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笑禪師一番開解,林曉龍覺得好受多了。自己對媽媽的恨其實是出於愛,倘若沒有愛,就沒了思念,倘若沒了思念,又怎麽會有恨?
於是他對這女人再沒了恨意。見她緩緩醒來,林曉龍柔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掉到河裏了?”
女人發現自己沒有死,又聽見孩子在放哭,連忙抱起孩子,自己也放聲痛哭起來。
林曉龍又道:“遇到了什麽困難?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平時他都戲稱自己為朕,而這時他說話卻連半點玩笑都不開了。
林曉龍連問幾遍,女人仍舊哭個不停。林曉龍終於沒有耐性了,他小聲說道:“你丈夫吸毒?家裏沒錢了?”女人聽了林曉龍的話猛的一震,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林曉龍嘴角滑過一絲美麗的弧線,這大概是世間最美、最動人的笑容了。
女人驚奇的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曉龍笑道:“嗬嗬,我會看相。”他緊接著又說:“既然上天叫你遇到我,就有他的用意。你好好活著,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女人搖搖頭歎道:“唉,沒用!但有一線之路,我又怎麽會跳河?”緊接著,她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女人叫劉靜,她的丈夫叫劉賓,是會友樓的大廚,本來是個老實的手藝人。沒想到半年前沾上了毒品,時至今日不但把家產敗個精光,還欠了一大比債。如今家貧如洗,債主天天上門催債。劉靜心力交瘁,萬念具灰,這才想到一死了之。
林曉龍聽了女人的話心頭一棟,心想胖子不時有個好朋友在會友樓掌勺,也叫劉賓嗎?原來是自己人!他想罷點點頭,道:“想開點,我也是廚師,就看在祖師爺的份上我也得幫你一把。恩…要不先這樣,你跟我回家,在那休息下,等我忙完了美食大會再想辦法。”劉靜看的出林曉龍沒有惡意,思前想後覺得別無他法,隻好照辦。
林曉龍把劉靜帶回中華樓時已經過了飯口。員工們吃完了午飯都去休息了。陳忠正大大咧咧坐在一張桌上算賬,陳傑坐在他對麵,筆走龍蛇,正在寫著什麽。
林曉龍大叫一聲:“胖子,朕回來了。”他背著陳勝男總叫陳忠正胖子,而陳忠正也不以為忤。沒想到這次卻不同,陳忠正聽見林曉龍的聲音馬上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沒事老耍貧嘴!孩子都叫你教壞了!”
林曉龍大呼冤枉:“天地良心,朕教誰不學好了?”
陳忠正氣哼哼的說道:“你問問小傑!”陳傑聽老爸如此說,頓時委屈起來:“同學們欺負我…”
陳忠正截口道:“都怪你,沒事說話朕長朕短,讓小傑也學會了。同學們問他朕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人家笑他,他就跟人家幹了一架。老師讓他寫份檢查,明天交…”
林曉龍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記住了:朕就是我的意思!”
陳忠正怒道:“你還貧?”
林曉龍連忙道:“好好好,朕…我以後好好說話還不行嗎?”說著,他把那女人拉過來,切入正題
:“胖子,這位劉靜姐姐是會友樓劉賓的內人,劉賓染上了毒癮,她走投無路來求幫的。”陳忠正聽到會友樓劉賓的名字,一躍而起,迎了上來:“原來是嫂子…兄弟禮術不周了!可你怎麽…”
陳忠正也是廚師出身,年輕時在會友樓掌跟劉賓同師學藝,劉賓雖然年幼,卻是師兄。兩人誌向相投,猶如兄弟一般。後來,劉賓藝滿,坐陣會友樓,陳忠正則另起爐灶經營餐館。兩人雖然各忙東西,但逢年過節還是要聚聚的。
誰知隻是一年沒見,劉靜竟好像從三十六變成了六十三。所以陳忠正一時間沒有認出她來。陳忠正本來想問她為何會落到這般天地,但君子不問人短處,所以始終沒開口。
劉靜慘然一笑:“要是知道兄弟你在這,我就不來了。”
陳忠正正色道:“嫂子把兄弟當外人,可就冷了兄弟的心了。”
林曉龍連忙敲邊鼓:“就是呀!大姐你隻管在這安心的住下…”他話還沒說完,頭上就被陳忠正狠狠敲了下:“臭小子!沒大沒小,我叫嫂子,你怎麽敢叫大姐?”劉靜連忙道:“不礙的,要不是這孩子,我現在…這孩子挺懂事的…”陳忠正衝林曉龍擺擺手:“該啥幹啥去!”然後趴在劉靜耳邊小聲道:“這小子人還不錯,我打算招了他…嫂子給把把關…”他說的聲音雖小,可林曉龍聽覺何等敏銳?他樂的差點蹦起來。美滋滋的哼著小曲忙著自己的去了。
美食大會下午兩點開始,到晚上十點結束。林曉龍趕到會場已經三點了。中華樓的招牌下早擠滿了等著吃烤肉的人。可林曉龍哪還有心情烤肉?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劉靜母子。於是他對人群大叫道:“各位對不起,沒有豬了,想要吃的話明天中華樓請早!”
