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說,男孩子在外麵也要注意保護自己嗎?”

梁坤最終還是沒有動工作室的資金鏈,像是完全放任沈一凡了。

在萬全的準備下,“F&F”工作室在年貨節準時推出了兩個服裝係列,第一周的銷售額達到90萬左右,售出的服裝總量達三千多件,店鋪收藏量瘋漲,雖然還比不上“美衣軒”的架勢,但作為一個新興的工作室,這一戰打得出乎意料地漂亮。

盡管沈一凡已經預料到銷售額的大概數值,但這次取得的成果還是超出了他的預計。他查了其中的原因,才發現在年貨節開啟的時候,包括蘇晴在內的西市設計師圈裏的名流紛紛發博為“F&F”做宣傳,大力誇讚了言佑的設計。更重要的是,錢恪作為西市商界的巨擘之一,親自在社交軟件上為“F&F”的質量做保證,並且主動提出“錢氏作坊的首次合作對象”這一噱頭進行宣傳。

沈一凡默了片刻,立刻給言佑發了條消息過去:“明年年薪加倍,假期加倍。”

忙碌的日子告一段落,年節前“F&F”工作室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工作了,隻要繼續跟進年貨節的銷售就好。沈一凡又恢複了每周末到散打社打卡的習慣。

參加完訓練,他請夏爾到小北門外吃番茄魚,夏爾一邊走一邊和他閑聊:“最近工作怎麽樣呀?”

沈一凡踢開腳下的一顆小石子,輕鬆道:“挺順利的,銷售數據和我預想得差不多,暫時不會特別忙了。”

夏爾點點頭:“那就好。”

沈一凡笑:“大家原意選擇我們的品牌,你有很大功勞,宣傳照十分亮眼。”

夏爾擺擺手:“哪有,是工作室的成員都很優秀。”她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有你也很優秀。”

沈一凡突然停下來很認真地看著夏爾:“說實話,這的確是網售商品很好的加分點,真的很感謝你。”

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對她說感謝,夏爾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麽,你不用……”

“我會準備謝禮的。”夏爾的話被沈一凡輕聲打斷,他歪頭看向她。

因為距離很近,夏爾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極淡的檸檬味,她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腦子裏不知怎麽想起言情劇裏男主角對女主角表達感謝的情況十有八九是要以身相許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心裏已經在默默盤算,如果這樣的話,這份謝禮該不該收下呢?答案是肯定的!畢竟不久前拍MV的時候她就快按捺不住了!但如果要答應的話,是不是應該想個矜持而體麵的方式?

沈一凡身上的檸檬味越來越清晰,夏爾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但是,在她心裏已經準備好小劇本的時候,沈一凡含著笑意的聲音突然慢悠悠地從她頭頂傳來:“過陣子下雪帶你去色達旅行怎麽樣,冬天下雪的時候那裏的紅色小房子特別漂亮,像仙境一樣,我覺得你會喜歡。”

夏爾一愣,默默抬起頭來,沈一凡俊美無瑕的臉近在眼前。她眨了眨眼,修長卷曲的睫毛幾乎碰到沈一凡的下巴。

沈一凡彎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想什麽呢,這麽專注?”

夏爾的臉“噌”的一下紅了。

他怎麽不按劇本來!

夏爾對上他含笑的眼睛,趕緊低下頭去避開他的眼神:“那個……色達啊,好,那去吧,挺好的。”

看夏爾有些語無倫次了,沈一凡舍不得再逗她,他笑起來:“好啦,走吧,一會兒番茄魚那裏要滿座了。”

說著,他便先一步向前走了。

夏爾看著他優哉遊哉的背影,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沈一凡抱有這樣毫無淑女可言的期待的?

轉眼間,西大的期末考試季快到了。夏爾盤算著時間,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期中考明明好像剛過去沒多久,這就又要考試了。

不過,自從沈一凡將她從物理墊底的困境中解救出來,她對待考試的緊張感就輕了很多,其他功課隻要按部就班複習,考試應該是沒問題的。

周五晚上,方圓圓四仰八叉地躺在**,一邊打手遊,一邊和夏爾商量:“爾爾,聖誕打算怎麽過呀?”

