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一道疑問。
不遠處車門打開,一人緩步下車,氣魄極大,神色鎮定,語態傲然。
“天……天王!”
李青看見這人的瞬間,身體因過於激動顫抖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五體投地,委屈哽咽。
“快,保護我!”鄭科雙腿一軟,扶著牆險險站穩,當即揮了揮手,命令左右將他護在中間。
此刻鄭科這邊明顯占據上風,哪怕是驍勇趙虎也不敢動彈。
一群雜兵正得意,不由高談闊論。
“怕什麽?就算是前天王又如何,他隻有一個人!”
“就是,我們這麽多槍支,還怕他不成?”
“校尉,等會兒兄弟們都幫著你,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
士兵歪歪斜斜的站著,好不囂張。
鄭科雙眼畏懼不減,喉嚨咕隆作響,強壓想要跪下磕頭的本能。
“你當逃兵的時候,我說過,再出現在黑龍軍團的時候,你隻能是具屍體!”陳昆侖理所當然的站在那,神態倨傲。
“你……還想殺我!”鄭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其餘人也都是目光一凝,死死盯著陳昆侖。
陳昆侖僅是掃了眼傷痕累累的趙虎,皺了皺眉。
“呼!”
陳昆侖忽地出了一口氣。
霎時間周圍群鳥飛起,貓犬狂吠。
陳昆侖人從原地之間消失,眨眼之間已來到鄭科跟前。
速度太快,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行動軌跡。
再看清楚他人影的時候,陳昆侖碩大的手掌抬了起來,臉寒冷如冰窖,開口戾氣鋪天蓋地:“死!”
字音落下,陳昆侖探爪而出,一把抓住鄭科的臉。
稍稍用力,甚至連一聲慘叫聲都沒有發出來,鄭科臉部瞬間扭曲,腦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模樣凹陷下去。
“嘭”的一聲響,他的腦袋如同西瓜被人捏爆,汁水混合著瓜肉四處飛濺。
白色的腦漿落在地上,斑駁散落,白梅一般。
“剛才……都發生了什麽?”最靠近鄭科的士兵,連連後退:“為什麽,我連他怎麽出手都沒有看見?”
有幾個年長一些的士兵,突然臉色一變,不可思議的叫道:“天王,他真的是天王,他是一人破城的陳天王!”
“不錯……一人屠城,除了他,誰還有這個實力。”
“怎麽還會回來?誰……誰能阻擋他?”
士兵們喃喃自語,就在這一刻,仿佛已經站在了閻王門口。
“天王大人,我們也是聽令行事,不要怪罪我們。”
士兵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著陳昆侖的眼中滿是忌憚。
一群螻蟻,還不夠讓陳昆侖出手的資格。
目之所及,是趙虎身上流血的傷口,陳昆侖輕聲道:“趙虎,還能動嗎?”
趙虎本是背對著陳昆侖,他點了點頭。
“能動,那就回吧!”
北境之行,為調查為何黑龍軍團的人會出手。如今明了,黑龍軍團聽令天王令,不過都是受人指使。
至少是易主,不是叛變。
趙虎沒動,他雙手依舊握著那根支撐身體的杆子,隻是腦袋緩緩轉了過來。
剛毅的臉上被痛苦彌漫,堅定的眼睛紅色占據,淚水滾落,顫聲低喃:“他們說……晏南飛……死了……”
心裏信了,嘴上不信。
他人說了,未必就信。
天王開口,再無變數。
陳昆侖嘴唇艱難動了動,頭一次麵對問題,他這麽不想回答。
既然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呢?
他不說,趙虎不問。
隻是淚水滾動的更加急促,險險的,便要墜下來。
“南州之戰,他沒走,為保護我,丟了性命。”陳昆侖聲音像是被砂輪摩擦過一般,晦澀沉重。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鋒利的匕首,割斷所有興許和有可能。
話落音的那一刻,也就是死亡宣布的同時。
“怪不得……怪不得老晏……一點消息都沒有……”
趙虎身體一晃,不知是承受不住身體的傷痛,還是心理的衝擊,趴在地上。
往前麵挪動了幾步,撿起地上碎片裏的酒水,放在口中,抿嘴笑:“老晏啊!我嘴上罵的再凶,可不就是想找你喝一杯嘛!”
