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亂世的開端

今年的正月如往年一般熱鬧。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去年年底時老爹升官了,以前隻算個縣令級別的小官,如今總算熬到太守了,當然這其中到底費了多大功夫和手段以我現在的年紀也不可能有人會告訴我。

過完正月之後有一天突然城中上上下下都傳起了一個消息。

我極其熟悉的消息。

“巨鹿人張角自稱‘黃天’,其部帥有三十六方,皆著黃巾,同日反叛。安平、甘陵人各執其王以應之。”

“黃巾起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這消息傳播得極其迅猛,武威城位於涼州中部偏西,雖然涼州與司隸相鄰著,但是由於地廣人稀,與洛陽來返一次也要一個多月,但是二月初黃巾起義,月中時姑臧城中已是草木皆兵,流言滿天飛,可見造反之事的影響力。

媽呀!

大賢良師啊!

你總算開始革命了!

天下……終於大亂咯!

群雄逐一登場咯……

同誌們開始自相殘殺咯……

我怎麽這麽幸災樂禍啊?

老子我要……等下,我貌似再過半年就要滿八歲了?

八歲呀……

真是個吉祥的數字。

我知道,古代少年雖然成年冠禮都在二十歲之後,但是少年英雄絕對不少,愛新覺羅·玄燁八歲登基十六歲橫掃朝野——哦,人家是皇帝來著,咱差的不是一點,換一個——甘羅十二歲為相,也是一般的神乎其神,而且更具有平民性——呃,人家天生神通,貌似我也沒這個智商,再換一個——來個時代最靠近的,孫權弟弟!孫策英年早逝時,孫權弟弟貌似也才十六七歲,他毅然決然的從兄長手中舉起接力棒獨挑大梁,執掌東吳長達五十年時間,五十年間在赤壁力抗曹操、在夷陵火燒劉備,對外連縱攻伐,對內修文撫越,真是可欽可佩啊。

是是是,他們雖然也年少,不過貌似我還是太年輕了些吧……八歲的年紀,我還沒開始學習武藝,也就剛認了幾個字讀了幾遍四書,武不能提槍衝殺於萬軍之中殺敵如砍瓜,文不能治國安邦運籌帷幄陰人於無形,再加上本來就處於政治邊緣化的涼州,天下再亂,暫時也沒我什麽屁事了。

所以,我白白高興了。

奶奶的啊,我就在這裏等著罷,皇甫嵩何進、丁原董卓、孫堅曹操、袁紹袁術、公孫瓚劉備,都一個個開始厲兵秣馬準備大鬧一番的時候,少爺我還憋屈在家裏認字看書!

想著中原一大片一大片地盤被他們漸漸瓜分,五湖四海中一名有一名猛將智臣被三拜九叩請出茅廬,閨房中一個接一個美女被他們生拽硬拉著推倒,我那叫一個心如刀割啊!

娘問老爹黃巾之亂會不會波及武威,老爹搖頭答道,張角勢力大多在青州、冀州、兗州和豫州四州內,相鄰的並州和徐州也有波及,但一時之內無法穿越司隸傳到涼州。

聽到老爹確定的回答之後娘親顯然鬆了口氣,作為孩子的母親,隻希望自家能夠安安穩穩的生活,其它地方的小動亂就由他們去吧。

娘親哪裏知道,這哪裏是小動亂!

這是全國規模的大起義!大叛亂!

任何稍有曆史常識的中國人都應該知道,黃巾起義,這是什麽規模的?秦末陳勝吳廣起義?雖然也是開啟了亂局,但其本身而言才幾千來號人,而且是臨時組織的團體,迅速就被撲滅了。張角三兄弟以宗教救人為旗幟,遊走四州,廣施恩德,弟子眾多,他們在暗地裏奔走了多長時間?三五年?十年八年?無人知曉。他們構建了相對嚴格的組織結構,對上他們與朝中宦官相勾結,對下他們安撫民心‘劫富濟貧’,中原之地,已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隻是在準備起義前,馬元義被唐周所出賣慘被車裂,而後整個組織被逐漸挖掘出來,一月之內連斬千餘人,張角無法再等,扯起大旗稱天公將軍,中原一日之內,不複為漢家土地。

這段故事我還是較為熟悉的,為什麽?我當年可也是《幻想三國誌》係列遊戲的忠實玩家……

黃巾起義的規模與影響,實乃空前絕後,若一定要找出一個能與之相提並論的起義,隻能算是太平天國運動了,太平天國盤踞東南長達十四年,也是五千年來極其強悍的一次起義,可惜最後還是被撲滅。至於黃巾起義,雖然規模浩大,但其壽命反而遠遠不如太平天國,張角起事後很快病死,兩名弟弟的能力遠不如其兄,在皇甫嵩等人的官兵與地方義勇軍的合圍之下,相繼戰死,而後黃巾餘火雖然還在各地燃燒,但卻已無望奪取天下。

時間最多不超過兩年,為何卻認為其影響空前絕後?