夏爾一邊在電腦上翻看課程講義,一邊應道:“這些節日我往年也不怎麽過,暫時還沒打算。你呢,有什麽安排嗎?”

方圓圓突然哀號一聲,夏爾嚇了一跳,還以為怎麽了,探頭一看,原來是她操作的英雄又被對方秒掉了。

方圓圓把手機扔到一邊,翻了個身,專心和夏爾聊起來:“唉,這年頭,幹什麽不得有個男朋友,我們這些單身的,啥節日都過不出那味兒來。”

夏爾被她逗笑了:“你那個相親對象呢,不是說之前去跟你舅舅借作坊的時候又碰到了嗎,就沒擦出什麽火花來?依我看,你倆其實挺有緣分的,每次都歪打正著。”

方圓圓趕緊呸呸呸:“你可別亂點鴛鴦譜,這世界上就算隻剩他一個雄性,我也要說,我,方圓圓,寧願幹涸到死,也絕對不會對他有什麽想法!”

夏爾暗戳戳翻了個白眼,默默腹誹,這話要是放言情小說裏,那絕對是愛情開始的宣言,她就等著看方圓圓是如何“言出必行”了。

話是這麽說,但想到言佑,方圓圓心裏不知怎麽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情緒,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他對舅媽說想親眼看舅媽穿婚紗照的場景。她默默撇撇嘴,關鍵時刻還有點人情味,讓人討厭也討厭不起來,什麽人嘛……

正閑聊,夏爾手機突然響了,是沈一凡打來的。她心頭微動,撈起手機到陽台去接。

沈一凡聲音懶洋洋的:“夏爾教練。”

聽見他的聲音,夏爾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沈老師好,什麽事呀?”

沈一凡笑了:“想問問夏爾教練聖誕節晚上有沒有空,有件小事想請夏爾教練幫個忙。”

夏爾想了想:“那天好像是周三吧,正好我周三晚上沒課,什麽事,你說。”

沈一凡似乎有些猶豫:“按道理講,之前拍宣傳照的時候剛麻煩過你,這個……”

夏爾笑著打斷:“得得得,沈老師,別跟我假客氣了,什麽事直說吧。”

沈一凡被她逗笑了:“該客氣還得客氣一下不是。”他說起正事,“是這樣,年貨節之後,工作室的品牌開始慢慢站住腳了,聖誕節有個麵向西市年輕企業家的酒會,我收到了邀請函。”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知道的吧,這種酒會‘危機四伏’,我一個人去總有些發怵,不知道夏爾教練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出席?”

夏爾有些發蒙:“危機四伏?這種酒會我倒是沒參加過,不過聽起來好像還挺體麵的,難不成大家喝著酒還能打起來?”

沈一凡似乎有些為難:“也不是指這種危機。”他想了想措辭,“就是……酒會上肯定有很多年輕靚麗的名媛啊貴婦啊什麽的,你看我這個條件、這個樣貌,是不是想想就覺得挺危險的?你之前不是說,男孩子在外麵也要注意保護自己嗎?”

他這麽一說,夏爾秒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立刻點頭:“我跟你去!”

話說完,她又覺得好像太激動了,於是,她平複了一下情緒,解釋一般道:“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說得真的是非常有道理,確實太危險了,作為‘互幫互助’的夥伴,在我們結束這段愉快的合作之前,我的確有義務對你進行任何形式的保護,這種事千萬別跟我客氣!”

聽著夏爾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沈一凡握拳放到嘴邊輕輕咳了一聲,強忍著沒笑出來。他穩住語氣:“好,那先這樣,酒會之前我把定製的禮服給你送過去,到時候見,夏爾教練。”

掛了電話,夏爾再次思索了一下沈一凡說的話,越發覺得太有道理了,他長得又好看,笑起來又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簡直像隻待宰的“小綿羊”,把他放到青春靚女中間,那簡直是太危險了!還好他比較有覺悟,知道向她求助,既然如此,她可一定要好好保護他,擋住每一朵爛桃花,來一朵砍一朵,絕不手軟!

另一邊,掛斷電話後,沈一凡嘴角的笑意還來不及散盡,就聽到身後傳來欠扁的聲音:“哎喲,我們男孩子在外麵也是要好好保護自己的!”

