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sir,噓,不許動 542.[燕翦番外]38這樣不堪的我,怎敢奢望你的愛 天天書吧
還記得《哈裏波特》裏提到的鼻涕蟲的味道麽?燕餘覺得自己當時含在嘴裏的就是。
甜點真是有魔法,她當日竟然親手創造出了生動真實的鼻涕蟲,真是……了不起啊。
她是含著眼淚和羞恥,才將那一口稀泥勉強滑過喉嚨的。
那味道,她終生都不敢忘。
所以那天的她才消沉到提不起半點興致,甚至失禮地忘了跟當天聚會的主角——當年18歲的薛江秋道一聲別魍。
彼時,薛江秋是要去最享盛譽的膳食學院學習,而她卻烤出了那麽一鍋玩意兒給人家送行……這可真是丟臉丟對了地方了。
沒想到今晚在薛江秋的餐廳裏,竟然經他神奇的分子料理之手,竟然重現了當年的味道檎。
燕翦也嚐了一口,長久含在嘴裏,不敢咽也不敢吐,為難地反複看向燕餘和薛江秋兩人,一副真想就地人間蒸發的模樣。
薛江秋看見了,含笑坐下,拿起餐具,叉了一大塊送入口中。隨著咀嚼,麵上沒有如湯家姐妹一樣露出那種微妙神情,反而微笑更濃。
燕翦見狀,不由得靈機一動。忍著那獨特的味道,拚命咽下去,才說:“對啊我想起來了,當年我才12,對燕餘做了這麽一盤子東西還不懂得體諒,是第一個吵著‘中毒’的。可是事後我倒仿佛聽說,那麽一大盤子的‘獨特泡芙’卻都被吃光了,一個不剩。“
燕翦的目光漫上來,盯住薛江秋。
“秋哥……該不會真是我想象的那樣吧?”
聽小妹這麽一說,燕餘也驚了,急忙看小妹一眼,便趕緊調眸去看向薛江秋。
薛江秋不緊不慢地咀嚼、吞咽,優雅從容得仿佛麵對的不是這樣一盤口味獨特的東東,而當真是大餐,極盡美味。
他迎向兩姐妹的目光,緩緩咽下口中食物,用餐巾優雅拭了唇角之後,才不急不慌地含笑點頭:“是。”
他隻說了最簡單的一個字的回答,並未多做任何多餘的渲染,卻反倒更能體會到這一份情深意重。
燕翦的眼圈兒又先紅了,在桌下又捉住燕餘的手搖了搖,內裏用意不言自明。
眼前人,值得珍惜。
燕餘的呼吸梗了數秒,才終於重歸通暢,她也垂下頭去,鼻尖兒早已酸澀。
原來當年對她來說最不堪的經曆,卻都被他默然無聲地用完美來收場。
他歪頭靜靜凝視她側臉,悠然說:“……總之,我愛吃。因為是你親手烤的。”
這一晚燕餘好不容易被後趕到的小妹手疾眼快地補了一點淡妝,結果還是被此時的情緒,衝花了那些努力。
午夜將近,薛江秋體貼地主動送姐妹倆出門。
一路走出來,燕翦都在低聲跟燕餘嘀咕,勸她再別猶豫。十年的歲月不容辜負,眼前這樣的人,更不可辜負。
走到門外,燕翦又追上薛江秋,悄聲嘀咕:“……秋哥,你暗地下為追我三姐動了這麽多小動作,薛叔兒可知道了?”
薛江秋俊麵上微微一紅:“我之所以應聘去燕餘店裏,就是想讓她先隻認識我本人,而不是先知道我是薛家人。”
燕翦狡黠而笑:“那就是說,薛叔兒還是不知道嘍?”
