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燕翦番外]37這樣,也好……

燕餘吼完,本沙明也愣了。

同樣的迷惑,他自己又何嚐沒有?

可是捫心自問,他做不到如燕翦這般坦**說出來reads;。

也許是個性使然,也許是殺手的職業習慣,讓他習慣隱藏,不習慣訴說。

可是卻也反倒因為她這樣坦****地說出來,反倒讓原本的微妙倏忽之間**然無存,隻剩下直接來去的攤開來說。

他皺眉,心生莫名埋怨魍。

——不知何時起,與她之間的關係,他莫名地更喜歡那種微妙不言;他反倒不喜歡這樣做直來直去攤開來說!

有些事,一旦有勇氣攤開來,便意味著不會再是那微妙的境地了。

在她心裏,或許就是如此的,是吧?她不覺得微妙,所以才會這樣有勇氣攤開來說——原來微妙的,或許隻是他自己罷。

越想越疲憊,他收回期待,冷冷上前推開她的手。

“是麽?那太好了。希望你的迷惑能越快結束越好。你不知道,你有多煩人。”

燕餘咬住唇,頹然放下手臂。

他說她煩人,她怎會不知道。

原本從相識至今,他一個好詞兒沒給她用過,不是麽。

她隻徒勞回頭,盯住他的背影:“其實,一切原本不用這麽複雜的。我想的很簡單,隻是希望你能回燕翦的工作室去。你跟燕翦之間有誤會,可是你們兩個卻都不是壞人,你們隻是都是太過驕傲的家夥——所以我想,你們如果有機會多些相處和交流的機會,你們就能對彼此多一些理解,那麽誤會就也不會加深了。”

“本沙明,如果你早一點痛快答應我,以及如果你上次回去能稍微耐心一點,可能我就已經功成身退,早自動從你身邊退開了。也更不會發生後來那讓我迷惑的吻……”

“你現在就這麽走了,其實問題還留在原地,半點都沒能解決。我還是會為了我小妹而堅持再說服你……所以其實如果你真的膩煩我對你的打擾,那能不能請你現在就痛快答應我,回到我小妹工作室去?隻要你答應了,我保證我以後就會在你麵前消失。至於我答應你的、每個月給你的薪水,我也會都打到你賬戶便罷,不用跟你見麵的。”

本沙明立在門口,竟然耐心聽完。

聽完了卻也依舊隻是清冷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壞人?笑話,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燕餘自己也是歎氣。是啊怎麽又說這樣交淺言深的話?

她尷尬笑笑:“好吧,我收回。隻是,請你再慎重考慮,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複,也好讓我跟你之間徹底斷了再見麵的機會。”

他笑起來:“果然是急著回去談戀愛。我看出來了。”

燕餘深吸口氣:“請你成全。”

本沙明點頭,再點頭:“是不是說,隻要答應了你,你就能保證再也不在我麵前出現?”

燕餘想了下,認真點頭:“我保證。”

本沙明笑起來,笑得情真意切、如願以償:“好極了reads;。為了換取你不再出現在我眼前,說真的,我什麽條件都願意答應。”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然後默默轉過身,無聲地用他那雙純黑的眼睛盯住燕餘。

終於,緩緩說:“好,我答應你。我明天就回去。”

燕餘笑了,用力地。她想她這也算是如願以償,於是她用力笑得全心全意。

她說:“謝謝你。”

他轉過身,隻偏頭回來瞥了一眼:“再沒有想說的了,是麽?”

燕餘知道,他一向不耐,一向厭煩。

便深吸氣,努力點頭微笑:“謝謝你的時間。我都說完了,不見。”

本沙明同樣深吸一口氣。

她沒說“再見”,她說“不見”。

他笑起來,大聲地。

真好,求仁得仁。

終於敲定了此事,仿佛心願得償,燕餘覺得自己應該高興。

可是這一路她卻選擇默默走回店裏。

心裏是莫名的惆悵。

走到店外,習慣地從窗子望向店內。

她的店是她自己一手打造,所以每當從窗外看見店內的任何一物,都會讓她心滿意足。

可是此時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她心下卻莫名一顫。

因為朝向的問題,她的店窗子又大,於是無論是早晨的陽光還是下午的陽光,都有一個角度可以照進窗子。而從她站立的這個位置看過去,恰好能看見早上她跟薛江秋並肩站著說話的方向。

彼時薛江秋向她表白,而她因為害羞,全副心神都在薛江秋那兒,便也忘了窗外……

而彼時接下來幾分鍾之內,本沙明竟然就貿然推門而入。

本沙明他,本不該是那麽貿然的性子。

而讓他那麽貿然的原因……她的心不由得一顫再顫——難不成是因為他在窗外正好看見了她與薛江秋的那一幕?