沈一凡的臉瞬間冷下去。

他轉過身,涼涼地掃言佑一眼:“你進來不知道敲門?”

言佑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老大,看不出來啊,你平時對我這麽凶,忽悠起人來一點不含糊,我真不明白你哪兒危險了,整天冷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鬼樣子,哪個名媛貴婦敢靠近你,我現在看你就像個披著羊皮的狼,你說小夏同學她怎麽就這麽天真呢?”

沈一凡慢悠悠坐下來,淡淡道:“怎麽,你嫉妒?”

言佑撇撇嘴:“我可沒您那福分。”他挑挑眉,“這麽騙她,心裏就不會不舒服?”

沈一凡十分坦然:“我想讓她和我的人生軌跡產生一些交集,隻好出此下策。在某些方麵,我可能確實有所隱瞞,但喜歡她這一點千真萬確。至於其他,以後賠罪就是。”

言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這麽聽起來,似乎還真不能用“老奸巨猾”來形容他,而且還得冠以“一往情深”的美名了。他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老大果然是老大,一套一套的,小弟佩服!”

說話間,一個文件夾劈頭蓋臉飛過來,他堪堪避開。他又露出那種一臉幽怨的表情:“老大,你偶爾對我出點下策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怎麽在妹子麵前就是小綿羊,在我麵前就是山大王呢!”話剛說完,正好對上沈一凡要殺人的眼睛,在下一個文件夾飛來之前,他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沈一凡接夏爾去酒會的時候,天上很合時宜地下了點小雪,給這座城市增添了聖誕的氣氛。他下車靠著車身上等,大老遠就看到裹著一身厚厚的黑色長款羽絨服的夏爾。看到他,夏爾加快了腳步,像一隻小黑熊朝他晃過來。

她在他麵前站定:“怎麽不在車裏等,下雪怪冷的。”

沈一凡紳士地給她開車門,手臂撐在車頂防止她碰到頭,笑道:“沒事,正好看看風景。”

車上的暖氣一直開著,坐進去夏爾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她搓搓發紅的鼻頭:“沈老師,不好意思,你連帶禮服一起送來的那個黑色小貂皮好看是好看,但它遮不住腿啊,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好冷,所以臨出門換了身羽絨服,你不會介意吧。”

“怎麽會,是我請你來的嘛,夏爾教練想穿什麽穿什麽。”他心裏暗笑,果然是夏爾教練,在她那兒,溫度可比風度重要多了。

今天的沈一凡穿了身煙灰色的休閑西裝,雖然是休閑款,但看著比平時鄭重多了,這給他平添了幾分禁欲的魅力,夏爾不禁多看了兩眼。

沈一凡專心開車,聲音帶著笑意:“好看嗎?”

夏爾誠實答:“好看。”

沈一凡打趣:“平時沒見你這麽盯著我,今兒我有什麽不一樣?”

夏爾點了點頭:“還真挺不一樣的。以前吧,你是那種懶洋洋的美感,今天呢,是那種冰山的美感,雖然都美,但感覺是不同的嘛。”她越發覺得,今天真是來對了,這樣的沈一凡,指不定要招多少桃花呢。

沈一凡哈哈大笑:“夏爾教練,我倒是經常聽別人誇我帥,但誇我有美感的你還是第一個。果然夏爾教練的用詞都這麽獨樹一幟。”

夏爾幹笑兩聲,沒好意思說自己的詞匯量確實比較有限。沈一凡又繼續道:“其實我也不喜歡穿西裝,不過我本來就年輕,這種場合,不穿得正式點更壓不住場,也是沒辦法。”

夏爾默默點點頭,雖然生意上的事她不是很懂,但想來做什麽都不容易,多得是無可奈何,她不禁對沈一凡又多了幾分心疼。

酒會安排在市郊的一處私人別墅,一進門,十足的暖氣湧上來,夏爾已經感覺到有些熱了。她順手脫下羽絨服,沈一凡接過來交給一旁的侍者。

這時候,他才第一次看到她穿禮服的樣子—他給她挑的是一件煙灰色的一字肩緞麵過膝裙,色彩低調有質感,沒有過多冗雜的設計,簡約大方,垂感很好,又不會讓人感到束縛,適合她。最重要的是,這一款的煙灰色和他的西裝色調相近,這一點深得他心。夏爾的長發沒有束起來,就柔柔地披在肩膀一側,結合她甜美的長相,如果她坐在那裏不說話,任誰看都得給她安一些“溫婉賢淑”“大家閨秀”之類的形容詞。