薛江秋微赧點頭。
燕翦便輕歎一聲,拍了拍薛江秋的手臂:“那今晚你就別送我們了,我們自己坐出租車回去吧。不然冷不丁看見是你的話,估計薛叔兒心髒都受不了。”
薛如可雖然是外姓人,可是跟湯家早已情勝血親,他是當真將他們這一輩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的,尤其看不得湯家的幾個女孩兒受委屈。
對此燕翦早已深有體會,上回薛叔兒收拾詹姆士,那可是絲毫未曾手軟啊……即便這回是換成他自己的親侄兒,可是若知道侄兒是背著他,暗地裏搞的這些小動作,怕薛叔兒會反倒更嚴厲。
比照自己,燕翦隻希望燕餘的感情之路,走得更順遂一點吧。
台階上,燕翦跟薛江秋說話的時候,高高抬頭看著他,巧笑倩兮。
燕翦這樣的情態,表現出了她對薛江秋的高度認同。
自從她知道了薛江秋的真實身份,又一路親眼看見了薛江秋為三姐所做的一切,她心下是真的將薛江秋看成自家人了的,所以說話的時候,那種嬌憨信賴的情態自然表露無遺。
可是她卻不知道,此時台階下的黑暗裏站著個人。她這樣的情態落進那人的眼底,那原本幽藍的眼,便瞬時湧起暗黑的潮湧。
燕翦專心跟薛江秋說話,薛江秋也認真聽著,兩人都無暇旁顧——可是燕餘卻看見了。
燕餘心下一顫,連忙拍了燕翦一記。
那樣與黑暗完美融合的氣質,那樣一雙撒旦般的藍眼,燕餘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詹姆士。
燕翦被三姐冷不丁一拍,也是嚇了一跳。回眸見三姐麵上神色,然後順著三姐的目光望下台階去——
宛如被速凍的蝦子,她還保持著之前跟薛江秋說話的動作,扭著腰側著身……便動彈不得了。
湯家姐妹兩個果然是至親姐妹,在自己的事上有些無助,可是在關係到姐妹的事上卻是智慧無匹,且勇敢無畏。
燕餘立時抖擻起來,一把將燕翦擋在身後,雙眼冒火地瞪著台階下的男子。
“佛德先生,這大半夜的,我們不可能是巧遇吧?那麽你是跟蹤我小妹而來,還是跟蹤我而來?我希望是後者,佛德先生,你對我有話就說吧。”
詹姆士盯住眼前的燕餘,也十分懊惱於這個女人滿頭的卷發披淋而下,將夜色裏的燈光遮擋得多,叫他都看不清她麵上的神色。
他哼了一聲:“找你?你當我晚上想做噩夢麽?”
兩人都是這樣的語氣不善,薛江秋不由得有些奇怪,趕緊走下台階來。
他之前也是專心跟燕翦說話,沒看見詹姆士;其後不由得被三人的情態吸引,十分想要探究,於是便有數秒的分神。
他趕緊走下來擋在燕餘和詹姆士之間,左右看看:“你們,認識?”
詹姆士先哼了一聲,伸拳輕輕擂了薛江秋肩頭一記。
這便輪到燕餘傻眼了。她抬眼望向薛江秋,訥訥問:“難道,你們,也認識?”
詹姆士這便越發得意起來,更傲嬌地哼了一聲:“湯三小姐,你先前不是說,我來這裏不是跟蹤你小妹而來,就是跟蹤你來的麽?嘔吼,你真是給你們湯家人的推理能力丟臉啊。”
“真不好意思,我既不是跟蹤你小妹而來,更不是跟蹤你來的。甚至‘跟蹤’這個詞兒本身就不成立。我來這裏不是跟蹤誰,我隻是聽從我自己的心而來的。我來找的人不是你們二位尊貴的湯家小姐,我是來見我的好友而已。”
燕餘和階上的燕翦異口同聲:“好友?!”
不明就裏的薛江秋十分驚訝,向燕餘和燕翦解釋:“在法國十年,我從最初的學徒到成為五星級酒店的行政總廚……由此結識了詹姆。後來想要開創自己的事業,正好與詹姆一拍即合。”
燕餘提了口氣:“這麽說來,這間餐廳,你們兩個是合作夥伴?”
“沒錯。”薛江秋點頭微笑。
燕翦聽得忍不住大笑起來,忍不住走下來,有些淒涼地盯住詹姆士:“那我就忍不住好奇了,佛德先生難道不知道你的合作夥伴姓薛麽?薛這個姓……就沒有讓佛德先生想起什麽來?”