雖然窗外的人未必能聽見薛江秋對她的表白吧,可是小哥說過,人類的語言都未必是實話,可是肢體語言和情態卻是比語言更為忠誠的,所以隻需看她和薛江秋當時的情態,也許便也能猜到了兩人之間的那種旖旎情狀吧?

她立在窗外,莫名地心間湧滿了悵惘和——莫名的憤怒。

本沙明,他憑什麽說她看見他跟別的女人在街邊擁吻就嫉妒了?那他自己呢,他難道敢說他那時候貿然的推門而進,不是因為在窗外看見了,不是因為——吃醋?

心下莫名湧起這樣的體認,讓燕餘驚住。

天,她究竟在想什麽?

以及,他說她吃醋,她說他嫉妒……這,又是什麽?

莫名的酸澀轟然湧入她眼底reads;。

好奇怪,好奇怪,站在這長風湧動的街邊,站在象征著自己成就感的店外,她為什麽忽然地,想要流淚?

還是因為,迷惑麽?

因為這樣一場耽擱,她原本的安排來不及執行,她都來不及抽時間回家換衣裳。

跟薛江秋的第一次約會啊,她也想讓自己看起來美一點。

可是已經來不及,她便隻能收起心緒。

反正此前跟薛江秋在店裏相對,她也一直都是這副穿戴和模樣。薛江秋不是也一樣喜歡她麽。

晚上薛江秋如約來上班,看著她隻是微笑。叫她莫名安下心來。

忙過了晚上最忙碌的時段,薛江秋將店裏拜托給工讀生小妹,帶著燕餘出門。

燕餘一緊張便忍不住道歉,說自己其實應該回家換換衣服,或者還應該請燕翦幫自己畫個淡妝。

薛江秋立在皎白月色裏,微微挑起長眉:“你真的肯為我容?”

女為悅己者容……他想要的,是這句涵義吧?

燕餘隻能尷尬地笑,搓著手解釋:“可惜來不及了。”

薛江秋笑意湧動,走過來輕輕又擁了擁她:“隻要是燕餘想要的,便永遠都不算晚。”

他牽了她的手,帶她走進一間新裝潢好,即將開業的高級餐廳。

畢竟也是業內人士,燕餘走進去就忍不住低聲驚呼。整個餐廳的裝潢水準,一看就知道是照著米其林三星的級別去的。

對燕餘的驚訝,薛江秋隻是點頭微笑。領燕餘立在餐廳正中,才悠然打了個響指。

餐廳裏燈光一時齊亮,所有員工刹那從黑暗處現身,穿著整齊,全都朝燕餘鞠躬致意。

燕餘驚住,轉眸驚訝盯著薛江秋,訥訥問:“……該不會,是你包場了吧?”

整個餐廳,所有的燈光都亮起,所有的職員全部到崗,卻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不見其他的客人。

薛江秋微笑,“是,也不是。說不是,是因為這間餐廳還未正式開業,所以就算有人有心包場也不會接待;可是今晚這裏卻的確都隻為——你服務。”

燕餘注意到了薛江秋說的是“為你服務”,而不是“為我們服務”。

仿佛為了回答燕餘這個疑問,薛江秋含笑接過身穿燕尾服的餐廳經理模樣的男子遞上來的廚師服,在燕餘麵前變身成為英俊的大廚。

他向已經愣掉的她眨眼微笑:“今晚,我也為你服務reads;。”

燕餘隻能捂住了臉,紅著臉低聲問:“該不會……這間餐廳就是你的吧?”