沈一凡由衷地稱讚:“今天的夏爾教練也有種不一樣的美感呢。”

夏爾嬌俏地抬起小手擺了兩下:“沒有啦,還是沈老師更不一樣點。”

兩人正商業互捧,一個身穿白色公主裙、與沈一凡年齡相仿的女生一臉喜色地迎上來:“哎呀一凡,怎麽現在才來,我總跟我哥提起你,提得他耳朵都起繭子了,一直想見你呢。”說著,她就上前挽上沈一凡的手臂打算拉他走。

夏爾毫不掩飾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敢情她這麽大個人杵在這兒,這位白裙女士還能拿她當透明人?這眼神真是沒誰了。

沈一凡眉頭一皺,剛要擺脫白裙女生的手,夏爾卻搶先一步捏住那女生的手腕,把對方的“魔爪”從沈一凡胳膊上撥開了。

夏爾沒有用太大力氣,不過白裙小姐顯然沒想到有人敢這麽對她,一個失神,沈一凡的手臂已經落到夏爾手裏了。

夏爾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位小姐,你好,我叫夏爾,是沈一凡的朋友。”

白裙小姐櫻桃小嘴微微張開,看了看夏爾,再看看沈一凡,發現沈一凡完全沒有向著她的意思,他正唇畔帶笑地看著夏爾,別提那個縱容了。

白裙小姐咬碎一口銀牙。她哪能看不到站在沈一凡身邊跟他穿得像情侶裝似的夏爾,但她以為她直接拉走沈一凡夏爾也不會好意思多說什麽,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乖順的女生不是個善茬呢?

眼看沈一凡也沒有說兩句的打算,白裙小姐隻好自己出來打圓場。她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哎呀,瞧我這眼神,沒看到你帶了朋友過來。你好,我叫白雪,是一凡的高中同學。”

本來夏爾是想假笑著硌硬白雪,但看到人家笑得比她更假,她就沒了做戲的興致,不鹹不淡地來了句:“哦,你是眼神不太好。”來之前她還以為沈一凡說的有誇張的成分,如今一看,這還了得,二話沒說就上手了!危險,著實危險!

白雪麵上掛不住,訕笑兩聲,也不拿喬了,對沈一凡道:“我哥他們想和你聊一聊,都是剛開始創業,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你願意過去嗎?”

沈一凡終於點頭:“當然,我來就是和各位前輩取取經,交流一下經驗的。”

白雪臉上又露出笑意,她看了看夏爾,有些為難道:“那邊都是行內人,夏爾小姐你看……”

夏爾還沒說話,沈一凡便開口了:“不妨,她跟我一起。”

白雪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但臉上笑意不減:“好,那一起吧。”說完,她又掃了夏爾一眼,便走前麵帶路了。

夏爾衝白雪的背影撇撇嘴:“還能再假一點嗎……”她扭頭看沈一凡,才發現她剛剛一直挽著人家手臂呢!

她觸電般地從他臂彎裏抽回手後退一步:“那個,沈老師,你別誤會,我絕對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沈一凡輕笑出聲:“好,不誤會。”他頓了頓,歪頭道,“不過夏爾教練的話,占點便宜就占點便宜吧,也不是大事,無妨的。”

夏爾幹咳兩聲,一時不知接什麽話好了。

片刻,她適時調轉話頭:“那個……其實你們交流生意上的事我不是很感興趣,要不你先去吧,我找個地兒等你,怎麽樣?”

沈一凡點頭:“也好,你想吃點什麽東西自己拿,別委屈自己。”

夏爾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沈老師放心,我怎麽會委屈自己。倒是你,不能老縱著別人占你便宜!”

