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金陵就要遠行,陳白澤最放心不下的其實是那個帶著院子的宅子,那裏麵還有月供沒還呢。

當陳白澤從二姐處返回地時候看著門口賤兮兮地黃瓷和笑容滿麵的羽嘉子,陳白澤仿佛明白了什麽。

陳白澤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黃瓷地衣領:“小東西,你是不是故意地,把我支走有什麽好處?”

看到黃瓷和羽嘉子地一瞬間就全部都明白了,黃瓷為了謝罪卸任了城主之位,羽嘉子也和他一起搬出了城主府。

說不定那個什麽鬆鶴童子也是他們故意編出來的,就是為了讓陳白澤離開金陵城。

陳白澤回頭看了一眼沈麟兒,沈麟兒的臉色依舊蒼白。陳白澤心中忽然被觸動鬆開黃瓷:“什麽時候出發?”

黃瓷拍了拍陳白澤肩膀:“白澤,你長大了,既然如此就明天出發吧,我什麽都給你準備好了,路線圖都給你準備好了,一路上沒有什麽事,你就放心的去吧”

看著黃瓷不懷好意的笑容,陳白澤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幾人進屋後看見有一個屋子裏的燈亮著,陳白澤驚訝的問道:“誰啊?”

門內忽然走出一人,冷臉說道:“我”

陳白澤一看,那人卻是黃玄,陳白澤這才想起來,那個屋子以前就是黃玄住的,當時黃瓷還給他們發過過年的紅包。

忽然陳白澤對著兩人問道:“是不是快過年了?”

的確是快過年了,鎮北一行耗去了大半年的時間,的確是近年關了。

昨天剛回金陵城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街麵上的人已經熱鬧起來了,李仲意的到來給金陵人帶來的糧食,李仲意的聲望空前高漲。

相比之下,八千金陵軍覆滅在鎮北這件事情再由李仲意來壓下就顯得比較輕描淡寫了。

不得不說,李仲意對這幾個年輕人是無比優待。有時候讓那些老臣覺得皇帝陛下甚至對他們的好超過了自己的幾個兒子。

就比如李仲意從沒問過一句李承德在鎮北如何了?

不管接到了多少情報,作為一個父親總該去問一問親眼見過李承德這幾位年輕人,李承德到底如何了。

可是沒有,一句都沒有,於是朝野都在噤若寒蟬,紛紛在猜測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說出口。

“要不,過完年再走?”陳白澤試探的問道,黃瓷和羽嘉子笑意盎然:“不行,明天就走”

夜漸濃,陳白澤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身上裹著厚厚的衣服,還是感覺有些寒意。夜空中的月亮還是那麽明亮,在月下的人如果抬頭是不是也能想起陳白澤?

家裏的爺爺和大姐,遠在京城的父親,估摸著已經回到小鎮的朱嫋三人,正在大古國西北地開疆拓土的拓跋餘,還有依舊在西楚軍中當老兵的老耿。

“睡不著?”一聲戲謔的聲音從陳白澤背後想起,陳白澤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黃瓷。拍了拍身邊的石凳:“坐”

黃瓷笑著坐下:“想不通?”

陳白澤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他現在一睡覺那十幾萬人就浮現在他的眼前,有熟悉有陌生,一會變成活死人,一會又變成妖。

“其實我們讓你離開金陵是因為金陵城沒有人可以解開你的心結,儒家沒有辦法,道家也沒有辦法,隻能去試試佛家有沒有辦法。小和尚和大和尚在古每鎮等你,你盡快去和他們會合,你二姐說的鬆鶴童子的確是真的。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也不勸你放下什麽的,我隻能告訴你,金陵不是鎮北,隻要郭奉天敢來,我就可以讓他永遠留在金陵,所以安心西行,不要有太多的顧慮。”

陳白澤點了點頭,依然是不發一言。

“哦對了,有件事情和你說一下,象爻城不見了”黃瓷仿佛是忽然想起來一般,陳白澤總算是恢複了點生氣:“怎麽回事”

黃瓷搖了搖頭:“不清楚,忽然就不見了,就好像那天我們忽然就進去一樣,估計你西行的時候可能遇上,提前和你說一聲,真的遇到的時候不要驚訝,還有,一路上如果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不要勉強,你要相信這個天下除了你還有很多人。沒有你,他們也會努力活下去”

天在蒙蒙亮的時候陳白澤和沈麟兒就坐著馬車出發了,本來沈麟兒是可以騎馬的,隻是陳白澤強烈要求沈麟兒坐馬車。

沈麟兒坐車,陳白澤趕車,慢悠悠朝著城門處走去。“白澤,我們去和二姐打個招呼吧”沈麟兒忽然說道。

陳白澤沉聲道:“不用,二姐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我們趕路要緊,你休息吧,到地方我叫你。”

