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麽覺得,本公主會答應你?隻要本公主將你剛才的話告訴母後和皇兄,你以為你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顧今息咽了咽口水,但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來的道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長公主,你以為今息真的看不出來嗎?”

殷逸渾身緊繃,有些緊張地道:“看出什麽?”

察覺到了殷逸的緊張,顧今息反而鬆了一口氣,思路愈加清晰。

“有哪家的新婚妻子不想著日日與丈夫同床共枕,甚至是挖空心思也要留下丈夫的?而你,卻次次有意無意地‘錯過’這樣的機會,雖然我不確定這其中是何緣由,但是,你並不想與我圓房!”

顧今息說得自信而篤定,也許正是因為她自己也抱著這樣的心思,所以對殷逸的一些小動作格外的敏感。

原本她並不確定,隻是心存疑慮,因為若是長公主真的像她猜測的那樣,對那位傳說中的太醫念念不忘的話,恐怕不會讓她入皇家宗牒。可沒想到,長公主的做法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就壓下了疑問,故作無事。

而昨晚,長公主又在那種情況下主動出謀劃策,擺平了太後的責問,而不是直接采用最輕鬆的辦法——假戲真做,這就讓她再次起了心思,雖然不清楚他這麽做的原因,但是她已經有了七成的把握。

而剛剛,殷逸瞬間的緊張,就讓她的把握增加到了九成!

如今,她敢篤定,長公主就是在想方設法躲避圓房的問題!

殷逸沒有說話,暗中打量著顧今息。

沒想到,顧今息倒是個心細如發的,這算是逮到自己的破綻了?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不如何,既然長公主和今息都不想做那件事,那麽我們目標一致,何不聯手?”

“嗬,”殷逸冷笑,“看來駙馬的記性是不太好啊,竟然這麽快就不記得,昨晚是誰解決掉此事的。”

他有辦法瞞下此事,又何必多此一舉與她做什麽君子協定?

顧今息對此早有準備,莞爾一笑,道:“所謂‘夫妻’,即為一體,不可分割,縱使長公主殿下手眼通天,若是在下說一句實話,這真相,想必也遮掩不得!”

她的籌碼,就是她的身份,她是長公主的駙馬爺,他們之間的情形如何,還有誰比她更有發言權?

殷逸眸中冷光乍現,看似隨意地撥弄著腰間的配飾,卻無端透出危險的氣息。

“駙馬這是在威脅本公主了?”

顧今息從容一笑:“長公主此話從何說起?今息不過是在和長公主談一樁互利互惠的交易罷了。”

殷逸沒有應答,一身的氣勢愈來愈盛,直逼得顧今息心跳加速,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捏緊,咬牙忍耐著。她隱隱感覺到,此刻坐在她身邊的人,就像是一頭打量著獵物的猛獸,一旦她稍有異動,恐怕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度日如年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殷逸才收斂了周身的氣場,重新慵懶地靠回車壁上。

“希望駙馬記得今日自己說過的話,日後若是被旁人看出端倪……”

沒說完的話,都蘊含在那冷箭般掃來的一眼中。

顧今息呼出一口氣,這話的意思,長公主是答應了!

抬袖抹了把臉上的冷汗,心裏一陣後怕。皇家公主的氣場,也太嚇人了些,若是一不小心恐怕真的就要搭在這兒了。不過,好歹這筆交易還算是達成了!

想到剛才的氣勢,顧今息就不想再與長公主共處一室。

“既然事情談妥,今息確實還有公務在身,就先告辭了。”

顧今息驚魂未定,慌忙告辭一聲,雙腿打顫地下了轎輦。

一路慌不擇路,隻覺得那道刺人的視線如影隨形,打在自己的脊背上,讓她無心顧及其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逃!

直到再也感覺不到身後那道視線,顧今息才停下腳步,撐在原地大口地喘息著。緩過氣來,顧今息看了看周圍的街市,自己方才一路狂奔,竟然已經出了皇宮的地界。

顧今息正打量著四周,企圖確定自己的方位,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兄,真的是你!你這是怎麽了?我正要進宮尋你呢。”

顧今息回頭一看,來人正是柳令春!

看著自己現在這一身狼狽,顧今息搖頭苦笑:“柳兄,不知為何,每次撞上你都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柳令春聽了這話,回頭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上次是披著一件衣服差點被丞相公子當街擄回家做孌寵,這回嘛……雖然他不清楚怎麽回事,但是看著一副氣都喘不過來的樣子,恐怕也強不到哪裏去。想來還真是每次都是最不能見人的時候見到他呢。

“我這些破事兒,不提也罷。”顧今息揮揮手,總歸她已經‘解決’了長公主,“柳兄,找我所為何事啊?”

