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老杜開口,周嫂子拿出一把剪子,開始剪老杜的頭發,老杜整個人麵露慈悲,周嫂子也麵露慈悲,一直將老杜的頭發剪到隻剩下一點點地時候周嫂子略帶歉意地說:“今日無法給你剃度,抱歉”

老杜則是非常誠懇的說道:“無礙,今日既已入佛門,剃不剃度有何區別?既然師尊願意收下弟子,弟子便與過去徹底了斷,肯定師尊賜法號”

周嫂子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後說道:“我還未成就菩薩真身,此時隻是一個凡人,無法賜予你法號”

老杜略有遺憾,然而他也隻是雙手合十,略微行禮,就此作罷。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看見周嫂子來這麽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這是哪跟哪?說好地鐵血江湖呢?怎麽變成這樣了?

最無法接受地就要屬那位鳶姑娘了,在老杜頭頂的的頭發飄落地麵的時候,鳶姑娘就有些神情迷離。等到老杜雙手合十站到周嫂子身後,再也不看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然後她便瘋了,她扯開自己的衣領,散亂自己的頭發,嘴裏喊著不知名的話語,往門外狂奔而去。

這個時候陳白澤走上前去:“菩薩不渡她?”周嫂子微笑道:“不渡”

陳白澤好奇的問道:“難道菩薩渡人也是有選擇的?那佛門的普度眾生豈不是就是一句笑話?”

周嫂子也不生氣:“施主知道普度眾人,應當也知道佛度有緣人,她與我佛無緣”

陳白澤做恍然大悟狀:“原來佛家的眾生隻是與佛家有緣之人,厲害的厲害的,那菩薩你看我和佛家有沒有緣?”

沈麟兒不明白陳白澤氣從何來,隻得一邊小聲提醒,一邊拉著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陳白澤的確很生氣,這老杜一看就是手上沾染鮮血的江湖中人,而且肯定不止一個,這樣的人都能渡化?而那鳶姑娘呢?爭風吃醋罷了,看青姑娘對她的態度也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麽就不能渡化了?

周嫂子笑道:“我現在還不是菩薩,這個問題可以等我成為了菩薩再為你解答,如果我無法解答,你可以去西方尋找佛,想必佛會為你解答”

陳白澤第一次對去西邊尋找小和尚這件事情產生了疑惑。他深怕小和尚也說出這麽一句話,世人已經夠苦的了,佛家自古便是清靜之地,如果連佛家都不渡那些受苦的人,那那些人應該如何呢?

陳白澤走出了集市,被告知有個瘋了的女子順著集市往渡口去了。

在河邊陳白澤見到了那個女子,短短一會,她已經看不出之前的樣貌,滿臉汙泥,嘴裏含著草根,頭發像是一個鳥窩,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的不像樣子。

陳白澤脫下袍子披在她身上,坐在她旁邊看著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女子,現在居然淪落到這幅田地有些不忍心。

“鳶姑娘?”陳白澤嚐試喊了她的名字,卻發現她隻會傻傻的笑,還將手裏的草遞給陳白澤,陳白澤接過草,鳶姑娘笑嗬嗬的示意陳白澤吃。

陳白澤苦笑,將那草扔在一旁,鳶姑娘仿佛餓狗撲食般衝了上去,將被陳白澤丟掉的草吃進了嘴裏。

陳白澤沒有阻止她,隻是這麽靜靜的看著她。

她似乎發現陳白澤不好玩,便兜兜轉轉的前往別處去了。

陳白澤在河邊坐了兩天,期間沈麟兒來過,帶著小囡囡來過,帶著玄狼來過,陳白澤依舊沒有起身。

在第三天,陳白澤看到一艘散發著金光的渡船往這邊開來,船上的船工示意陳白澤讓一讓,別擋著渡船的路。

陳白澤這才起身坐到了一旁,然後看著船工利索的將甲板放下,讓所有下船,等所有人都下了船之後,船工分批進了集市。

船上有個老船工,坐在船頭看著所有人走,抽著旱煙,樂嗬嗬的。

等到第一批船工回來,換了第二批船工,老船工也隨著船工下了船,卻不是前往集市,而是坐到陳白澤身邊笑著問道:“年輕人,我看你坐這邊很久了,怎麽?有心事?跟我說說,我這走南闖北的見識廣,或許能聊聊”

陳白澤看了一眼老船工:“有兩個人,一個人無惡不作欺軟怕硬,殺過人,也被人打過。另外一個人從小沒吃沒穿,被賣入青樓做起了皮肉生意,平日裏嫉妒心極重,喜好與一個樓子裏的人爭風吃醋,卻沒真正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老船工默默的聽著,吞雲吐霧,他將抽完的眼袋弄幹淨,放了點幹淨煙絲,熟練的打著火,舒服的抽了一口,然後吐出一個煙圈。

“沒了?”他反問道,陳白澤點了點頭,老船工問道:“你是想問這兩個人該不該死?”

