛毅的眼神,我再一次隱約察覺到一絲的隱憂與煩惱,是什麽在令他擔憂、惹他煩惱?這西涼大地之上,又有什麽事情令老爹他不開心嗎?

韓遂?

我心裏突然冒出他的名字,伴隨而來的,是一股冷冽的感覺。

韓遂!

前生時偶然的時候,我簡略看過一次馬超生平,知道他投劉備後短短幾年的時間便病死了,臨死前把馬岱托付給劉備,便在四十七歲的壯年去世了。而後自己年幼的兒子、默默無名的兒孫們繼承了自己的爵位,毫無建樹,然後等待著鄧艾和鍾會殺進成都。

我也記得,在曹操與西涼諸侯大戰之前,馬騰與韓遂之間,燃起過一次火花,具體原因,誰也不清楚,也不外乎利益分配不均而已;結果,卻是以韓遂攻下馬騰都城,屠殺了馬騰妻子告終。而這一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火花,直接促使了馬騰去中原尋找中央即曹操的庇護,但後來因曹操以攻打漢中為由目標直指西涼,馬超率父親餘部與韓遂再次合作,聯合關中諸侯,共同起兵反曹,惹得曹操大怒,將在都城的馬騰、馬休、馬鐵全數斬殺,然後大敗馬超韓遂諸人的烏合之眾,逼使馬超也輾轉投降其它地方諸侯,開始了一生的悲慘命運。

不過在韓遂攻擊馬騰的那個時候,馬超應該大約在20歲左右吧。今年我才八歲,還有十多年的時間,允許我練好祖傳槍法,雖然難說有什麽大用,但以強悍的武藝防身,畢竟比手無縛雞之力要好得多。

我會努力練槍的,以後我要成為老馬的得力幫手,為我們馬家抵擋一切外敵。

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別人殺害時,我能做的,隻是流淚。

我要……撐起這馬家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