提及正事,柳令春嚴肅起來。

“顧兄,上次從太醫院出來,你我二人還沒有好好地分析一下結果,將其匯報給聖上呢。”

他也是知道昨個兒是顧今息的重要日子,沒有去打擾。

案子刻不容緩,尤其他們這次的對手可能是那位,更是容不得他們有半分放鬆。今兒個一早,他就匆匆收拾停當準備去宮中見顧今息,商議一番。

誰知道剛走到半路,突然看到路旁一道人影跑過,像極了顧今息,連忙追了出來,果然不錯!

經柳令春這麽一提醒,顧今息才想起來,這幾天光顧著糾纏長公主的事兒,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柳兄,那我們即刻進宮,麵見聖上。”

“正有此意。”

兩人默契一笑,齊齊上了柳令春的轎子,前往皇宮。

宮門口,顧今息看著近在眼前的宮門,想著自己適才才像無頭蒼蠅一樣從宮裏衝出來,如今不過片刻又要再回宮中,多少感到有些尷尬。

“顧兄?顧兄!”

柳令春原本想與顧今息討論一下案情,說了半天對麵的人兒卻兀自低著頭,沒有反應,這才叫了顧今息幾聲。

顧今息想著自己的事兒,哪裏聽到柳令春說了些什麽,隻能敷衍了兩句。

“顧兄,你沒事吧?”見顧今息心不在焉,柳令春有些擔憂,“若是身子不適,我們就改日再去麵聖。”

“不必了。”顧今息搖頭拒絕。

柳令春也痛快,放下此事沒有再提,接著說起案子。

“我後來又派了人下去地道查探,清理了被炸開的亂石,地道出口已經被完全封死,根本出不去。但是……”

柳令春一頓,從車廂中拿出一個畫卷,展開。其上勾勒著山川河流,街市錯落,正是京都的地形圖。

示意顧今息靠過來,柳令春指向其中一處房屋狀地方。

“這裏,就是太醫院!”手指沿著地圖移動,停在另一個房屋街道雲集的所在,“根據暗道的路線走向,我們能夠到達最遠的地方,正是這裏!”

“而這裏,”柳令春指著一旁的一眾房屋,“正是丞相府所在!”

顧今息眼神一亮,如此,正好與那日幾名禦林軍的說法一致!隻是可惜……

“可惜通道已經被封死了!”顧今息狠狠地捶了下地圖。

又是這樣!每次離證據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就硬生生被掐斷,當真可惡!

柳令春點頭,找不到地道的確切出口,就無法說明這是通往丞相府的地道,畢竟,那片區域房屋林立,並不隻有這一處人家。

顧今息低頭沉思著,“柳兄,那位馮太醫如何了?”

“還在審問。”柳令春不知想到了什麽,答話時眉目間一片冷色。

“定要嚴加看管,說不定這條小蝦能給咱們釣出條大魚來!”這是他們握在手中的最後一個砝碼,不容有失。

柳令春嘴角帶上一絲苦笑:“隻怕這條大魚不是這麽好抓的!”

“怎麽了!”

該不會是已經有人搶先動手了吧!

“自從大理寺關押了這位馮太醫,三天兩頭就有‘客人’來光顧。雖然現在勉強守住了,但是……”柳令春說的有些艱難,“我不確定,還能活著關住他多長時間。”

那些意圖闖入大理寺的人,一開始還隻是想要救走馮正明,試了幾次未果之後,竟然轉而準備殺人滅口!這救人和滅口,顯然後者更容易些,也讓他更加防不勝防!

顧今息一驚,沒想到這群人如此猖狂,竟然想要直接殺人滅口!

心思流轉間,顧今息計上心頭,眼中狠色一現,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將計就計,趁勢說服馮正明為我們所用。”

殺人滅口,固然增加了他們看守的難度,但是反過來想,正是要將馮正明逼到他們這邊!送到手裏的機會,怎麽能不要?

顧今息想到的柳令春也早就試過了,然而效果並不如人意。

“馮正明固執得很,即使知道那些人對他起了殺心,仍舊是一口咬定不知情!”

“這……”

這回倒是讓顧今息犯了難,柳令春既然這麽說,必定是什麽法子都試過了,著實沒有一點希望。這條路,又是行不通!一次次的失利,讓顧今息也有些急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