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手並非那種在作者筆下顯得智商短暫離線的角色,那麽這場對決的難度係數急劇上升,令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夏頤靜默片刻,未發一語。
夏月的眉頭隨之輕輕蹙起。
“妹妹?”
她語帶試探,“娘親和我正在與你說話,你怎麽不應聲?難道說,如今妹妹你已如鳳凰般飛上高枝,就連回應家人的話語也變得奢侈起來了嗎?”
夏頤恍若從遙遠的思緒中被拉回現實。
她的目光與夏月相接,嘴角輕輕上揚。
心中暗自思量,你哪裏比得上那書中才有的柳依依?
她輕啟朱唇,發出一聲略帶嘲諷的輕笑。
“請莫要動輒便提及‘飛上枝頭’,這樁婚姻乃是皇恩浩**,皇上親自賜下的。若你覺得我配不上這份尊榮,大可直接前往皇宮,向皇上陳述你的不忿。”
此言一出,夏月瞬間愣住,眼中先是閃過一抹錯愕。
“你……”
她欲言又止,聲音因情緒波動而顫抖。
夏頤卻依舊保持著那份淡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你什麽你?姐姐,我念及舊日情分,仍願意稱呼你一聲姐姐。然而,今日的我,已非往昔可比,作為攝政王妃。”
她的話語溫和。
“關起門來,我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妹,應當怎樣相處,便怎樣相處。但在這樣一個府邸客滿,眾人矚目的場合下,你開口‘飛上枝頭’,閉口又是‘妹妹’長‘妹妹’短的,難免讓人誤會尚書府不懂禮數,抑或是對我們皇室的賜婚有所不滿。這影響的,可是整個尚書府的聲譽啊。”
夏頤的笑容依舊溫婉,卻在眼角眉梢間多了一絲鋒利。
她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麵色複雜多變的張夫人,那笑容竟變得更加從容不迫,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狡黠。
“夫人,人多口雜,我之所以讓管家行禮跪拜,不過是為了避免給尚書府招惹是非,遵循的無非是最基本的禮節。可現在您這一說,唉……罷了,夫人您隨意便是。畢竟,關於尚書府的名聲,我這已出嫁的女兒,確實不便多言。”
說罷,夏頤輕輕歎了口氣。
“哈哈,真是有趣極了。想要跟我談論宮廷爭鬥嗎?哦,不,或許該說是家庭內的小較量。我浸**小說已久,若還不能在這些言語交鋒中占據上風,那豈不是貽笑大方?逗我玩呢!”
不出所料,張夫人聽聞此言,麵上的神色微變,雙目如同鎖定了獵物的鷹隼,緊緊鎖定夏頤,仿佛要在這一刻重新審視這個昔日被忽視的女兒。
如此短暫的時間,這庶出之女的城府和手腕,已讓她感到難以捉摸。
心頭雖怒,但她深知此時此地不宜發作。
尚書府的大門前人群熙攘,遠處更是圍滿了好奇圍觀的百姓。
夏頤剛才那一番高聲言語,隻怕早已落入他人耳中,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於是,她緩緩垂下眼簾,再次抬眸時,眼中已滿是溫柔與寬容。
“原來是我誤解了,你這丫頭心裏明鏡似的,行事愈發謹慎周到,相比之下,倒是我的考量顯得不夠深遠了。”
“既然此事有益於尚書府,即使過程再如何棘手,我也願意去做,更不用說,是對自己的女兒行一個小小的禮節。”
言罷,她優雅地屈膝,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態跪倒在地。
“頤兒,不,應該稱呼您為王妃了。賤妾尚書府的張氏,特來參見王妃娘娘,願王妃娘娘福澤深似海,洪福齊天。”
這一幕,讓一旁的夏月瞠目結舌,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娘親!”
未等夏月說完,張夫人已率先抬首。
“家中我們自是一家人,無需過多繁文縟節。但在這公開場合,她已是尊貴的王妃,而我們則僅為官宦家眷,地位上有別,行禮乃應有之義,以免給人留下話柄。月兒,不可胡鬧,速向你妹妹,不,是向王妃娘娘行禮。”
話語中透露出作為母親的威嚴。
說到“家門內”這三個字時,她的語調不自覺地加重了幾。
夏月的反應幾乎是瞬間的。
多年的默契與尊卑之禮讓她沒有絲毫猶豫,膝蓋觸碰到冰冷的地磚,一記深沉的跪拜。
四周的仆人、家眷們目睹這一幕,皆是相顧無言,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詫與疑惑。
在這座府邸,規矩與地位向來森嚴,無人敢輕易違逆。
於是,一個接著一個,眾人紛紛屈膝跪倒。
哪怕是那位一向不苟言笑、在府中地位超然的管家,此時亦不能免俗,恭敬地低下頭顱。
“王妃娘娘福澤深厚……”
請安聲此起彼伏。
無論是真心仰慕,還是礙於身份不得不敷衍。
這一刻,所有人跪伏在她腳下。
然而,麵對這一片跪拜之景,夏頤並沒有急於讓眾人起身。
站立於此,過往那些如同散落珠璣的記憶碎片,竟奇跡般地開始相互吸引,串聯成一幅幅清晰的畫卷。
讓她恍然大悟,終是憶起了前塵往事……
這一切,複雜到難以言表。
原本,她以為自己僅僅是借居在這個身軀裏。
原身嫁入蕭家,承受著蕭陌然的冷漠與側室柳依依的欺淩,命運已然悲涼至極。
卻不曾想到,那些未曾與蕭陌然結縭的日子。
在尚書府——或者更確切地說,在那尚書還隻是侍郎府的年代裏,同樣過得淒慘。
張夫人作為當家主母,實則心思細膩,城府頗深。
在那個男人三妻四妾視為常理的時代,她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與手段,牢牢鞏固著正妻的地位,將所有可能威脅到她地位的偏房一一排除。
直至府中隻餘她一位女主人,仍能保有賢良淑德的美名。
早些年間,侍郎大人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與一名溫婉賢淑的良家女子邂逅。
這段不該有的情緣,最終導致女子珠胎暗結,孕育了新的生命。
侍郎大人內心充滿喜悅。
他迫切地想要給予女子一個名分,將她迎接到府中。
然而,命運似乎並不願意輕易成全這對苦命鴛鴦。
張夫人察覺到了丈夫的心思。
她不動聲色,卻在女子分娩的那一刻,巧妙地布下了一局險棋,意圖以此徹底切斷侍郎大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