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宋波這麽回答,高銘聲忍不住問他。“你可知道那漏鬥從何而來?”

“這就不知道了。”宋波道。

如是,這件事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寂修想到什麽,卻是看向宋波。“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宋歌,小名小歌。”宋波道。

聽了這話,高銘聲也詫異地看向寂修:“那個私闖軍營的姑娘就叫小歌吧?”

“對。她來到這裏……認識了霍去病。”寂修蹙眉間,朝宋波看去,“你妹妹有沒有很喜歡哪位古時候的英雄人物,比如霍去病?”

“有的。她特別崇拜霍去病,家裏有很多關於霍去病的書。”宋波道。

宋波說完,寂修擺擺頭,道:“也許我們真的在一個人的夢中。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小歌。”

“那……難道我們要把她喚醒,才能醒過來?”高銘聲問。

“如果這裏真是她的夢境。我們是受她的影響,才進入了她的夢境。可是雖然有一些常識錯誤和戲劇情節,但她的夢相比下來,是相對現實並且有邏輯的。這般看來,她已把這個夢構造得十分近乎真實,她陷入其中,很難想起現實。而一旦把這種情況下的她拉回現實,她很可能瘋。我們不能冒險,平白害了一個姑娘。”寂修鎖眉,似乎一時也沒想到一個好的辦法。

宋波一聽這話,立刻有點慌了,立刻對寂修道:“求先生救救我的妹妹。感激不盡!”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且無需太過擔心,萬事總有解決的辦法。再說,我剛說的也隻是我的推測,不一定就是事實。這事也可能與你妹妹無關。”寂修略點頭,隻道,“今次不早了,先各自休息。明日行軍路上我們且看看會發生什麽,再做打算。”

寂修這般說完,四人便依次躺下,先睡了。

他們本就如同在夢之中,如今要在這場夢裏再度睡覺,這個認知讓幾人都覺得有些背脊發寒。

經過一夜休整,次日軍隊繼續越過沙漠而行。

沙漠裏總會時不時出現湖泊,十分不同尋常。但寂修和高銘聲一行已經習慣了這種異常。

行軍路上,寂修也找機會告知了白折關於小歌的事,以便讓白折心裏有數。

行軍的時候,寂修坐在馬上,也時不時回望一下,總能看到白折騎馬的樣子。

他的眉眼彎了一下,似乎是突然覺得這樣的經曆也很有意思。

他和她,一個是隨軍的謀士,一個是隨軍的醫者,如今正跟隨霍去病去討伐匈奴,同行的士兵各個精神抖擻、意氣風發,這種高漲的士氣讓每個人都有種必勝的決心,讓人不由心生一股維護國家的自豪感。

跋山涉水,並肩戰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他與她之前都是在靈骨齋中並肩戰鬥,如今能縱馬穿越大漠,也算是一個頗為難得的體驗了。

大概,靈骨齋中人之所以活了這麽久、還沒有真的厭世,便是因為他們能經曆許多尋常人不能經曆的事。

再過一日,白折路上看準了時機,縱馬朝宋歌走去了。

她走在宋歌身邊,道:“你叫小歌?”

宋歌側頭,看見軍隊中竟然有個和自己一樣女子,覺得親切的同時,也覺到了片刻的詫異。“你是——”

“我叫白折,是這裏的醫師。”白折笑道,“將軍囑咐過我,要好生照顧你。”

聽了白折這話,宋歌的臉立刻紅了。她垂下了頭。“將軍他……”

“將軍很關心你。”白折特意這般說,也把宋歌的表情盡收眼底,“你那日闖進來,不小心挨了些拳腳,如今又跟隨士兵們長途跋涉,沙漠裏不好熬,你受不受得住?”

“沒事的,我都守得住的。而且,沙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你看,沿路還是很多水的。而且,白天並沒有那麽炎熱,晚上也沒有那麽寒冷。”宋歌笑道,“所以我沒事的,不用擔心我。”

“那便好。有什麽不舒服的,都告訴我。”白折道。

“嗯。也勞煩你轉告……將軍。就說小歌都沒事,小歌多謝將軍的關心。”宋歌道。

白折點點頭,終是按著故事裏自己本身的設定,往前方望了一眼。“看見那個人沒,他叫阿順。”

白折望著阿順,竭力把那想象成寂修,於是總算有了麵若桃花的效果。

宋歌見了,笑了笑說:“莫非……那是你的心上人?”

“對。”白折點頭,“他參了軍,我怕他受傷,就拚命學好了醫,並且把醫術學得足夠精湛,這才能以女子的身份破格進軍營。”

“真羨慕你。”宋歌眼中流露出歆羨,“我一直想做的,也是與心上人並肩戰鬥。”

“這……便是你不顧可能被處死、也要來這裏的原因?”白折笑著,壓低了聲音調侃她,“呀,我來琢磨小歌妹妹喜歡的是誰……一定是那霍將軍吧?”

白折這一說,宋歌臉就更紅了。但她也扭捏,而是點了點頭。她拉了拉馬韁,抬頭往長長隊伍最前方的地方望去。

白折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知道帶領這個隊伍走在最前的人,便是那霍去病,也是宋歌的心之所向。

宋歌望著那道堅毅勇敢的身影,眼裏流露出的是萬千眷戀,笑道:“將軍風姿,另萬千人敬仰。小歌不過是萬萬千千中的一個。小歌的確傾慕將軍,但也……但也未曾奢望過什麽。小歌隻求,就這麽陪著他就好。與他並肩作戰,我會覺得,我離他是很近的。就算這麽一次,也就夠了,此生足矣。”

但求相伴,不求相愛。

白折眯起眼睛,輕歎了一口氣。

霍去病此生戰功累累,北退匈奴,保家衛國,守住了無數人的平安,是當之無愧的大英雄。他從不耽於浮華,曾言:“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但許是天妒英才,霍去病二十四歲那年就病逝了。他逝世那一年,是元狩六年,不過就是眼下漠北之戰的兩年後了。

白折擺擺頭,自然沒有把霍去病隻能再活兩年的事告訴那宋歌。隻不過轉瞬間她又想,這個時空的霍去病……還會死在兩年後嗎?

有椅子、有清茶、有最好的紙、沙漠裏有無數綠洲、沙漠氣候並不難熬……

白折皺眉間,突然想到——莫非,這些不是無意的邏輯錯誤,而是做夢者希望這些士兵、希望霍去病這一路,不會那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