倘若這話出自另外一人的嘴,聽這話的人一定會認為對方在侮辱自己的智慧而爆起揍人的(林曉龍身後的竹簍裏探出的兩條豬尾巴正在搖晃呢~~)。但他們麵前站著的是一個百年難見的美少年,任何人看見這樣一張帶著微笑的麵孔,就算再有氣也生不起來了。
其中一個食客叫道:“喂,那竹簍裏是什麽?”林曉龍回頭時也看見了兩條亂晃的豬尾巴。心中叫了聲該死,嘴裏強辯道:“是小狗!”
陳勝男不知道林曉龍是因為不在狀態,怕把肉烤砸了壞了招牌,還以為這家夥又有了什麽鬼點子。於是她捅捅他,小聲說道:“你玩什麽花?趕緊烤一隻!”林曉龍哼哼著說:“這可是你說的?”陳勝男作勢要打,並且怒道:“哪來的這麽多廢話?”林曉龍心想:既然你都不怕,我怕什麽?於是他做個鬼臉,照辦了。
其實,高手做菜即使有那麽些許分心,不是專業的美食家又怎麽能分得出來?林曉龍算是白擔心了。
今年的美食大會算是讓中華樓搶進了風頭。隻有那些沒有分到烤肉的人們才漫不經心的到別的招牌下轉轉,可他們心中早就打好了主意:過些天一定要去中華樓吃吃這美味的烤豬!!!
晚上九點不到,陳勝男就吩咐林曉龍收攤。因為她已經感受到四周
圍那些仿佛想把他們姐倆當作烤豬吃掉的人的目光,所以她知道是時候撤退了。
林曉龍開著小貨車載著陳勝男行駛在回家的路上,陳勝男高興的哼著小曲,可林曉龍卻始終是沉著臉。終於,他忍不住問道:“姐,毒品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樣的?”陳勝男聞言就像被毒蛇咬了一下,她驚道:“你怎麽突然對這個感興趣?難道你想吸毒?我告訴你……”
林曉龍從陳勝男的表情已經知道:毒品這種東西看來比書上描繪得還危險。見陳勝男誤會了,林曉龍連忙截口道:“哪跟哪呀!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陳勝男長出口氣道:“沒有最好!我告訴你,就算你是百萬富翁,你的錢也填補滿這個窟窿!”
林曉龍知道,陳忠正的熟人,陳勝男一定也不會陌生。所以他開門見山地說:“吸毒的不是我,是劉賓。”陳勝男聽到劉賓這個名字果然吃了一驚:“劉賓?哪個劉賓?”
林曉龍笑道:“會友樓的劉賓!”
陳勝男呆愣半晌才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劉叔叔?他可是連煙都不抽得人呀……”她馬上追問:“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曉龍歎口氣,黯然道:“今天劉靜抱著孩子跳了太平湖……不過她運氣好,遇到了我。我已經把她們送回中華樓了。”
陳勝男就像被雷給劈了,她愣了半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汪淚水在眼中轉著,嘴裏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林曉龍苦笑道:“世事難料……就像胖……陳叔叔,以前不也是連鬥地主都不會玩嗎?”他說到這,語氣已帶著怨毒:“最可恨的就是那些拉線的!”
陳勝男眼中也閃過一絲怨毒,她也想起了那個把老爸拉進賭場的人。那人是老爸最信任的兄弟,誰又能想到他能把老爸往火坑裏推?她稍微平定下情緒:“你說的對。不過我們現在還是要想想辦法幫幫劉叔叔。”
說是說,可誰也沒有把握。吸毒容易戒毒難,這是誰都知道的。
林曉龍突然把車停在路邊,對陳勝男說:“你先回去,我想出去走走。”說話間人已經下了車。陳勝男追問道:“這麽晚了去哪?”林曉龍扒著車窗笑道:“我去唱歌。”陳勝男皺眉道:“你還有心情唱歌?”林曉龍沒有回答,隻是露出他那招牌的微笑。這微笑足以跟古龍筆下的江楓有一拚,或者說比江楓更厲害——因為就連男人也擋不住他的微笑。
陳勝男的眉頭果然舒展了,她為林曉龍這個舉動找了N個合理的理由:“去吧,放鬆下心情,早點回來。”緊接著她又補充道:“不許采花!”林曉龍再次微笑:“世上所有的鮮花都會因為你的存在而黯淡!”
嗬嗬,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了這恭維話,陳勝男樂顛顛的開車離開了。
林曉龍看著車子漸漸消失在夜幕中,歎了聲氣,打電話約三英在晃晃酒吧見麵。他當然沒有心情去唱歌。他現在想的就是怎麽樣報仇——一想到那孩子,他內心深處就會湧起一股衝動——殺人的衝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