陳白澤盡量將馬車趕的平穩一點,那張線路圖已經被陳白澤牢牢記在心中,陳白澤大喝一聲:“走”輕甩馬鞭在空中炸出一個響聲。

那匹馬自然而然的往前走去,仿佛老馬識途。

古每鎮裏這大半年一直有歡聲笑語,本來之前這座鎮子出於荒涼的西方,出了鎮子就是一片黃沙,黃沙不遠處便是一大片森林,森林過去就沒有人知道是什麽了。這裏可以說是大古國最西邊的地方了。

以往鎮子裏每年都會莫名其妙丟失豬馬牛羊,老人都說那黃沙外麵的森林裏有妖怪,可自從這一大一小的和尚來了之後,村裏再也沒丟過牛羊。

隻是這小和尚頭上的發茬越來越硬,眼看那袈裟都不穿了。

村中最開心的是一個叫水草的姑娘,那一日在忽然出現在村裏的大坑處撿到了小和尚,水草便很開心,現在那大坑已經注滿了水,小和尚也不再是小和尚了,而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紀。

每次水草看小和尚都會雙頰通紅,小和尚也會害羞的饒頭,大和尚看著這兩人笑意盈盈。一點都不介意小和尚動了凡心。

這一日,大和尚依然坐在樹下,他忽然說道:“似有故人來”

名為光目的小和尚疑惑道:“誰?我認識麽?”

“我們都認識”大和尚雙手合十,口中喧了一句佛號。小和尚沒有繼續發問,而是轉身去幫水草幹農活。

隻是今天幹農活的小和尚有些急躁,不小心弄翻了水桶,小和尚便一腳將那水桶給踢的老遠。

水草從未見過小和尚如此模樣,她擔心的問:“光目怎麽了?”

小和尚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摸了摸水草的頭發說道:“聽說過幾天有個好日子,我娶你好不好”

水草一愣,臉色一紅害羞的跑開了,光目看著水草跑遠的背影苦笑不已

他何曾忘記自己的使命,隻是看到這位姑娘之後,他以為,他可以將自己的使命放下,隻是大和尚告訴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他有,光目有,水草也有,人活在世上是沒有選擇的。

光目不信,他覺得世間眾生都應該有選擇的自由。如果可以,他願意為了這一目標作出很多努力。

但首先,他要讓那個叫水草的女孩子擁有選擇的機會。

大和尚忽然出現在那個水桶旁,扶起那個水桶,輕輕的提到小和尚身邊:“光目,你的心猿意馬皆已出現,你待如何?”

見光目不回答,大和尚又說道:“苦海無邊”

光目忽然怒道:“你們都讓我成佛,為什麽我要成佛,成佛能改變什麽?這世間這麽多知名強者為什麽他們什麽都沒有改變,佛家如此多的的大能,為什麽不成佛,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光目不理解,師傅當年離去的時候說希望他成佛,他也願意帶著師傅的希望活下去,隻是隨著涉世,他漸漸的覺得師傅或許是錯的,成佛並不能改變這個世間,人生而為惡,唯有皈依我佛方能放下屠刀。

所以世間需要的不是一個真佛,而是佛經。是無數僧人的教化。

名為三藏法師的大和尚麵容有些痛苦,光目是他見過最有佛性的人,佛家大能的確很多,但是在三藏看來,無一能成佛。

世間不見真佛久矣,世人需要真佛來指引他們前行,佛家也需要真佛來告訴他們他們走的路是否正確。

如果光目不願成佛,世人如墜地獄。

三藏法師不願意逼迫眼前的少年,隻是默默的看著他走進月色中。

如果光目不願意成佛,那不如我來?三藏法師抬頭問天,不知道他是在問天還是在問自己。

天上沒有回應。

其實人間不止不見真佛,連仙人也不見,知命境界巔峰就是這個世間山上山下最厲害的存在了。

而且除了人類,世間一切生靈皆無法突破知命境界。

隻是那夜陳白澤對星光暢所欲言之後,無數古老的存在悄悄進入了那個境界,甚至比人類更高,更強。

光目站在水草的窗外,聽著裏麵的歡聲笑語也露出了一絲會心得微笑。

如果明天我就要成佛,我希望今天我還是我自己。

在離古每鎮一百裏的地方,的確有一座小青山,小青山上有一隻仙鶴常年停留,始終注視著古每鎮,仿佛小鎮存在多少年,他便注視了多少年。

時間長了,這隻仙鶴除了眼睛會偶爾動一下,其餘和一座雕像沒有什麽區別。

自從那一大一小和尚來到了古每鎮,整個西方的氣象就變得不一樣,這種氣象隻有仙鶴這種常年關注此地的仙獸才能感覺到。

看來這天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