沈一凡深以為然:“明白,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說完,他便笑著離開了。

夏爾目光順著他看過去,發現那個白雪雖然還和他站一塊兒,但明顯沒有再拉拉扯扯了。她放心了些,自顧地找了個地兒喝果汁,正喝著,視線所及之處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驚訝地張大嘴巴,整個人都像是要石化。

竟然是他—梁沉!

她慢慢朝那個方向走過去,眼前的人漸漸和五年前那個在巷口幫過她的大哥哥的臉重疊起來。果然是他,沒想到機緣巧合,她竟然在這裏見到他了!

彼時梁沉正在和別人交談,比起當年夏爾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眼角多了些細細的紋路,但這絲毫沒有讓他看上去顯得老氣,反而給他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看著更加穩重。

不多時,他終於感受到夏爾的注視,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她偷看被發現也不閃躲,仍然愣愣地看著他。半晌,她才後知後覺地衝他笑了笑,算是致意。

梁沉覺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於是和朋友打了招呼,慢慢朝夏爾走過來。他在夏爾麵前站定,溫潤地笑道:“小姑娘,你一直看我,是有什麽事嗎?”

夏爾吞了一口口水,雖然她一直想再見到他當麵向他表示感謝,但在這種場合猝不及防地見到,一時間她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場了。她磨磨蹭蹭地欲言又止。

梁沉也不急,耐心地等她下文。終於,在梁沉鼓勵的目光下,她問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梁沉怔了怔,打量著夏爾的臉,陷入短暫的回憶。片刻,他恍然:“我好像有印象,你是那個小姑娘,白石巷口,是嗎?”

夏爾眼睛突然亮起來,驚喜道:“你還記得?”

梁沉的笑變得開朗起來,明顯比剛剛禮貌性的笑容更有溫度:“原來是你,小姑娘都長這麽大了。”

夏爾咧開嘴,坦然道:“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我一直想著再見到你一定要當麵表示感謝的,當年傻傻的,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下。”

梁沉摸摸鼻子:“當時隻是舉手之勞,沒想到你會記這麽久。”

夏爾一板一眼地解釋:“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嘛。我當時不像現在這麽膽大,也沒有現在這麽能打,全憑一腔熱血見義勇為,你幫我的時候是我第一次去幫助別人,沒有你的話我可能就翻車了,真的很感謝你當年帶給我的勇氣。”

她講話的時候眼睛像含著一汪清泉,梁沉能從她眼底看到那份坦誠和單純。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他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小姑娘不是在跟他客氣,是真的記著他呢。

他半開玩笑地調侃道:“想起來還挺奇妙的,當時隻是順手幫了個小忙,沒想到小姑娘還記得我,而且一直想感謝我,這種被人當作英雄的感覺,好像還蠻不錯。”

他說話風趣幽默,夏爾慢慢沒有剛見到他那麽無措了。她鼓鼓腮幫子:“我記得當年你就叫我小姑娘,我現在長大了好不好。”

梁沉大笑著彎起食指刮了刮夏爾的鼻子:“我大你不少,在我眼裏,你隻能做‘小姑娘’。”他抬腕看了看表,“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嗎?”

夏爾朝沈一凡的方向看了看,發現他已經不在剛剛的位置了。她有些疑惑:“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他剛剛還在,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梁沉想了想:“隔壁會客廳今天有不同公司的商品展示會,你朋友可能在那裏。現在時間還早,要不你和你朋友說一下,我們到樓上喝杯茶,樓上比下麵安靜,正好聊聊天,這次碰到也是緣分。”

夏爾其實心裏是有些擔心沈一凡的,怕他又被那些花花草草纏住,但她又突然想到,她還有東西要還給梁沉。

斟酌片刻,她給沈一凡發了條微信:“沈老師,我偶然碰到一個熟人,到樓上和他聊一聊,等一下你找不到我不要著急,走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就下來。”

然後,她到侍者那裏取了羽絨服,和梁沉一起上樓去了。

剛從會客廳出來的沈一凡正好看到夏爾和梁沉上樓的背影,他總覺得那個男人的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白雪陰陽怪氣的聲音適時響起:“嘿,那不是跟你一起來的朋友嗎?動作還挺快,剛離開你沒一會兒,連梁氏集團的大公子都勾搭上了。”

沈一凡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他挑眉:“你說那人是誰?”