法國藍帶學院,十年學習,此時的薛江秋注定已然是膳食業內的頂尖之屬。而十年的沉浸,足夠他賺到數桶金,成立屬於自己的事業。

也唯有如此,這間新建成的高級餐廳,才會在正式開門迎客之前,所有人都隻為她一個人服務。

薛江秋笑起來,垂眸凝視她的眼睛:“……隻是想給你驚喜,所以才一直沒有告訴你。除去在你那裏上班的時段,每個白天我都在親力親為籌備這裏。燕餘,希望你不要介意。”

燕餘笑起來:“多虧你沒告訴我,否則打死我也不敢雇你的當我那個小店的師傅。我那池子就是個淺水窪,你可是條真龍。”

薛江秋卻輕哼一聲,伸手刮她鼻梁一下:“什麽你的我的。你的店一樣是我的,而我這裏,也注定是你的。”

這樣明白的表白,叫燕餘無法不臉熱心跳。

薛江秋將她帶到餐廳中心的座位,然後他向她眨眼:“先坐一下,我去為你親自準備。”

燕餘目送他英俊背影,白衣而去。目光收回來,看天棚與地麵,水晶鑲嵌的天與地,璀璨似銀河。她大約看過,也知道單這裝潢的設計定是出自名家,所有的用料與施工也都是造價不菲,單整個店的硬件投資便要數以億計。

由此不難想象,過去的十年裏,薛江秋的身家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可是他卻依舊記著十年前的承諾,不改初衷。

她也忍不住有些暈眩。被這樣地寵愛,是任何女人的夢吧。

卻還有驚喜,穿大燕尾服的經理又領進來一位客人。

燕餘一見便驚喜地叫起來:“燕翦!”

燕翦走過來與三姐坐在一起,親親熱熱咬耳朵:“是高興我來,還是討厭我這顆電燈泡呢?”

“說什麽呢!”燕餘懊惱掐燕翦手背:“高興還來不及。”

悄然打量四周,壓低聲音:“說實話……如果隻是我跟他相對,待會兒我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太震撼了,這一切也太夢幻。

燕翦笑,低低揶揄:“安安心心當你的灰姑娘啊,幹嘛緊張。咱們好歹是湯家人,什麽沒見過。”

燕餘歎息:“是啊,你和大姐、二姐,還有二哥小哥他們自然什麽都見過了……我也見過,可是總歸跟你們的視角不一樣。”

湯家也舉行過太多場大型宴會,比這裏更大的場合也有。隻是家人們都是衣冠楚楚出現在場地中央,與人觥籌交錯;而她自己則是以甜點師的身份出現,隻為聚會提供餐飲,隻因為她的性子,隻有鑽進廚房才最安心啊。

今晚這樣乍然成為場地的焦點,成為被人服務的賓客,她才會有些不適應。

燕翦忍不住微笑著歎息一聲:“秋哥就是太了解你的性子,知道你今晚一定不自在,這才不在乎我當電燈泡,而特地派人也請了我過來reads;。就是為了讓你安心,為了為了讓我陪你說話……”

燕餘微微驚訝,這才明白薛江秋一片苦心。

燕翦拍著燕餘的手,略有所指:“你看,也隻有從小就認識的人,才會這麽了解你的性子,這麽在乎你的感受。”

燕餘愣了下,垂下頭去,悵然地說:“是啊。”

她這樣的性子,果然是在家族世交裏尋一個伴侶最為妥帖。至於生命裏偶然出現的,與家族背景格格不入的人,是怎麽都不合適的吧。

燕翦攬著三姐的肩,柔柔地說:“你們從小就認識,難得他喜歡你這麽多年,而且他的愛好與你的又是這樣一致……燕餘,這是上天注定,是不是?所以這次安下心來,好好地跟秋哥在一起,好不好?”

燕餘的眼眶有些熱。此時的小妹,反倒像個小媽媽。

她隻能點頭,用力地:“我懂的。”

上天放了這樣一份幸福在你眼前,若還不知足,那就是要跟天意對著幹。等到時候碰到頭碰血流,疼了,便再也沒有理由埋怨上天。

身為姐妹,燕翦何嚐看不出燕餘並無想象中的快樂,或者說現在的快樂更多是硬撐出來的。她歎口氣,大力抱住三姐:“燕餘,你知道麽,我好希望你能幸福。”

湯家四姐妹裏,最善良柔軟,最與世無爭的燕餘,更應該獲得幸福,不是麽?

