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在轉向宗教可能不得不談的這一問題時,我慢慢也轉到了我要談論的核心問題。在人類曆史上,宗教意味著許多東西。但是,從現在起,我將在超自然的意義上來使用宗教這個詞;我宣布,所謂自然秩序——它構成了這個世界的經驗——隻是總體宇宙的一部分。在這可見的世界之外,還有一個延伸的看不見的世界。對此,我們現在還沒有任何確定的了解,隻知道我們現在生活的真正意義正在於我們與這個看不見的世界的關係。在我看來,一個人的宗教信仰(無論它可能涉及什麽更特殊的學說),在本質上意味著他對某種看不見的秩序存在的信仰。正是在這一看不見的秩序存在中,自然秩序之謎才能得到解釋。在較為發達的宗教中,自然界永遠都被視為一個更真實、更具永恒意義的世界之展覽室或前廊,且永遠被人們看作一個接受教養、考驗或救贖的領域。在這些宗教中,一個人在他能夠進入永恒生活之前,必定以某種方式結束其自然生活。這個由風雨山水所構成的物質世界在絕對和終極的意義上乃是作為一神聖的追求目標確立起來的世界,在這一世界裏,日月經天,江河緯地。這是人們對物質世界的基本概念,而我們隻能在人類遠古的宗教中找到這種概念,如,在最原始的猶太教中。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正是這種自然宗教(盡管事實上詩人和科學家們的善良意誌超過了他們的穎悟,而他們那不斷發表的見解已充斥我們當代人的耳目,它也仍然是原始純樸的)在人們循環往返的意見中已經明確破產,我必須把我自己劃入這類人之列,而且這類人正在日益增多。對於這些人來說,不能把自然物序(姑且按科學的看法簡而言之)看作任何和諧精神意向的顯示。一如昌西·賴特所說,它僅僅是氣候而已,周而複始,毫無目的。
現在,我希望能使你們感受到(如果我在這一短暫的提示中能夠使你們感受到的話),我們有權利相信,物序隻是一種片麵的秩序;且我們有權利用一種看不見的精神秩序來補充之,如果生活隻有因此才可能使我們覺得更值得過的話,那麽我們就得相信這種精神秩序的存在。但是,在你們中的某些人看來,這種相信似乎是可悲的、神秘的,也是該詛咒的、不科學的。對此,我必須首先講兩句,以緩和你們可能認為是科學對此提出的否定。
在人的本性中,含有一種天生的自然主義和唯物主義心靈,它隻承認實際可感觸到的事實。對這種心靈來說,被稱為“科學”的實體乃是一種偶像。對“科學家”這個詞的嗜好是一種注腳,通過這種注腳,你們就可以了解那些科學家的崇拜者,就會明白它是如何扼殺各種它不相信的、被稱為“非科學的”看法的。人們必須承認,對這種做法沒有任何哪怕是輕描淡寫的指責。在最近300餘年中,科學創造了這種光榮的飛躍,使我們的自然知識在廣度和深度上都獲得了巨大的拓展;而且,作為一個階層,科學家已展示出頗讓人羨慕的美德,正由於此,倘若科學家們因此而利令智昏也就毫不奇怪了。因此,在我們這所大學裏,我已經聽到不止一位教師說,科學業已奠定了所有根本性的真理概念,將來隻需要給這些真理概念填充一些細節畫麵即可。但是,對現實狀況最粗淺的反思都將表明,這些觀念是多麽粗陋野蠻。現實狀況表明,我們如此缺乏一種科學的想象,以至人們很難明白,一個積極推進某一科學研究的人怎麽能犯如此粗陋的錯誤。讓我們想一想吧,在我們這一代產生了多少絕對嶄新的科學概念;又產生了多少新的疑難問題,而我們以前卻從未思考過這些問題;然後再讓我們看一看科學發展的簡要曆程。科學從伽利略開始,而非始於300年前。自伽利略以來,出現過四位思想家,每一位思想家都告訴自己的繼承者在他的生涯中所取得的各種發現,他們可能已經將科學的火炬傳到了我們在座各位的手中。的確,對這一問題而言,每一位先前的聽眾都要比現在得高分的聽眾渺小得多,如果每一個人都為他自己的一代人說話,那麽,人們就會將我們帶到我們對之毫無所知的人類那裏去,帶到已經沒有任何講述他們神話的文獻或碑文的那些歲月之中。這種有關宇宙真實的爆發性知識,這種一夜間的知識增長,會比人們在充分理解宇宙後對宇宙真實瞬間的一瞥更可信嗎?不!我們的科學隻是滄海一粟,而我們的無知卻是茫茫大海。無論我們是否對其他事物確定無疑,但至少下麵一點是確定的:我們現有的自然知識世界是被某個更大的世界所包裹著的,而對於後者的各種剩餘屬性,我們目前尚未獲得任何肯定的觀念。