“梁氏的大公子梁沉啊。前不久剛從國外回來,聽說辦酒會的葉家公子好不容易把他請來的。”

剛才收到夏爾的消息,沈一凡還疑惑,她碰到的熟人是誰,原來竟是梁沉。是了,他之前就在她的錢夾裏看到過梁沉的照片,當然是熟人。

他眼神漸漸冷下來,梁沉回國,他這個做弟弟的竟然毫不知情,要在這種場合以這樣的方式才能知道。

一時間,沈一凡心裏湧上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見到梁沉,夏爾就這樣輕易地把他拋在這裏了。

他麵無表情地走到不遠處的圓桌上取了杯酒一飲而盡。白雪吃了一驚,過來攔他:“剛剛不是說最近胃不好不能喝酒嗎?”

沈一凡撥開她的手,也不說話,又拿起一杯酒,再次一飲而盡。

白雪哪還能不明白他是因為看到夏爾和別人離開才突然這樣,恨恨地說了句:“這女生真是不知廉恥,你對她這麽好,她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依我看,你比那個梁沉好多了。”

沈一凡突然看向她,眼神冷得像把刀子一樣,仿佛要刺穿她:“你說她什麽,再說一遍!”

在他的注視下,白雪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她還沒說完話,沈一凡便拔腿離開了。

白雪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過了很久,才恨恨地咬了咬後槽牙,她從來沒見過沈一凡對哪個女生這麽上心,這個夏爾到底有什麽魔力?

梁沉帶夏爾在二樓落地窗邊的小幾邊坐下,順邊招呼侍從送了一壺茶過來。

梁沉和夏爾聊了聊自己現在的工作,也順帶聊了聊她學業上的事。

梁沉倒茶的間隙,夏爾眼疾手快地從羽絨服中把自己的錢夾拿出來,然後從裏邊取出那張存了很久的照片。

梁沉把茶遞給她的時候,她很鄭重地把那張照片放到桌上推給梁沉:“這個終於可以還給你了。”

梁沉拿起那張照片,神色漸漸變得訝異起來:“這是……我有一次參加活動的照片,很久以前的了。”

夏爾點點頭:“當時你幫了我,我一直想著再碰到你當麵感謝你,不過再也沒碰到過,後來在新聞報上看到你的活動照片,就一直留著,怕忘了你長什麽樣子。”

梁沉皺皺鼻子,格外驚訝於夏爾對這件事的重視。他想了想:“我確實沒想到你對那件事印象那麽深。”他頓了頓,“不過你看過這次活動的報道,應該就知道我是誰了,你可以去找我呀。”

夏爾理所當然道:“那時候覺得去找你很唐突,你是商業帝國的大公子,又不是普通人。突然有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地跑過去跟你說要感謝你,你肯定覺得這人好怪,我隻是想對你說謝謝,又不想把事情弄得很複雜。”

聽她說話,梁沉覺得心尖莫名跳了一下,仿佛透過眼前的夏爾看到了五年前那個打架打得灰頭土臉但眼裏卻有光的小女孩。他承認,在樓下見到夏爾的時候,他有那麽一瞬懷疑過她對他是別有用心,但看著她眼底的那份澄澈,他什麽疑慮都打消了。

他想,這一定是個很不一樣的女生。

兩個人大概聊了四十多分鍾。看夏爾一直有意無意地看手機,梁沉貼心問:“是擔心你朋友嗎?”

“嗯,有一點,他一直沒回我消息,我怕他找不到我。”

梁沉點點頭:“好,那我們現在下去吧。”

下樓之後,夏爾四處找沈一凡都沒找到,發消息也沒人回。她正要給他打電話,突然一個侍者走過來:“請問您是夏爾小姐嗎?”

夏爾點頭:“我是。”

侍者禮貌道:“哦,是這樣的,和您一起來的先生讓我轉告您,他突然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讓您不用等他了。”

夏爾“哦”了一聲,倒沒多想,隻是有些擔心沈一凡,如果是特別棘手的事,他能解決嗎?