如果有風雨,就讓湯家其他人頂著好了,那些風雨該遠離燕餘。

對於燕翦自己來說,自己已經遭遇了詹姆士這一段孽緣……她就更希望燕餘能夠在情路上走得平安、順遂,千萬不要遭遇到如她一樣的心境了。

這一晚,燕餘和燕翦兩姐妹在薛江秋的殷勤下,過得十分愉快。

美食原本就有治愈的力量,況且口中有美食的時候便不方便多說話,所以這個晚上的時間過得比想象中要輕鬆愉快得多。

薛江秋的手藝,叫燕翦幾番大叫,說險些吞了自己的舌頭;而身為業內人士的燕餘,更是忍不住肅然起敬。

正常的料理倒還罷了,叫燕餘歎為觀止的是薛江秋奉上的分子料理。

分子料理之名,燕餘當然聽說過,也曾設想過將分子料理的手法與自己的甜品製作結合起來——奈何,自己當年的物理學得不好,那些分子原子的理論都還給老師了,所以隻有想法,一直沒敢嚐試動手。

而眼前,薛江秋端出的一道一道,看似都是西餐裏的主菜,視覺上絕對看不出差池,可是吃入口中——卻陡然都變了味道。

在唇齒之間綻開的,竟然都是甜品的獨有味道!

原來薛江秋是以分子料理之法,將視覺和味覺混搭起來,看似用海鮮、蛋黃、蔬菜做成的主菜,可其實都是甜品的食材。以分子重組的辦法,以假亂真,改變了食材原本的物理情態,實現了宛如魔術一般的混搭和變身reads;。

更叫燕餘險些落淚的是——薛江秋每一道“主菜”,其實卻都是她在店裏親手做的一樣甜點。他是想用這樣的辦法告訴她,無論眼睛看見的一切如何變幻,可是他記住的永遠是她呈現給他的那些獨特的甜美味道。

饒是燕翦,也在桌下忍不住捉住燕餘的手輕輕搖晃,眼圈兒都跟著紅了。

最後一道菜,薛江秋準備了良久才上來。

等待的過程裏,燕翦跟燕餘低聲嘀咕:“據說,有些菜光是準備的過程就要四個小時之久。為了今晚的呈現,他忙了許多天。”

最後一道菜上來,燕餘好奇地看過去。

外觀看上去仍然是主菜的模樣,是——油燜大蝦。

燕翦聰明剔透,驀然懂了,急忙拍了燕餘一下:“還記得你十幾歲的時候麽,臉上容易長痘痘,所以不敢吃海鮮。可是油燜大蝦是你最喜歡的,每次都忍不住想吃兩隻,結果吃完了臉上就一片紅……”

青春期時候的戰痘曆史,對於每個從那個時候走過來的女孩兒,都是一把辛酸淚。

燕餘點頭,對這盤油燜大蝦不由得更添期待。

薛江秋又將以分子料理的手法,將這油燜大蝦變出什麽味道來?

薛江秋將一塊雪白的餐巾搭在左邊手肘,然後將菜放在桌上。這動作的細節讓燕餘姐妹明白,這是最後一道菜了。

燕餘深吸口氣,品嚐了一口。

她旋即怔住,抬眼盯住薛江秋,眼圈兒已是紅了。

那味道……是很蹩腳的甜點味道。而且不是別的,正是她此時做得最拿手的泡芙。

而這蹩腳的味道,更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獻醜——說巧不巧,也正是家裏為薛江秋送行的那次聚會。

因為薛家跟湯家的關係堪比血親,所以那次的送行便沒有到外頭去辦,湯老爺子是設了家宴。既然是家宴,便連廚子都沒有從外請,全都用自家的團隊。

於是彼時才15歲的燕餘,第一次鼓起勇氣來跟祖父請求,想參與一次,讓大家有機會嚐嚐她做的泡芙。也是看自己究竟有沒有將來做這一行的潛質。

祖父應允了,可是她自己因為年紀小、經驗淺,也因為自己實在是太緊張,所以那第一次的人前獻醜,真的成了獻醜。

泡芙烤砸了,火候不夠,咬一口下去,整個口感都是粘答答的,像吞了一口稀泥。

可是當日光臨的親朋,每一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於是每個人都是滿麵笑意、眉頭不皺地徑直咽了下去,還到她麵前感謝她的辛勞。

她便也被騙了,以為真的大功告成,興高采烈地拈起一個咬了一口……

---題外話---【當場壁咚呢……稍有一點不合小笨的性格,倉促了那麽一丟丟。他已經吼出來了,已經不容易了,所以行動什麽的,他需要再抗拒一下滴。不過時間是最好的催化劑,所以耐力也總有耗盡之時~~~所以,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