這話說得隻有燕翦和詹姆士兩個人明白,燕餘和薛江秋都聽得一頭霧水。
夜色與燈光並存,燈光卻照不亮夜色,反倒被夜色染黑。
這樣迷離的燈光落進詹姆士幽藍的眼裏,更添詭秘。
在這樣詭秘的燈光裏,詹姆士忽地無聲一笑。
燕翦說什麽,他當然聽得懂。她是提醒他上回在湯家門外,被薛如可收拾那次。
如若他早知道薛江秋就是薛如可的侄兒,他會不會遷怒給薛江秋?
可是事實上他認識薛江秋在先,在法國兩人已經交往數年;他認識薛如可則隻是現在的事,當初如何能預見到今日的一切?
怎麽能預見到——他竟然會天殺地死心塌地愛上了湯家的女兒!
他不想當著燕餘和薛江秋的麵回答她,正如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那晚先對燕翦做過什麽,後來又是怎樣傻兮兮地在湯家門外賴了一晚。
那是他自己的秘密,他隻自己珍守著就夠了。
這樣的回憶雖然有一點尷尬,卻叫他忍不住更多的是甜蜜……那一晚,他擁有了全部的她啊。
可是他此時卻奇怪地發現,她對他的態度變了。
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小辣椒,兩人每次見麵必吵;可是為什麽此時,她看向他的目光裏卻多了一種古怪的——不屑?
他深吸口氣。難道是想及他與凱瑟琳即將到來的婚禮,她終究還是在痛恨他之餘,對他徹底寒了心。
是吧?
他努力平複心肋間驀然湧起的疼。
天,如果他能預知到今晚會在這裏撞見她,那他就不會來了。
現在這段時間,其實是他更不敢見她啊……隻因為怕一旦見到她,就會盡數毀了自己的安排,隻擁她入懷,而不再管什麽婚禮,什麽凱瑟琳,什麽公司……
於是回憶帶來的甜蜜,終究還是被最後湧起的疼所覆蓋。他的笑一點點收起來,冰凍住,換成冷冷輕哼:“關你什麽事?”
此時的情景,薛江秋越看越不對勁,連忙上前隔開兩人。
小心打量各自的神色,先朝向詹姆士說:“詹姆,不如你先回去。我先送她們回家,稍後給你電.話。”
詹姆士高高揚起頭,目光故意漠視掉燕翦:“也好。”
燕翦心下反倒更不是滋味。
詹姆士不知道,燕翦此時對他的不屑,其實是來自凱瑟琳對他曾經身份的揭露——此時的燕翦才知道原來詹姆士跟小笨在法國的那十幾年的歲月裏,曾經是一對情侶。
而薛江秋也是這樣的一表人才,碰巧又是早就在法國與詹姆士交往……燕翦就想歪了。
她可以忍受自己的生活被詹姆士徹底攪亂,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怪不得別人。可是她卻無法想象,一旦詹姆士跟薛江秋之間也有什麽,那豈不是等於詹姆士也攪亂了燕餘的感情?!
詹姆士身邊的一個小笨已經夠了,她好不容易才將三姐拉回來,可不能再被跟詹姆士有關係的人再來影響到三姐!
這樣的思緒驅使之下,她便越看詹姆士和薛江秋之間的情態越不順眼,忍不住橫插一杠:“你們有什麽話不能當著我和三姐的麵講?避人耳目的,必定都不是好話!有種便當著我們的麵說出來!”
燕翦這樣突來的脾氣和執拗,叫在場的另外三人都怔住。
燕餘隻得上來抱住,低聲勸:“又是何必?避之不及呢,何必管他們說什麽。咱們先回家去,啊。”
燕翦反倒更加委屈起來,淚花兒都迸發出來,占著眼眶。
“我不,我就要聽。燕餘你不知道內情,你別攔著我。今晚總之,我非要聽他們兩個說什麽!”
是不是說同性之間的情話?是不是薛江秋這個人也要不得了?
那她就得早早護住燕餘,不讓燕餘也被這樣的男人給傷了。
特麽的,愛同性不是錯,可是愛同性的同時卻要拖著異性來給當擋箭牌,那就該死了!