當然,不可知論的實證主義理論,在最主要的問題方麵承認這一原則,但它堅持認為,我們不得將此原則用於任何實踐應用。這種學說告訴我們,我們沒有任何權利因為我們現在樂於為我們的最高利益去夢想或設想任何宇宙的看不見的部分,就如此地去夢想或設想宇宙有一看不見的部分。我們必須永遠等待感覺材料來證明我們的信念;隻要我們尚未獲得這種證明,我們就不得作任何假設。誠然,這是一個足夠可靠的抽象觀點。如果一位思想家不想作任何了解未知世界的冒險,如果他沒有任何生命的需要,或者沒有任何按照不可見世界所包含的東西而生活的渴望,那麽,一種哲學的中立性和拒絕相信任何一種生活方式,就可能是他最明智的方針了。但不幸的是,隻要我們與一種抉擇的關係是實踐的和有關生命的,中立性就不僅有其內在的困難,而且在外在方麵也是不可實現的。正如心理學家告訴我們的,這是因為信念與懷疑都是生活的態度,都包含著我們的行動。比如,我們懷疑或拒絕相信某事實的唯一方式,就是繼續行動,仿佛它不是事實。又譬如說,如果我不相信這間房子正在變涼,所以我打開窗戶,也不點爐火,就好像它仍然暖和一樣。如果我懷疑你是否值得我信賴,我就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全部秘密,就當是你不值得我信賴一樣。倘若我懷疑是否有必要為我的房子投保,那麽,隻要我相信沒有必要投保,我就不會去交住房保險金。同樣,如果我堅決不相信這個世界是神聖的,我就隻能通過不斷降低我特殊的信仰行為來表達這種拒絕,仿佛世界真的不是神聖的,而這僅僅意味著對某些批評性情形的反應,或是以一種非宗教的方式來作出反應。你們看,當不行動也是一種行動且必須算作一種行動時,當不讚成實際上是一種反對時,我們的生活中便有各種不可避免的情形;在所有這些情形下,嚴格而始終一貫的中立性乃是一種不可企及的事情。
畢竟,把僅僅是由我們的內在興趣引導我們去相信這件事當作中立性的責任,這難道不是最為荒謬的要求嗎?認為我們的內在興趣與隱蔽世界可能包含的力量沒有任何真實的聯係,這難道不是絕對教條主義的愚蠢說法嗎?在另一些情形下,種種基於內在興趣的先知先覺已經證明是極具預見性的。看看科學本身的情形吧!如果沒有一種要求我們追求理想的邏輯和數學和諧的專橫的內在要求,我們就永遠不能證明這些和諧隱藏在原始自然界的所有裂縫與空隙之間。人們最初不惜血汗而孜孜追求的,並非一條在科學中確立的規律,或科學所確定的事實。科學中所確立的規律和所確定的事實幾乎不能滿足人們的內在需要。這種需要產生於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我們在自己身上尋找它們,迄今為止,隻有生物學的心理學才用達爾文的“偶然變異”來對它們進行分門別類。但是,我們相信這自然世界是某種比它自身更具精神性和永恒性的存在,這一信仰的內在需要在那些感覺到該需要的人身上恰恰是很強烈的、權威性的,正如在一位聲稱自己具有科學頭腦的人心裏有著一種嚴格因果規律的內在需要一樣。許多代人的艱難工作業已經證明,後者需要預言。為什麽前者也可以不是預言性的呢?而且,如果我們的需要越過了可見宇宙的範圍,為什麽不可見宇宙的存在不可以是一種象征符號呢?簡而言之,什麽權威可以阻止我們信任我們的宗教要求呢?如此確定的科學沒有任何權威,因為她隻能說什麽是,什麽不是;而不可知論的所謂“在沒有強有力的感覺證據的情況下,你不應該相信”之說,僅僅是一種私人性的渴求某種特殊證據之欲望的表現(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可能有這樣的表現)。