梁沉心裏暗想,看來她這個朋友不太靠譜,把女伴丟在酒會上就自己離開了。不過他也不好跟夏爾說這些,溫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正好我也要走,順道送你回學校吧。”

夏爾擺擺手:“不用,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叫個車就好。”

梁沉笑道:“不麻煩,這裏是市郊,叫車也不方便,一起走吧。”夏爾想想也有道理,就沒再矯情,把羽絨服穿上和梁沉一起出門了。

沈一凡坐在自己車裏單手按著胃部,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他眼看著夏爾和梁沉一起出門,然後上了對方的車。他自嘲一笑,梁沉是多紳士的一個人,他還在擔心對方會不會把她安然送回學校,真是多慮了。

看著梁沉的車慢慢遠去,他忍著胃痛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言佑:“有空嗎?”

“我有些喝多了,方便過來接我一下嗎?”

“地址是……”

梁沉把夏爾送回學校,然後和她交換了聯係方式。本來他想和夏爾約著下次一起吃個飯,但夏爾心裏一直想著沈一凡,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和梁沉告別離開了。她回宿舍後又給沈一凡打了個電話,但他的手機是關機的,過了一小時撥過去,還是關機,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多她都沒聯係到他。

因為擔心沈一凡,夏爾這一夜睡得格外不安穩。第二天早晨,電話倒是打通了,但對方也沒接。

她以為沈一凡在忙,想著一會兒再聯係,沒想到他很快回了條消息過來:“很忙,沒什麽要緊事不要打過來了。”

夏爾像是突然被澆了一盆涼水,整個人都蒙了。印象裏,沈一凡好像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講過話,即使隻是發微信消息。他這是怎麽了?

連續幾天,夏爾都心不在焉的,方圓圓明顯發現她最近話變少了,而且經常情緒懨懨,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方圓圓隱約猜到這和沈一凡有關係,但是夏爾不主動跟她講,她也不好開口問。

大概過了一周,方圓圓實在受不了宿舍的低氣壓,也實在不願意看夏爾繼續這樣下去了,於是她百般不情願地把言佑的微信好友加了回來。

因為她是單方麵刪好友,言佑沒有刪她,所以好友很快就添加成功了。

她直入主題:“最近夏爾情緒很差,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也很久沒有聽她提起沈一凡了。他們倆之間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她本來以為她刪人家好友,現在再加回來,以言佑的性格肯定要擠對兩句,不過這次他竟然難得善良,很快回道:“老大前陣子犯急性胃炎,後來又連帶著引起重感冒,都告假好幾天了,一直在家養著呢,前陣工作太拚了,飲食都不太規律,本來胃裏就不太舒服,去參加酒會的時候又多喝了幾杯,一下子撐不住了。怎麽,小夏同學不知道嗎?”

聽他這麽說,方圓圓心裏就有譜了:“行,我知道了,那先這樣。”

言佑:“好歹我給你提供了有用的消息,連句謝謝都不說嗎,方大小姐?我聽我媽說方小姐乖巧、可愛、懂禮貌,看來都是謠傳。”

方圓圓翻了個白眼,沒再回複,直接過河拆橋地再次把他的好友刪除了。

言佑等了好久沒回複,也懶得再逗她,他突然想起什麽,又發了條消息過去:“對了,小夏同學要去探病的話你讓她明天再去吧,今天上午我去看他的時候他一個女同學也在,現在應該還沒走,別引起什麽誤會。”

消息發出,言佑很悲摧地見證了曆史的重演:“您當前不是對方好友,請添加好友再嚐試發送消息。”

他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這個臭丫頭,有一有二還想有三嗎?他飛快點開詳細信息,想學著方圓圓刪好友,但點那個選項之前,他又猶豫了。他頓了很久,恨恨地把手機扔到**去。

算了,男人嘛,幹嗎和一個小姑娘這麽較真!

下午下了最後一節課,夏爾慢吞吞地收拾桌上的課本,方圓圓猶豫再三,還是下定決心告訴她:“我聽言佑說沈一凡病了,急性胃炎,病得好像挺重,臥病在家好幾天了。”

夏爾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神瞬間激動起來:“急性胃炎?”