她那樣從不屑轉為痛恨的目光……叫詹姆士陡然心涼。
怎麽會這樣?
難道說最後完整地擁有了她之後,她沒有如他一樣覺得幸福,反倒終究是——後悔了,是不是?
心下絞起來的痛,讓詹姆士豎起心上的藩籬。他失望地冷笑:“真的想知道?可是我隻是擔心你不會想知道呢。我之前也算一番善意,沒想到你卻這樣不知趣。”
他態度如此,燕翦就更為失望,便盯著他忍不住地迭聲冷笑。
“善意?佛德先生,你還會有善意?別逗我了,有話就明說吧,我沒什麽不想聽的!”
局麵越來越僵,不知內情的薛江秋已經完全沒辦法控製住局勢。
詹姆士便冷笑道:“薛,我來找你是想將婚禮的宴席交給你承辦。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正好趁我的婚禮機會,讓媒體多多報道你這位大廚,為我們的新餐廳打開知名度。這原本是幾方收益的好事。”
“可是你這家夥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有些心不在焉,我都找不到你。手機不是關了就是轉了秘書台……我隻好到這裏來堵你。”
薛江秋有些赧然地笑:“好,我知道了。”
他這些日子忙著在燕餘的店裏打工,忙著一點點走進燕餘的心裏,所以他一般都關了手機,怕手機會泄露自己的身份。
“前些天一直在籌備,不過今晚最重要的心願已經了結了。那從明天開始我就會轉到你婚禮籌備那邊,放心。”
詹姆士的婚禮再重要,比不過他對燕餘的心。所以此前他的時間都用在籌備今晚的驚喜上。
兩人自顧說話,燕翦的心卻已經絞成一團。
詹姆士的婚禮,薛江秋籌辦。嗬,嗬嗬。
她不想聽了,便冷不丁揚聲打斷兩人談話:“薛江秋!麻煩你替我和三姐叫出租車,今晚我們真是夠了,我們要回家!”
薛江秋聽得一愣。
自從向燕翦揭開身份,那小妮子一直親親熱熱叫他“秋哥”的啊,怎麽忽然點名道姓喊他全名?怎麽,小妮子的火氣也延伸到他這兒來了嗎?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他隻好向詹姆士使了個眼色:“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我送燕餘和燕翦回去。”
詹姆士突地冷笑,揚起下頜朝向薛江秋的兩座跑車:“你送她們兩個?其中一個綁在車頂上麽?”
他說著,目光惡毒地滑過燕翦的臉。
燕翦就惱了:“兩座跑車?沒關係,我們根本就沒打算坐!薛江秋,給我們兩個叫出租車,你聽見沒有?”
薛江秋很是為難。燕翦這是在氣頭上,如果他真是叫了出租車來,他反倒不放心。他下意識扭頭,便看見了詹姆士的柯尼塞格。
薛江秋沒作聲,他的眼神卻讓詹姆士看懂了。
詹姆士哼了一聲:“這二位尊貴的小姐是不屑坐我的車的。”
燕翦也早看懂了情勢,不由得故意刻薄一笑:“薛江秋,你該問問他那車是怎麽開回來的!”
其實柯尼塞格“趴窩”翌日一早,趁著湯家人還沒起身,薛如可就早就自行抽調了那根棍兒,不久佛德集團的司機就來開走了車子。整個事件的發生隻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而已。
不過總歸,那是詹姆士一次跌了麵子。
燕餘也看出薛江秋的為難加一頭霧水,便主動上前安撫小妹:“不如這樣,你坐薛江秋的車;我來坐詹姆士的就是。”
燕翦卻反倒更為激動:“為什麽啊?我難道不敢坐?”
笑話,今天是薛江秋跟三姐的表白日,今晚是三姐跟薛江秋第一次約會,剛剛又度過了那麽一個夢幻的夜晚……這樣的日子,她讓三姐跟薛江秋分開?那她也太電燈泡了吧。
詹姆士聞言森然勾起唇角,滿是譏諷:“怎麽,四小姐的意思是,你敢坐我的車?”