當我談到信任我們的宗教要求時,是不是就是我說的“信任”的意思呢?這一詞語的意思是不是可以使我們詳細地界定一個不可見的世界呢?是否允許我們詛咒那些有著不同信仰的人並將他們驅逐出教會呢?當然不!我們的信仰能力在根本上不是讓我們去劃分正統教徒與異教徒,這些能力是給予我們好好去生活的能力。而且,信任我們的宗教要求首先意味著按照這些要求去生活,並以這些要求所揭示的仿佛那個不可見的世界真實存在的心態去行動。人們能夠借助一種沒有任何單一教條或界定的信念而生而死,這是一個人性的事實。一個簡單明了的確信是,自然秩序不是終極的秩序,而隻是一種純粹的象征符號或視象,是一個具有多重修飾的宇宙之外的台景。在這外在的自然秩序中,精神的力量具有最終發言權,而且是永恒的;這種簡單明了的確信將使這些人完全能創造值得過的生活,盡管自然星球上的種種環境表明存在各種相反的推定。然而,對於這些人來說,把這種內在的確信作為含混不清的信念加以消除,也就撲滅了他們的存在之光,使其不再發散,這無疑是對他們的致命一擊。這樣,他們就會用一種野蠻的眼光來看待生活,對生活產生那種自殺性的心態。
現在這種實際情況就要直接落實到你和我的身上了。大概,對我們在座的差不多每一個人來說,隻要我們能夠確定,勇敢而耐心地對待生活才是善始善終並能在一個看不見的精神世界裏結出果實,那麽,最不利的生活也可能是很值得一過的。但是,姑且我們尚不確定,難道就必然推出人們單純信任的這一精神世界隻是一個傻瓜的天堂和懶漢安逸鄉的結論嗎?還是相反,這種信任隻是我們自由沉浸的一種生活態度呢?好吧,我們自由地相信我們自己對任何並非不可能且可以與其背後所含的一切相比擬的事情的冒險。我們同動物生活的類比已生動地揭示出,物理世界大概不是絕對的;所有掩蓋著眾多有利於理想主義論點的一切也往往證明這一點;而我們整個物質生活也可能浸潤於一種精神的氛圍之中,這是我們現在還沒有任何器官能夠理解的一個存在維度。比如說,我們的狗存在於我們的人類生活之中,但狗卻不屬於人類。它們每時每刻都在目睹著各種外部的事件,然而,它們的理智卻無法揭示出這些事件的內在意義,無論憑借何種可能的操作。在這些事件中,它們自身常常扮演著主要的角色。又比如說,我的那隻小獵狗咬了一個逗它玩的小孩,那小孩的父親便要揍它。這隻狗可能會出現在我與那孩子的父親進行的每一次談判過程之中,並目睹我給那位父親賠款,但它對這一切所意味的事情卻全然無知,也不擔憂此事與它有任何幹係;它永遠無法知道其實際的狗的生活。或者,讓我舉另一種情況為例,這種情況出現在我的醫學學生接待日裏,給我印象十分深刻。讓我們考慮一下被這些學生在實驗室裏進行活體解剖的一隻可憐的狗吧。狗被綁在一塊木板上,朝著劊子手尖利地嘶叫著,它黑暗的意識如同處在地獄之中。在整個事件中,它無法看到一絲獲得拯救的光芒;然則,所有這些明顯的凶殘事件常常都是由人的各種意圖來控製的,如果它已經陷入黑暗的心靈隻可能瞧上這些劊子手一眼,所有那些對它施展英雄行為的人都會以宗教的心情默許這一切。他們所帶給我們的,是改善性的真理,是解除未來動物和人的痛苦。這可能是一個真誠的拯救過程。躺在木板上,它所履行的作用要比任何充裕的狗類生活所能達到的高得多,然而,就它整個行為表現來說,這種作用隻屬於絕對超出其狗窩的一部分。