方圓圓拍拍她的手:“你先別著急,聽說他最近工作太拚了,可能飲食不規律,把胃給折騰壞了,而且酒會那天又喝了酒……”

夏爾連方圓圓的話都沒聽完,就著急忙慌背著書包出門了,原來他那天酒會突然離開是因為犯了胃病!

夏爾打車到沈家別墅外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別墅裏的燈都亮了起來,她探頭朝落地窗裏看,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想來也是,這麽大的別墅隻住了沈一凡母子倆,平時連家政阿姨都沒請,是挺冷清的。

正要敲門,頭頂突然傳來窗戶打開的聲音,沈艾從裏麵探出頭來,看到夏爾似乎十分驚喜。她招招手:“是爾爾呀,怎麽在外麵待著,快上來,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

沈艾很快下來給夏爾開門把她迎進去,挽著她的胳膊讓她在沙發坐下,一邊給她倒茶一邊說:“我一直想讓一凡去接你過來玩,不過他最近病了,一直不見好,正好你過來了,去跟他說說話,沒準他一開心就好得快一點。”

夏爾心裏悶悶的,看來沈一凡病得確實有點重。作為朋友,他病得這麽重她居然毫不知情,真是想想就有些汗顏。她抱歉道:“不好意思,阿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生病了,早知道他病得這麽重,我應該早點來探望的。”

沈艾擺擺手:“他那孩子我知道,要強,之前胃就有點小毛病,也沒跟我講。我也是這次他病嚴重了才知道,哪能怪你。”

夏爾擔心沈一凡心切:“阿姨,那我先上去看看他。”

“好,你先上去,阿姨剛燉了雞湯,我現在去盛,一會兒你也喝一碗。他同學現在也在樓上,照看他一下午了,也挺辛苦的,你幫阿姨照顧著點。”

沈艾的話讓夏爾十分感動,顯然沈阿姨沒把她當外人。

她飛快地奔上樓梯,上次過來拍片子時沈一凡帶她去房間參觀過,所以她直奔他的房間。本來想著要陪他說說話讓他寬心,沒想到,人家早就有讓他寬心的人了—

沈一凡房間的門沒關,所以夏爾剛走到他的房門口就看到了戳心的一幕—沈一凡正靠著抱枕半坐著,微眯著眼,看上去無精打采,而他的身邊,坐著一個穿小羊羔外套的女生,現在女生正用牙簽插了一小塊芝士小心翼翼喂到沈一凡的嘴邊去,沈一凡微張開嘴把芝士吃掉,一點都不抗拒,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溫柔、體貼的投喂。

看他吃下去,女生嬌美的臉上明顯浮出笑意,又叉起一塊芝士遞過去:“多吃點,這芝士特別甜,一會兒吃藥就不覺得苦了。”

夏爾看著這一幕,咬碎一口銀牙,這不就是那天酒會上對沈一凡“動手動腳”的那個白雪嗎?難怪他說很忙,讓她沒事別聯係,瞧這情況,他可不是顧不上她嗎!她下意識地捶了一下牆壁,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樓下跑去。

夏爾一時憤怒沒控製好力道,捶牆這一下捶得很重,沈一凡和白雪同時看向門邊,但夏爾早就已經走了。不過很快沈艾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去哪兒呀爾爾,這雞湯還沒喝呢?”

沈一凡聞聲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下床要追出去,白雪把他攔下來:“你還病著呢,不能下床。”

沈一凡沒理會,甚至目光都沒落在白雪身上,他直接推開她的手不管不顧地衝出去。

沈艾急匆匆進門放下雞湯問白雪:“這是怎麽了?”

白雪也不知所以:“剛剛我喂他吃芝士,他聽到您的聲音,就突然衝出去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沈艾想了想,稍微放心了些:“沒事,女朋友來了,可能有點誤會,他去追女朋友了。”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白雪臉色變了變,女朋友?誰是他女朋友?她怎麽不知道?

沈艾給白雪盛了碗雞湯:“來,你也嚐嚐阿姨的手藝。”

自從聽到“女朋友”三個字,白雪就心不在焉了,眼神一直朝窗外飄忽,哪裏還有心情喝什麽雞湯。她搪塞道:“阿姨,現在也不早了,我就先回了,等我有空再來看他。”說完便提著包快步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