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公孫巷。靈骨齋。

靈骨齋中的人一起合作,將後院院子裏那擺放清荷的荷塘做了改造——把它變作了一個小型遊泳池。

為的,就是方便印雪。

她有半人的身份,雖說可以適應陸地的生活,但若太長時間不下水,下半身的魚鱗總會有些幹,讓她覺得下半身整個都很幹癢難受。這種難受的感覺,必須要等她下到水中才能去除。故而,靈骨齋內專門為她打造了一個小型遊泳池。

此外,印雪畢竟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還是應該上學的年紀。

所以高銘聲以博士的身份出麵,幫她安排去了一個教會學校、也即聖瑪麗女子中學,以便她能夠接受到教育。

其實聖瑪麗女子中學原本是要求大家住宿的。但白折以她姐姐的身份找了學校,說家裏有年邁的父母,由姐妹倆一起照顧才行。如是,考慮印雪情況特殊,學校也就允了印雪放學後能回家的這個特例。

故而現在印雪每天的日常基本上就是,白天去上學,晚上回靈骨齋、泡在池子裏睡覺。

這一日是周日,學校裏沒有課。印雪便在池子裏泡著。暖暖的秋陽曬在她背上,讓她好不愜意。

這些日子以來,在極夜和其餘靈骨齋中人的幫助下,她已經逐步適應了半人、半鮫人的生活。她覺得自己雖然幼年沒有母親,現在父親又不告而別失了下落,但她遇到了靈骨齋中的人、遇到了極夜,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

此時,曬著太陽,玩著水,聽到了二樓傳來的某處動靜,印雪一下子躍出水麵,朝二樓的方向看去。——是極夜推開了門。

她知道最近他們又處理了一樁神秘案子,昨晚極夜忙到很晚,想來是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些,所以他剛起床、開窗透透氣。

也許是印雪的目光太炙熱了,讓極夜即使隔了很遠、也感受到了。於是極夜朝她望了過去。

印雪感到極夜的目光望了過來,立刻挺直背脊,然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少女心性的她、處在少女心性的年紀,也許她性情中有遺傳母親的部分,所以麵對情愛之事,她雖不如母親那般大膽,但也不害羞。

極夜微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走吧,去吃飯。我已聞到香味了。”

“好。一會兒見!”印雪笑著,看著極夜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印雪咬了咬唇,挺身跳出了池塘,往飯廳走去。

飯廳中,良辰美景剛擺好了食物。

白折與寂修坐一起,木尋安與高銘聲坐一起,印雪見狀,也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極夜的身邊。

諸人皆把這個細節看在眼裏,卻自然也都沒有說什麽。極夜看上去也十分平靜,對此並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白折和木尋安見了,交換了一個眼神,因為她們都不知極夜到底有沒有察覺到印雪的心意。按理說,極夜不可能不知道。那麽,他是不是顧及著印雪年紀太小,所以不好把這事說破?

白折心裏兀自揣摩了兩下極夜的心思,這個時候,靈骨齋門口傳來了自行車前鈴鐺響動的聲音。

白折起身,去開了門。騎自行車過來的,自然還是那個基本每日都會來送報紙的少年。

他把報紙遞給白折,收過錢,道過謝,便騎著車走了。

白折則把報紙打開來,照例看新聞,觀察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

這一下,她便看到了。

她蹙眉間,也告知了大家這個新聞。“有兩個屍體在蘇州河邊被發現了。一男一女,疑似殉情。”

“殉情?巡捕房給出的判斷?”寂修問了句。

“對,記者也是這麽推測的。”白折看著報紙道。

“報紙上有沒有講他們是怎麽死的?跳江自盡?還是別的什麽?”極夜問。

“他們都是被刀捅死的。”白折道,“兩人的屍體雖然都在黃浦江邊,但是屍體沒有進水,都是在江岸上死的。男的心髒中刀,女的是肺部中刀。刀柄上,有很清晰地指頭印。而這指頭印,警察做了初步比對,恰好是屬於對方的。也就是,男的拿刀捅進了女的肺部,女的拿刀捅進了男的心髒。”

“報紙上有沒有動機?”木尋安問了,“這些記者最八卦了。這背後一定有個驚人的故事。”

“若這兩人背後真有什麽故事,這事就不算奇怪了。但奇就奇在,記者竟然什麽也沒調查出來。”白折道,“這上麵說,初步調查,這兩人之間什麽矛盾都沒有。他們是一對情侶,感情穩定,就要結婚了。兩個人門當戶對,家長們都支持他們的自由婚姻。他們沒有矛盾,按理說沒道理殺對方。再來,家長們也不反對,所以他們犯不著殉情。所以,這件事不尋常。”

“記者們為了新聞博眼球,都會把事情誇大了來說。但這報道裏什麽都沒有,可見這背後確實沒有故事可挖,就連標題的‘殉情’這一詞的前麵,也不得以加了個‘疑似’二字。”寂修讚同地點點頭,“這件事確實不同尋常。記者是誰?我們去聯絡一下。”

白折看了新聞報道人的名字,笑了。“熟人。泰西日報的華浩。一年不見,看樣子他混得很不錯。”

華浩,便是王安安父親王國華離奇死亡之後,敏銳地發現王安安表現不一般、這裏麵有文章可做,跟蹤了王安安,果真目睹了王國華死而複生,又被王安安抓起來差點一槍蹦了的那個記者。

他最後編了個故事,幫王安安圓了她父親王國華死而複生的謊,成功擠進了一線記者的行列。

也是由於他的報道,白折找上了他,向他了解此事的具體經過,進而找到了王國華和王安安當麵問此事,最後才得以找到能給人生命的荼蘼薩卡。

想到荼蘼薩卡,白折有一瞬的難過,但她當即也振作起精神,走到客廳拿起電話,撥給了華浩,打算向他詳細了解一些這件事。

華浩接了電話,當即答應下來,因為他個人也對這件事感到無比好奇,很想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於是在當日下午,就趕到了靈骨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