現在,再讓我們從狗的生活轉到人的生活上來。在狗的生活中,我們看到了對狗來說不可見的世界,因為我們生活在(動物和人的)雙重世界之中。在人的生活中,盡管我們隻看到了我們的世界和這個世界內的它的世界,然則,仍然有可能存在一個世界包圍著(人和動物的)兩個世界,正如我們看不到它的世界,它也看不到我們的世界一樣。而相信這個世界的存在,也許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中生活所不得不履行的最根本的作用。但是,人們現在卻聽到實證主義者帶著輕蔑的口氣在大喊大叫著:“也許!也許!一種科學的生活怎麽能使用這些也許?”那好,我來回答:這種“科學的”生活本身與種種“也許”大有關係,而一般說來,人的生活與這些“也許”有著各種關係。隻要人代表著某種東西,隻要人最終還是生產性和創造性的,我們就可以說,他的整個生命功能就不得不涉及“種種也許”。隻有基於一種“也許”,人才能獲得一種勝利,才能履行一種信念行為或勇敢行為;任何一次服務、一種慷慨的表現、一次科學探險或實驗,或者是一部科學的教科書,都不可能不出現一個錯誤。我們時時刻刻的生活都隻是在用我們的人格冒險。而且,我們對一種未明確的結果所持的預先信念常常是唯一使該結果成為真實結果的原因。例如,假設你正在攀登一座山峰,且你自己已經達到這樣一個位置,從該位置出發,你唯一的逃避就是縱身一跳。如果你有信心成功地跨步一躍,你的腳步就將受到刺激,完成這巨大的跳躍。但如果你連自己都信不過,隻想到你在科學家談論“種種也許”時所聽到的那些甜言蜜語,你將會麵對這巨大的溝壑猶豫不決,最終失去自製,戰戰兢兢,使自己陷入絕望之中,跌入萬丈深淵。在這類情形(屬於大量情形中的一種)中,智慧和勇敢的作用都是去相信什麽是你的需要的實現,因為隻有依靠這種信念,你才能實現你的需要。如果拒不相信,且認為你確實正確,那麽你就將不可救藥。但是,如果你相信且你確實正確,那麽你將拯救你自己。你通過你的信與不信使兩個可能的宇宙各自成為真實的,而在你作出行動選擇之前,這兩個宇宙一直都隻是兩種“也許”,在這種情形中尤其如此。
在我看來,生活是否值得過這一問題,邏輯上屬於大多數類似情形。它的確要看你這位生活者怎麽過。如果你以自己的自殺屈服於那種噩夢景象,而對於罪惡的淵藪卻大加美化,那你的生活就的確是一片漆黑了。隨著你生活世界的展開,由你自殺的行動所造成的悲觀主義也就確實是無可懷疑的了。你對生活的不信任,已經使你自己的持續存在而可能產生的生活價值消失得幹幹淨淨;這時候,貫穿於你整個可能的存在領域的隻有這種不信任,它本身已經顯示出神聖的力量。但是,反過來設想一下,如果你放棄這種噩夢式的觀點,你就會執著於生活,相信這世界並非末日。設想一下,你發現自己有著一個美好的春天,一如華茲華斯所說——
因為信念,生存才充滿熱情和美德,
如同戰士因為勇氣而擁有了他們的生活,
水手因為心中的力量而敢於麵對激浪滔天的大海。
再設想一下,無論你被蒙上了多厚的麵紗,你不可征服的主體性都可與之抗爭,永遠信任更大的整體將會使你得到比任何**的快樂更為美妙的享受。有了這些條件,你難道還不能創造出值得一過的生活嗎?如果生活隻給你帶來公平的氣候而沒有給你更高的能力留下任何餘地,那麽,憑借你所具備的拚搏生活的各種品質,生活實際上又該是怎樣的呢?請記住,快樂主義與悲觀主義都是我們對生活世界所采取的一種觀念,而我們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反應盡管在巨大的生活世界中微不足道,卻也是整個事物中的有機構成部分,這些反應必然促使我們決定采取一種生活觀念。在確定生活觀念時,這些反應甚至可能是決定性的因素。給一個龐大的平衡器加上一根羽毛的重量,它便會失去平衡,給一個長長的句子加上“n”“o”“t”三個字母[6],它的意思便會顛倒過來。我們可以說,生活是值得一過的,因為從道德的觀點來看,生活是由我們創造的;而且,從這一觀點來看,隻要我們離不開生活,我們就必定能成功地創造我們的生活。
在描述這些能夠自我證實的信念時,我已經假定,對於那些有道德的人來說,對一種看不見的秩序的信念,正是激勵他們去努力而耐心地創造其可見秩序的動力。我們對已見世界的善所懷有的信念(現在,這種善的意義隻適合於成功的道德生活和宗教生活)已經通過了解我們對未見世界的信念而得到證實。但是,我們對未見世界的信念是否可以同樣得到證實呢?誰知道呢?