便是它所引發的鎖鏈反應。

亂世之門由它開啟。

之後半個多世紀內,各地諸侯互相攻伐不絕,強吞弱,弱克強,爭鬥不休,屠戮不止,一場後世看來被稱為“內戰”的戰爭,將漢朝四百年所累積下來的人口與財富消耗殆盡,近百年的鬥爭使中華大地十室九空,人口銳減到秦末,數千萬亡魂無處可依。

數千萬。

內亂之禍,猛於虎也。

所以常公凱申所言“攘外必先安內”在這個時期是極其正確的。

而且,即使司馬家統一了三國建立東晉,也並未像漢朝一樣得到長久的安息。

更迅猛的民族大暴動登場了。

五胡亂華,中原華北之地已非我漢族所有,外族第一次如此深入而又持久的統治這片土地。

國已非國。

雖然在千年之後他們早已融入華夏文明,自身的棱角也早已被磨得溜圓,但偶然回顧這段血淚,仍是慘不忍睹。

這些雖然與黃巾之亂並無非常直接的因果關係,時間上也有上百年之隔,然而我總以為,黃巾之亂是這幾百年亂世的真正序幕。

不過還好,這場轟轟烈烈席卷大半個中華的造反運動,萬幸還沒波及到我家門口。

我以為涼州不會亂。

可是我錯了。

亂世已華麗開幕,兵連禍結血染山河,這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即使是遠在西涼,也能感受到天地的震顫。

緊接著整整一年,姑臧不得安寧。

消息如飛蝗一般從各地傳送過來。

“三月,拜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往討張角。”

“壬子,大赦天下黨人,還諸徙者,唯張角不赦。”

“詔公卿出馬、弩,舉列將子孫及吏民有明戰陣之略者,詣公車。遣北中郎將盧植討張角,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討潁川黃巾。”

朝廷廣撒詔敕,又拜宿將出陣,皆以為已無憂患,賊子月末可平。

卻不知曉浩大的黃巾已如何肆無忌憚:

“庚子,南陽黃巾張曼成攻殺郡守褚貢。”

“夏四月,朱儁為黃巾波才所敗。”

“廣陽黃巾殺幽州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

連敗了兩個月,捷報開始傳來:

“五月,皇甫嵩、朱儁複與波才等戰於長社,大破之。”

“六月,南陽太守秦頡擊張曼成,斬之。”

其中也夾雜著不和諧的聲音:

“交址屯兵執刺史及合浦太守來達,自稱‘柱天將軍’,遣交址刺史賈琮討平之。”

但已阻擋不了中央軍的勝利:

“皇甫嵩、朱儁大破汝南黃巾於西華。”

“詔皇甫嵩討東郡,朱儁討南陽。”

已將張角團團圍住,竟然朝廷內部反而爆出矛盾:

“盧植破黃巾,圍張角於廣宗。宦官誣奏植,抵罪。”

陣前換帥,何況換的新將是以後的太師董卓:

“遣中郎將董卓攻張角,不克。”

中間也夾雜著奇異之事。

“洛陽女子生兒,兩頭共身。”

這種奇異之事本來也偶然會有些聽聞,但從來不會傳得如此快、如此及時。

“秋七月,巴郡妖巫張修反,寇郡縣。河南尹徐灌下獄死。”

“八月,皇甫嵩與黃巾戰於倉亭,獲其帥。”

“乙巳,詔皇甫嵩北討張角。”

漢靈帝還很悠閑地解決掉了自己的一個親戚。

“九月,安平王續有罪誅,國除。”

而後皇甫嵩捷報頻傳:

“冬十月,皇甫嵩與黃巾賊戰於廣宗,獲張角弟梁。角先死,乃戮其屍。以皇甫嵩為左車騎將軍。”

“十一月,皇甫嵩又破黃巾於下曲陽,斬張角弟寶。”

至此,張角三兄弟均被斬殺,黃巾軍勢頭已消散了大半。

朝廷上高坐著的皇帝大臣們,都以為這場小鬧劇可以放下了。

稍後,又傳來其餘殘孽被消滅的消息。

“癸巳,朱儁拔宛城,斬黃巾別帥孫夏。”

靈帝大悅,特意賞賜給前線將士們好吃的好騎的。

“詔減太官珍羞,禦食一肉;廄馬非郊祭之用,悉出給軍。”

於是,天下的百姓們,也想著可以繼續過平常的日子了。

飛往姑臧城的消息也逐漸減少,慢慢又恢複了寂靜。

連我都要以為我們的生活即將安定。

突然又傳來一條消息,卻是關於涼州的。

“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與先零羌叛。”

涼州地處邊境,左右都是羌胡,經常被外族侵略,這消息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緊接著又來了一條。

“羌胡以金城人邊章、韓遂為軍帥,攻殺護羌校尉伶征、金城太守陳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