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時候, 夏煙去了戈壁灘。
她是在落地後,才給司柏燃打的電話。
司柏燃當時在電話裏發了很大的脾氣,沒有人知道, 他回到出租屋發現常擺在衣櫃旁邊的行李箱消失不見時那一刻的感受。
他在電話裏質問她:“為什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夏煙的回答漫不經心:“臨時起意來的, 正好這個地方管控也不是很嚴格,現在從北京出發找一個不用隔離的地方好難的。”
她還哄他:“別生氣了嘛, 下次早點告訴你,我給你唱歌聽好不好?”
誰要聽她唱歌。
他不明白,提前告訴他一聲有那麽難嗎?
飛機起飛前給他打個電話有那麽難嗎?
那段時間,跟在司柏燃身邊的人, 明顯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氣壓。
作為老板,司柏燃平時其實算是個好說話的人。
以前楊昕雯在雜誌上看到他公司的報道, 還驚訝地說:“沒想到你還真把事情做了起來。”
那時,司柏燃看著母親, 問她, 不然你以為我在玩玩嗎。
楊昕雯察覺他語氣不善,也沒生氣,隻說:“倒不是因為這個, 隻是你性子太善,居上位的人都得是心狠手辣的人。”
司柏燃當時怎麽說的?
他好像回了句, 像我爸那樣子嗎。
他其實一向對“居上位、賺大錢的人都得是心狠手辣的人”這個說法不讚成。
誠然, 對別人心狠的人, 通常對自己更狠, 成功的幾率也更高。
但司柏燃總覺得,這樣的人, 獲得一時的成功容易, 但難長久。
太狠心, 太專`製,必定越走越孤獨,到最後終有一失。
不過司柏燃很有自知之明,他誌不在此,也無所謂長久不長久。
蔣助理聽著司柏燃在辦公室發脾氣。
上次發這麽大的脾氣是什麽時候?
夏小姐剛離開的時候吧。
當年,蔣助理一時判斷失誤,差點兒丟了工作,被調到另一個崗位半年,才重新回到司柏燃的身邊。
從那時起,蔣助理便知道夏小姐之於老板的重要性,但沒多久,夏小姐就出了國。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兩人又重新在了一起。
那這次呢?
老板生氣是為了什麽?
蔣助理正想著,年輕的小姑娘哭著從辦公室跑出來,他遞過一包紙抽給她:“給你放半天假,回去休息休息。”
小姑娘眨著眼淚:“可,司總剛說要開除我。”
“誰讓你這個時候去觸黴頭?下次學機靈點兒。”
小姑娘琢磨半天,意識到自己的工作還在,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喜悅之色。
蔣助理走進辦公室,把一份文件遞給司柏燃,司柏燃把文件放到桌子上,沒打開看,而是問他:“博樂影視那邊什麽情況?”
“都在您的意料之中。”
司柏燃轉著手裏的鋼筆,倏地把鋼筆往桌子上一扔,說:“下周空出時間來,我有私人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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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煙來戈壁灘其實是來探班的,姚折雪在這附近拍戲。
姚折雪在娛樂圈的地位已無人可撼動,但她常年無休,近兩年越發勤奮,被媒體稱作“拚命三娘”。
Amy時常感慨,她這半生帶過最有靈氣的兩個藝人,都如流星一般,在影視圈稍稍露個麵便墜落了。
反倒是沒那麽有天賦的姚折雪,穩紮穩打,真正在這個圈子站穩了腳跟。
當年夏煙和姚折雪同為Amy手下的藝人,她喊姚折雪一聲師姐,但那時兩人的關係隻是點頭之交。
真正熟起來,還是在夏煙出國後,姚折雪擔任《白玉瑕》的女主角的時候。
她是為數不多,同時知道夏煙就是《白玉瑕》的原著作者,以及《格林不童話》的編劇的人。
戈壁的星星很多,又大又亮,夏煙的手機像素低,拍不出效果。
她從劇組借了一台相機,拍了好多星星,然後發給司柏燃。
可這裏的信號太差,循環符號轉了好幾個圈,照片都沒發出去。
好半天,發過去一張。
聊天頁麵的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過了好久,都沒有消息過來。
夏煙捧著手機,不知道是這裏信號太差沒有收到,還是司柏燃最終沒給她發消息。
這幾天他一直在生氣,也不理她。
她發給他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她把車子往戈壁灘裏邊又開了開,一個人在車裏待了好久。
直到淩晨一點。
夏煙望著浩瀚無垠的夜空,心想,真美啊,仿佛手可摘星辰。
如果可以,她真想摘一顆回去送給司柏燃。
手機屏幕亮起來,是司柏燃打過來的。
這是這段時間,他打給她的第一通電話。
她接通,“喂”了聲:“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急,帶著隱忍的怒意:“你大半夜跑哪去了?”
“我?我在酒店裏呀。”
“夏煙,”司柏燃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又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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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司柏燃出現在戈壁灘上時,夏煙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一臉怒氣地從車上走下來,見到她也沒有好臉色。
“大半夜你不睡覺一個人跑這裏做什麽?”
“你……什麽時候到的?”夏煙問。
戈壁氣溫很低,司柏燃把手上的防寒服丟給她。
她給他發星星的照片時,他就到了,隻是當時他還沒趕到劇組住的地方,不想理她。
誰知等來到酒店,發現她還沒回來,打電話也打不通。
那時已經快十二點,他問姚折雪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大家隻知道她晚上借了相機出去,說要拍照片,其他的一概不知。
司柏燃當時便心下不安,把夏煙發給他的照片傳給認識的技術人員,讓對方給出定位。
誰知等他開車到了那個地方,依舊沒有找到人。
他以為她遇到了什麽危險。
他又打了兩通電話,這次終於打通。
電話裏的人竟然騙他,對他說她在酒店?
司柏燃一肚子的怒火,接連一周高強度的工作,讓他整個人身心俱疲,此刻他卻一點困意都沒有,隻盯著夏煙。
“為什麽突然來這裏?”
“司柏燃,你看這星星多好看。”
她對他的問題避而不談。
“為什麽來這裏?為什麽突然離開北京?”
“司柏燃。”她又拉拉他的袖子,“你別這麽凶嘛,看星星,我給你摘一顆。”
司柏燃聽著她輕快的話語,突然忍無可忍,捏著她的下巴俯身吻了過去。
說是吻,也不確切,更像是咬。
夏煙嚐到一絲血意,她閉上眼,那滿天星辰依舊映在腦海中。
慢慢的,那吻變得輕柔、變得小心翼翼。
戈壁的夜風吹在兩人的臉上,卷著塵沙,卷著漫天星光。
司柏燃從衣服裏掏出一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