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東方考察站那兒應該住有30名左右的工作人員,主要從事地球物理、高層大氣物理、氣象學、環境學和冰川學方麵的研究,而剩下的人全部都是來考察站避難的普通老百姓。

南極的科學考察站按理來說都隻配備有履帶式的雪上汽車,沒有雪橇可以使用。

這是因為,南極大陸可以說是全世界唯一沒有狗的地區。

“國際南極條約組織”出於保護南極環境考慮,1991年在西班牙馬德裏發布南極禁狗令:“狗不宜再引進南極大陸和冰架,南極區域所有的狗都要在1994年4月前離開。”

遵照禁令,當時各國南極考察隊員都依依不舍地送走犬隻,與向帶來歡樂和情感慰藉的愛犬們說再見,送它們離開南極。

所有的狗隻於1994年初就全部撤離南極地區。

此後駐紮在南極的各國考察研究隊伍就沒有任何的犬隻陪伴。

不過,那些雪上汽車到現在肯定已經是沒有燃料,不能再使用了的。

2013年5月5日,南半球當時運載避難人員的交通工具分別是俄羅斯的“庫茲涅佐夫”號航空母艦、巴西的“聖保羅”號航空母艦,還有當時正好在太平洋待命的西班牙“阿斯圖裏亞斯親王”號航空母艦。

三艘屬於不同國家的大型航空母艦頭一次齊聚一堂,包括它們的戰鬥群,滿載著三千二百多名老百姓和應急物資抵達南極,避難的人被分配到了各個國家的南極科學考察站,或者臨時搭建的房屋內。

我們在前蘇聯東方科學考察站L形的米黃色房屋前停了下來,考察站前前後後都點上了蠟燭,迎風的幾處還有尖錐形的透明塑料紙燈罩衛護,就像中國古時候的燈籠。

暖黃的燭光緊貼著雪地,廣闊無垠的雪地在房屋上的燭光下泛起一種飄渺的光暈,支撐起了一個玲瓏剔透的冰上童話。

東方考察站的主人是個專門研究南極冰芯的俄羅斯科學家,奇怪的是這座考察站裏就他一個人,他戴著長毛皮帽,名叫米哈依爾,庫洛夫斯基是他的姓。

正半眯著眼睛看著我們,顯示出追根究底的神情,他的性格也如他的神情所要表達的意思一樣。

伏尼契教授用他那半吊子的俄語,花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跟這位中年男人解釋清楚了我們是從哪裏來的。

但,這個俄國佬居然還不太相信我們。

我這時候想,如果我們的那位俄羅斯小廚師在這裏就好了,可以充當我們的翻譯。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當米哈依爾的目光掃到人群當中的葛裏菲茲之後,馬上對我們這群人換了個態度,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熱情的招待了我們。

可能是葛裏菲茲這個年輕的科學新星在行內很是知名,被這位長期駐紮在南極的俄羅斯科學家認了出來。

從米哈依爾不斷比劃出的古怪肢體語言中,我看明白了他現在正在表達的意思,米哈依爾是要我們現在就跟著他出去。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當米哈依爾看到我們的諾亞方舟後,完全沒有露出什麽驚歎、詫異的神色,反而表現的很自然,就像是早幾年前就見過諾亞方舟一樣,還在前麵招呼我們跟著他重新回到諾亞方舟內。

之後,他見到了伏尼契教授跟他說的3D地圖,指著影像上的一座冰山,讓我們看。

原來米哈依爾正指著另外一個冰上建築,看樣子比前蘇聯的東方考察站體積大上了好多倍。

三分鍾後,我們的諾亞方舟下騰起陣陣雪霧,朝米哈依爾所指的建築飛去,水晶房間外就像生出了一團又一團不斷遠去的飛雲。

這座建築物比我想象的還要巨大,還要不合常理。

這是一座金屬風格的鋼鐵之城,全城主要由三部分組成,這三部分居然就是那運輸避難人員到達南極的三艘航空母艦,所有軍艦的甲板都被焊接在了一起。

雖然,甲板上的RBU-12000十聯裝火箭深彈發射器、SPS-52C/D三座標對空雷達、MR-360“十字劍”火控雷達現在被當成了衣架,掛滿了換洗的衣物。

但這座由三國航空母艦並排著所連接成的鋼鐵城市,依然看起來是劍拔弩張、氣勢恢宏。

“庫茲涅佐夫”號航空母艦全長306.3米,艦寬73米,吃水10米;“聖保羅”號航空母艦艦長265米,寬31.7米,吃水8米;“阿斯圖裏亞斯親王”號航空母艦全長195.5米,寬24.3米,吃水9.4米,滿載排水量16900噸。

這座高聳著的鋼鐵城市,它的寬度有100多米,最長處是“庫茲涅佐夫”號的艦尾,三艘航空母艦的艦身因為長年累月沒有移動,已經與南極大陸的冰原還有背後所靠的那座冰山合為一體,再也不能分開。