再者,這也是一個“也許”的問題。而“也許”正是這種境況的本質。我們坦率地承認,我不明白為什麽不可見世界的存在本身部分地可能不依賴於個人的反應,而這種個人反應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對宗教祈禱產生的反應。簡而言之,上帝本身可能從我們的忠貞中吸取生命的力量並增長其存在本身。就我自己的經驗來說,如果認為生活的血汗艱難和悲劇隻是意味著缺乏生活的話,我不知道生活的血汗艱難和悲劇還能意味著什麽。如果生活不是一種真正的戰鬥——在這場戰鬥中,我們可以在宇宙中成功地獲得某種永恒的東西,它就不過是一場私人性的遊藝而已。在私人性的遊藝中,任何人都可以隨意退出。但是,我們感覺到生活是一場真正的戰鬥,仿佛宇宙中真的有某種野蠻的東西,需要我們用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去拯救,這中間,首先是將我們的心靈從各種無神論和恐懼中拯救出來。因為我們的本性適合於這種半野蠻半需要拯救的宇宙。在我們的本性中,最深刻的東西是這種內心深淵(正如一位德國大夫後來稱之為的那樣),隻有我們的意願和無意、我們的信念和恐懼才寄居於這無言的心靈領域。正如湧動於大地深處的水通過洞穴盡頭無數的裂縫和縫隙滲透而出,然後形成那噴發不息的湧泉一樣,我們全部外在行為和決定的源泉也正源出於這些尚未開化的人格深處。我們與自然萬物的最深刻的溝通器官正在於此;而與我們靈魂的這些具體運動相比,所有抽象的陳述和科學的論證——比如說,嚴格的實證主義者對我們信念的否定——對我們來說,就像是喋喋不休的嘮叨。因為在這裏,各種可能性(而非業已完成的事實)都是我們主動去料理的現實性,借引我的朋友、費城倫理學學會的威廉·索爾特的話說:“正如勇敢的本質是生命之可能性的冒險一樣,信念的本質就是堅信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我對你們的最後忠告是:別害怕生活。相信生活是值得一過的,而你們的信念將幫助你們創造這一事實。在你作出判斷(或者在你到達你的判斷可以象征性表達的某一存在階段)之前,那種你認為是正確的“科學證據”可能並不清楚。但是,處在這一時刻並持有信念的戰鬥者,或在此時此刻代表著這些戰鬥者的存在,此時卻可能會心靈衰竭,不敢繼續向前,讓我們用亨利四世的話告誡這些人吧!亨利四世在獲得一次偉大戰鬥的勝利後,對那位動作遲緩的克裏倫將軍說:“勇敢的克裏倫,去上吊吧!我們在阿奎斯戰鬥,可你卻不在那裏。”
選自[美]威廉·詹姆斯:《信仰意誌》,紐約,朗曼—格林出版公司,1923。萬俊人譯。
[1] 這是一篇對哈佛大學基督教青年聯合會的演講。該演講發表在1895年10月號的《國際倫理學》雜誌上,為B.S.韋斯頓所收藏。1986年,費城。
[2] “liver”一詞在英語中有兩種釋義:一指人的肝髒;二指生活者。詹姆斯實際上在這裏一語雙關,既指生活者,又暗涉生活者的生活心境。在稍後的行文中,讀者可以更清楚地理解這一點。
[3] 馬可·奧勒留,古羅馬帝國最後一位皇帝,也是此期著名的哲學家之一,其代表作品有《沉思錄》等。
[4] “韋爾多教派”(the Waldenses)是由法國裏昂商人彼得·韋爾多(Peter Waldo,或Petrus Waldus)於1179年所創立的一個宗教教派,教徒均為背叛羅馬天主教教會者。他們潛心於讀解《聖經》和布道,以複活原始的純潔生活為宗旨。
[5] 轉引自喬治·E.瓦林的《關於提洛爾的故事》一書。可比較參閱A.伯拉德的《沃德瓦、洱伏富和斯多克州的居民》一書。
[6] 即英語中的“不”或“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