陳白澤搖了搖頭:“如果你有能力救一個人脫離他原本的生活,你願意救誰?”老船工哈哈大笑:“我自然是願意救那個無惡不作的人啊”

陳白澤疑惑萬分:“為何?難道那女子就不該被救?”

老船工哈哈大笑:“傻孩子喲,那我問你,被你口中那個為惡不做的人殺死的人無辜不?”陳白澤點頭。

老船工又深吸了一口煙笑道:“那不就對了,你救了那個無惡不作的人,那這世間是不是要少死好幾個無辜的人?”

老船工的話如當頭棒喝,將陳白澤從沉沉迷霧中打醒,他終於明白為何那日周嫂子渡老杜了,可是為何不渡鳶姑娘?

老船工繼續說道:“至於你說的那個女子,你真的覺得她需要離開當前的生活麽?老頭子我走南闖北也見過許多的青樓女子被救出青樓的,可是啊她們出了青樓根本沒有任何謀生的手段,最後活不下去了,自己主動要回去,有些呢,千方百計的搭上貴家公子,被娶回去做妾,可結局也不怎麽好,不是被大婦針對,就是被二夫人陷害,再有就是被曾經郎情妾意的夫君嫌棄,總之沒有幾個有善終的。公子啊,你覺得你救她們是對,可最後她們還要罵你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白澤聽著老船工的話,神識愈發清明,站起身來對著老船工行了個禮,老船工連連擺手:“當不得,當不得,老頭子我隻是歲數長一些,見識多一些,至於是不是這麽回事,還得公子好好琢磨琢磨。畢竟別人的道理都是別人的,自己吃進肚子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陳白澤又行了個大禮,學生對先生,老船工自然不認識這麽個禮節,他幽幽的說道:“你們讀書人就是禮多,好啊,禮多人不怪嘛”

陳白澤猛地往回跑去,他想告訴周嫂子,他錯怪她了。

隻是陳白澤跑了幾步就看見鳶姑娘披著他的長袍出現在前方,依舊癡癡傻傻,比幾天前更加憔悴了。

陳白澤上前小聲問道:“願意跟我走麽?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但是我想試一試”說著伸出了手,鳶姑娘疑惑的看著陳白澤伸出的手,然後一口咬下。這一口不僅沒有將陳白澤咬受傷,反而將鳶姑娘自己牙齒咬得生疼。

陳白澤不以為意,就這麽拖著鳶姑娘回了周嫂子的家。

周嫂子正好在家,正在教導老杜佛法,看到陳白澤帶著鳶姑娘回來,笑了笑:“回來就好”

陳白澤想說些什麽,周嫂子卻率先阻止了陳白澤的話頭:“你問的問題,我還是沒有辦法解答,抱歉,但是我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而且我也願意去做以及我依然不願意渡化你身後的這位姑娘”

陳白澤略有歉意的說道:“今日得見一位老先生,豁然開朗,特來與菩薩道歉”

周嫂子驚訝的問道:“是什麽樣的老先生?”陳白澤描述了一下外貌之後,周嫂子眉頭微皺,然後釋然的說道:“既然來了,想必會來,如果不來,那就不會來”

對於周嫂子這莫名其妙的話,陳白澤隻當做是佛家真言。不好細問。

他帶著鳶姑娘找到了沈麟兒,請沈麟兒幫她梳洗打扮,總得先恢複人樣。

至於之後如何處置,的確是個頭疼的問題。這裏麵的人可帶不出去。而且陳白澤也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

隻是在第二天陳白澤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是睡在草地上的,沈麟兒也是,鳶姑娘也是,而麵前是一大片的草原。青色的。

陳白澤疑惑的看向沈麟兒,沈麟兒皺眉說道:“昨晚因為要照顧鳶姑娘我就沒怎麽睡,隻是在早上的時候打了個盹,再睜眼就這樣了”

看著瘋瘋癲癲的鳶姑娘,陳白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三個村子裏的人怎麽可能能帶的出來?

這個時候,一道金光出現在陳白澤等人麵前,金光散去,一人端坐在蒲團之上。

陳白澤立馬上前行禮:“菩薩”

已經成就菩薩真身的周嫂子笑道:“多謝公子,我才能成就菩薩果位,特地前來送送公子,這鳶姑娘就是我送給公子的禮物,我依舊無法回答公子的問題,你帶鳶姑娘往西走,會有人為你解答”

陳白澤本想告訴菩薩,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誰料菩薩搖了搖頭:“你知道的答案隻是在兩個人之間的選擇,可為何不渡她你並不知道。”

陳白澤點了點頭,把剛到嘴邊的答案換了一個:“請問菩薩法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