我們一行人從“聖保羅”號船舷一側的梯子攀上了飛行甲板,這是人類的完美傑作,三艘航空母艦所組成的城市體形遠遠超過了最宏偉的南極平頂冰山。

發光細菌使艦身下的冰層散射出令人興奮的明亮紅色,南極冰層上流Lang的皇帝企鵝因為這新景觀而迷失了熟路。

新出現的奇特人造建築物徹底改造了這附近的原始地貌,使幾億年來大自然在這一塊冰土之上的工作變得毫無意義。

離我們不遠處飛行甲板右舷的島狀上層建築裏,有火光透過窗戶閃動,門上的字是葡萄牙文,不認識,但可以猜測這是在南極居住的人使用的公共場所。

米哈依爾推門而入,裏麵點著很多南極居民自製的平頭蠟燭,這是用油脂做成的蠟燭,由於裏麵有甘油,燃燒時火焰帶煙,氣味難聞。

但房間裏麵明顯比外麵溫暖很多,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說不清這是什麽場所,反正是什麽都有。牌桌、簡單的餐食、廁所,每個窗都嚴嚴實實兩層玻璃,各種擺設陳舊而舒適。

見我們進去,裏麵的幾個巴西人兩眼發光,定定地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數,在這建築裏的至少也有十來個人。

我的同伴去問房間中唯一的一位英國女士,誰知她笑著說:“在‘聖保羅’號上的大概有800多人,對麵庫茲涅佐夫號上的人更多,總共有2000多人,剩下的1000多人都分配在了各個國家的南極考察站。”

交談中,我們知道今天我們這一哨人馬吵吵嚷嚷蜂擁而入,在這裏可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據這位英國女士說,剛才有兩位正在打牌的巴西老人,已經急急地摸回甲板下的機庫去通知自己的太太了,要她們趕快來湊熱鬧。

我身邊夥伴也很快的和這些熱情的巴西人打成一片,有的打牌,有的在走國際象棋,有的甚至玩起了台球,房間裏的老人們都興致勃勃地圍在一旁看著,很想插話又覺得不應該幹擾。

我離開牌桌去上廁所,一位年輕的巴西小夥子跟了進來,大概他覺得這裏總沒有什麽不可幹擾的正事了,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

他大聲地用葡萄牙語和我聊天,我用英語搭話他聽不懂,一上來就撞到了死角。

但他不相信有人竟然會完全不懂葡萄牙語,正像我不相信這兒的人完全不懂英語,彼此尋找著最簡單的字句努力了很久,最後他隻能打起了手語。

看起來他對與我無法交流感到很遺憾,但仍然在滔滔不絕地講著。

用手指著航空母艦邊上的諾亞方舟,用食指做了個鉤子的形狀,我知道這是個問號。

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表達清楚,我隻得用右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而後也指了指諾亞方舟,沒想到這個巴西小夥子看起來好像明白了我所要表達的意思,露出了驚歎的表情。

中國與巴西其實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開始了交往,建在裏約熱內盧蒂茹卡國家公園的中國亭是對於1812年來此傳藝的中國茶農永久的紀念。

一百多年過去了,兩國的後代卻依然隻能用手語交流,不得不說是個遺憾。

從廁所出來,我看到葛裏菲茲正與一位巴西老人對弈國際象棋。

我知道,所謂的國際象棋幾乎就是融藝術、科學、知識和靈感為一爐的一種遊戲。

分析對局時,是一種邏輯的實驗使用,而在攻王的戰鬥中和戰略問題的運籌的時候,就需要有一種創造性的靈感。

不過,國際象棋不是像縱橫字謎那樣單純是一種文字智力的測試。

這種象棋的競爭使雙方投入一場不流血的戰鬥,是雙方思想和意誌的一場激烈尖銳的戰鬥,以及體力上的堅韌不拔的較量。

在以上這幾點,我認為像葛裏菲茲這種科研領域中的天才,在這些方麵不用多說。

那一定是,無懈可擊的。

隻見,棋桌上正方形的棋盤中,由橫縱各八格、顏色一深一淺,交錯排列的六十四個小方格組成。

棋子共三十二個,分為黑白兩組,各十六個,由葛裏菲茲與巴西老人各執一組。

王對王,後對後;白後站白格,黑後站黑格。

吃子、雙車、雙象殺單王、小兵升變……

兩人在棋盤上撕殺了盡兩個小時,連旁邊圍觀的人都站出汗來了。

結果……

結果,居然是葛裏菲茲三局,全敗!

“怎麽回事?葛裏菲茲?真沒麵子。”我低聲地問他。

“這位……這位老人不是一般人,我已經盡力了。”

“年輕人,沒什麽的,我天天沒事就研究這個,勝你三場也是很正常的事,”這位巴西老人坦然地說,“倒是你走棋,步步設局,讓我隻有是險中求勝啊。”

“哪有,哪有,我以前每天也和我父親走過,他可是國際象棋的大師,都沒像您這樣……”

“以後請多指教,我是‘聖保羅’號航空母艦的艦長,迭戈·羅德裏格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你們可以叫我迭戈艦長。我代表駐艦人員歡迎你們的到來,今天也很高興碰到了你這個高手。”這位巴西老人沒等葛裏菲茲說完,就站起身來用一種平靜地、富有感染力的聲音說道。

注:迭戈·羅德裏格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DiegoRodrigueezdeSilvayVelasquezde是介詞,Silva是父姓,y是連詞符,Velasquez是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