燕翦明知陷阱,可是天性最怕激將。她更不想因此而被三姐和薛江秋看出什麽來,便隻能一咬牙一跺腳:“坐就坐,我又沒做虧心事,還輪不到我心虛!”
就這樣分定了,薛江秋扶著燕餘的手肘走向他自己的銀灰色寶馬小跑,燕餘不放心地扭頭一徑望向燕翦和詹姆士那邊。
薛江秋打開車門,柔聲說:“雖然我不知道燕翦和詹姆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可是我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有所誤會。我想,也許給他們兩個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讓他們好好談談,也許更好。”
燕餘知道薛江秋說得對,隻好收回目光,走進薛江秋的車子。
隻是薛江秋也上車後,還是不放心地與薛江秋商量:“待會兒你跟在他們車子後頭,我得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得情形,才能放心。”
薛江秋點頭,耐心等詹姆士先發動車子開走,才跟上去。
兩輛車子雖然都是高等級跑車,可是開得卻都不快。薛江秋一邊思忖詹姆士那邊的情形,一邊忍不住問:“是否方便給我講講,燕翦跟詹姆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對於薛江秋來說,詹姆士今晚的表現也有些特別。
以他對詹姆士這幾年的了解,詹姆士若是遇見自己不喜歡的人,盡管也會脾氣不好,但是根本就懶得多費口舌,直接轉身就走便是;可是今晚,顯然詹姆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要求先行離開。
就仿佛是,分明與人鬥嘴、動氣,卻還舍不得離開一般。
還有此時詹姆開車的模樣也同樣古怪。詹姆士速度愛好者,擁有那麽超級的跑車,又是這樣的深夜,他通常都會借機享受速度的刺激,怎麽會將一輛柯尼塞格開成了牛車的速度。
今晚的事,燕餘知道的確是應該給薛江秋一個交待。可是關於詹姆和燕翦之間的關係,她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總不能直接說,她曾親眼目睹詹姆士在湯家強吻過小妹。小妹雖然滿麵的淚,分明恐懼和不情願,卻竟然沒敢推開他……
燕餘隻得避重就輕說:“呃,其實他們的關係跟你與詹姆士的關係類似,燕翦接手了一個服裝工作室,作為畢業設計項目。而那個項目的原始投資人,正是詹姆士。所以他們的矛盾呢……也許都是從公事上來。做設計的總難免有理念衝突,你懂的。”
薛江秋便也點頭:“原來如此。”
隻是他是在法國結識詹姆士,便自然也同樣認識凱瑟琳。他便忍不住略作思量,緩緩說:“服裝工作室……該不會是凱瑟琳原來一手承辦的吧?”
燕餘歎了口氣,很擔心薛江秋已是從中聯想到了太多,便沒說話。
薛江秋便也默契地沒再多問,隻是穩穩駕駛車子,妥帖地跟在詹姆士的柯尼塞格後頭。
柯尼塞格裏,燕翦反倒早已冷靜下來。
她縮在副駕駛的安全帶束縛之下,下意識咬著唇,眼珠兒嘰裏咕嚕地轉。
詹姆士的車子開的慢,路上又沒有多少車,於是他來得及看清燕翦麵上神色。
他便悄然歎了口氣:“又在打什麽主意,不妨明說。”
她今天的脾氣來得古怪,他若不弄清,心下也是難安。
還能有什麽?再不堪的事,他也早對她做過了。
可是燕翦此刻想的還不是自己,她仍舊在懸心著燕餘的幸福。
她自己的……已經都葬送在了身邊這個混蛋手上,已經來不及反悔;可是燕餘的還來得及。
她用力斂住自己的脾氣,盡量冷靜地與他說:“商量一件事。或者說,你我,再做一個交易。”
他勃然挑眉:“再做一個交易?”
該死的,他控製不住自己地想歪——他多想,再要她一次。
一見他那反應的程度,她就明白他想得歪到哪兒去了,她便忍不住低吼一聲:“別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種!”
他心潮起伏,聽見她的話,心下又是悄然鬆一口氣,卻也又是——莫名湧起惆悵。
原來她根本就不想。
可是她那反應卻撓著他,讓他心下又是熟悉的癢,讓他想要——逗她。
他便傲慢地哼了聲,調回眸子去,“不是我想的那種?那我倒好奇了,你覺得我想的事哪種?”