“北境變天,我隻當你苦,卻不知道啊,你走的那麽急……”
一滴淚落在水中,**起一圈圈漣漪。
他顫抖著手,還沒來得及將酒水送到口中,手一鬆,酒水灑了一地,人,轟然倒下。
陳昆侖上前,手中多了幾根銀針,快速的紮在趙虎幾處腧穴之中。
隨即抱起趙虎便要上車離開。
“天王大人!”
一聲淒厲喊叫,如杜鵑啼血。
李青跪爬到陳昆侖的腳邊,涕淚橫流的問:“既然您回來了,為什麽又要走?”
“既然您要走,為什麽不帶上我們?”
“黑龍軍團是您手中的十萬箭矢,是否您嫌太重,想要舍棄?!!”
一句句話,直擊靈魂。
陳昆侖羞愧!
他蠕動嘴唇,半晌才說:“軍人當為家國天下之堅盾!”
“大愛護國,小愛護家,我隻是凡人一個,想要的不過是家人平安喜樂。”
“天王大人!難道,我們就不是您的家人嗎?”李青雙手插入泥土之中,聲嘶力竭質問。
陳昆侖身體輕顫,無奈的同時,也憤怒道:“十萬黑龍是我為北境鑄造的銅牆鐵壁,為萬裏壯麗河山,為萬家燈火輝煌,當持槍守衛,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李青趴在地上,如同石頭,抽幹了靈魂。
重擔在肩頭,他還能說什麽?
天王離開後的種種,特等黑龍軍團淪為下等兵,甚至還要日日承受重犯才該有的鞭打。
萬般委屈和不甘,隻能堵在喉頭。
此刻,趙虎悠悠醒來,眼珠子無力轉動,輕聲懇求:“天王,走之前,我想去烈士陵園,看看他。”
幾乎同一時刻。
腳步聲整齊,如金戈烈馬極速趕來,從四麵八方圍攏,裏三層外三層將他們包圍。
最裏麵的一層,是身穿新款軍裝的士兵。
而後麵的,全是曾經的兄弟,此刻他們一個個同行屍走肉般,站在後麵,眼中早已沒了曾經馬革裹屍的決絕,血流山河的神采。
陳昆侖不予理會,說了句“好”,便要帶著趙虎離開。
就在此刻,人群忽然讓開一條道來。
一個身穿軍裝,約莫五十多歲的人走了出來。
他麵色蠟黃,弓腰曲背,瞧上去身體不太好。
一走出來便朝著陳昆侖冷笑起來:“你們去烈士園,怕是看不到他。”
陳昆侖駐足,麵色冷冽。
趙虎聲音虛弱,氣憤道:“他參與大小戰役上百次,戰功累累,一等功都不下二十幾個,他都沒有資格進入烈士陵園,誰還有?”
“其他人我不知道。”這人陰惻惻的笑,狹長的眼睛掃視著他們:“我隻知道,一個叛國賊,是絕對沒有資格的。”
“陳天王,你說對嗎?”
“晏南飛,他就是一個叛國賊!”
幾句話,深深地刺痛在場的人。
陳昆侖雙拳猛地握緊,腦海之中,晏南飛老是繃著一張臉,卻為了減少戰鬥損失,三日不眠不休,滴水未沾,推演作戰。
為庇佑黑龍軍團違令衝鋒,獨自前往京都,據理力爭,一人獨抗朝廷,被內政孤立。
為清除克扣糧草的奸妄小人,得罪權貴,以致一家老小十八口人,無故身亡。
他猛地停住腳,緩緩轉過身來,平靜無波的臉上忽地露出詭譎微笑,陳昆侖問:“你說他,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