又來了……
燕翦緊咬住唇,不想上他的當,“反正,在我說之前,你想的什麽都是不對的!”
她悄然的抵抗讓他心頭的火苗噗噗熄滅。
他忍住歎息,眯眼過來盯著她:“那你想要做什麽交易?說來聽聽。”
她有些緊張,攥緊了安全帶,卻避開了他的凝視。
“……詹姆士,放過薛江秋,行不行?”
時間仿佛停頓了一秒鍾。
詹姆士險些一腳刹車將車給停下來。如果不是後麵薛江秋的車子正跟著,那兩個人四隻眼睛正盯著的話。
他深吸口氣盯住她,腦子已經完全糊塗了。
“你究竟在說什麽?”
她如果想請求他放過誰,也是先放過她自己吧。她讓他放過薛江秋,做什麽?
再說他又能對薛江秋做什麽?
他用力地想,旋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才知道他是薛如可的侄兒,所以我會把對薛如可的不滿報複在他身上吧?”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他無奈地搖頭:“湯燕翦,管好你那顆幻想過度的腦袋瓜兒。我沒那麽小氣,況且薛江秋是我多年好友,我絕對不會那麽做。”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燕翦悄然歎了口氣。
如果一切都如他以為的那麽簡單,那她當然是求之不得。隻可惜,現實醜陋太多。
她截住他的話茬兒:“你想錯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緊張,隻能深深吸氣來對抗。
難以出口的話,可是此時為了燕餘,為了保護燕餘剛剛擁有一點點苗頭的幸福,她都必須要豁出去!
她坐直,決然地望向窗外:“我的意思是,你身邊已經已經有了小笨,你們之間已經有了十多年的感情。那麽就請放過薛江秋吧,讓他走回原本該屬於他的世界裏來,讓他能夠憑他自己的心意選擇他想愛的女性!”
詹姆士聽得皺眉,片刻迷茫之後,他猛然會意,不可置信地轉頭盯住她。
可是她卻隻肯給他一角側臉。
既然說了,索性說完:“薛江秋是故人,我十年前就認識他,所以我知道他從那年起就喜歡我三姐。他對我三姐的感情,早於與你相遇。所以請你放過他,讓他能跟我三姐終成眷屬!”
詹姆士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將車一腳刹車停在路邊。
他停了,薛江秋的車自然也跟著停了。可是從後視鏡裏看見薛江秋下車查看,詹姆士反倒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近乎粗魯地一腳踹開車門,站在夜風裏衝薛江秋喊:“走,你們先走!”
薛江秋更是愣,燕餘想從車子裏下來。
詹姆士撒了邪火,推著薛江秋回車子,將燕餘的車門擋住,衝薛江秋暴怒地大吼:“讓你走,就趕緊走!”
薛江秋了解詹姆士的性子,知道他這一回是真的發火了,而這個時候如果不想事態更加嚴重,那就不要當麵逆著他。
薛江秋隻能讓自己更冷靜,柔聲勸慰燕餘,說稍後跟她解釋,然後按照詹姆士的要求發動了車子。
薛江秋的車子開遠了,詹姆士才怒不可遏地回到車裏,一把抓住燕翦下頜,將她拖向她。
幽藍的眼睛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暴怒和——驚恐,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嗓音不知是不是之前跟薛江秋喊的,他的嗓音已是磔磔沙啞下來。
他一個字一個字問:“你,已經知道了?”
聽他這樣的發問方式,燕翦便閉上了眼。
這樣的語式,已是代表他承認了。
她笑起來,也不知為什麽笑,就是控製不住。
“是,我知道了。”
她的笑讓他便更感狼狽不堪,無地自容。
他像是受傷的豹子,猛地鬆開她的下頜,將她推開到一邊去。
她的笑……讓他知道了她的態度。她果然會因此而看不起他,他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
“誰告訴你的,說!難道,是你小哥和時年?!”
知道他曾經被老佛爺傷害的那段曆史的,一共沒有多少人。這其中湯燕卿和時年就是湯燕翦的家人,所以說不定他們會為了阻攔他和湯燕翦的接近,而將這不堪的事實告訴給她,是不是?
人之常情啊,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一定都受不了自己的男人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曆吧……
燕翦深深吸氣,因為他的問而更加心寒,就更忍不住笑:“你不用這樣妄自揣測我小哥和小嫂子!跟你說句實話,盡管你們佛德家的人做過那麽多傷害我小哥和小嫂子的事,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有在家人麵前說過你們一句不是!甚至,我小嫂子還百般維護你!”
詹姆士腦子裏有些亂了,他攥緊拳頭,猛然砸向方向盤:“那是誰,你說!”
燕翦看著他這副模樣,隻覺想笑。
他也是聰明的啊,她絕對不相信他想不到是凱瑟琳……這是女人最簡單的手腕之一,不是麽?
可是他看樣子就是偏偏沒想到,還是說——他不願意往這邊想?
那就是說他在潛意識裏還是相信凱瑟琳,還是維護凱瑟琳的嘍?
那就算了,她又何必要說?
他既然那麽愛他的未婚妻,天殺的,那就好好回去抱著愛去好了,不用在她麵前這麽生動低表演給她看!
她趁著他失神,猛地打開車門,便跳了出去。
夜風呼嘯而來,吹亂了她的發。
混蛋,雖然她也十分喜歡安吉麗娜茱莉,也知道朱莉是公開宣告過的雙性戀者。朱莉曾經有過親密的女性伴侶,可是在她遇到布拉德皮特之後,她曾經的經曆絲毫不影響她成為皮特深深眷戀的妻,不影響她成為一個成功的女性、一個完美的妻子和母親……
可是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頭上……她還是會忍不住地膽怯啊。
她更擔心,詹姆士對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出於感情,而隻是為了掩蓋他的真實性向!
詹姆士疲憊地跟出來,站在夜風裏問她:“你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再難接受這樣的我?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多呆哪怕一分鍾,也叫你為難?”
“是啊!”她跳轉回身,控製不住自己地嘶吼:“你讓我覺得……好惡心!”
倘若他能早點說明,倘若他能坦然地跟小笨在一起,而不是抓著凱瑟琳結婚,又將她給……也許她不會對他心生厭憎。
她會尊重他,跟尊重這世上任何一個有權選擇自己愛情的人一樣。
可是,他明明喜歡男生,卻要拖她下水,她就不能忍!
夜風裏,詹姆士眯緊了眼睛盯著那個小小頑固的背影。
若是換了其他的緣由,他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是循著自己的心追上去狠狠吻住她。
封了她的口,讓她再沒力氣找茬就好了。
狠狠愛她一場,讓她累得沒力氣再思考就是了……
可是唯獨,眼前的這一個理由讓他隻餘絕望。
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堪,從小就知道,從……那個絕望的夜晚結束後,自己獨自醒來,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之後,頹然望向窗外的枯枝敗葉便意識到的那樣。
他知道,整個世界,所有的快樂和幸福,全都在那一刻結束,從此與他徹底絕緣。
這樣醜陋而不堪的自己,不配再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愛意。尤其她是出身湯家的女孩兒,他就算沒有發生從前那些事都未必配得上她,更何況自己此時——早已如此殘破。
跟他自己比起來,其實就連皇甫華章都是幸福的。至少,皇甫華章擁有自己完整的心靈和身子,所以有資格去不擇手段地追求自己的愛。
而他,其實連資格都沒有啊。
這樣地頹然,那個小小的身影便借著夜風,跑遠了。
前麵燕餘也跑回來,遠遠地跟小妹擁抱在一起。抬起頭來防備甚至警告地向他的方向望過來,然後兩姐妹互相扶持著,就這麽越走越遠。
前方等待她們的,是她們那個幸福又強大的家,完美得讓他嫉妒。她們此時有姐妹互相扶持,回到家又會有更多的家人陪伴……
可是他呢,什麽都沒有。活該隻是一個人,這樣絕望地站在夜風裏,被夜色染透。
---題外話---【咳咳,今天這段兒不適合壁~~明天繼續加更哈,估計能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