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意知道陸安清通過關係一直在查海洋爸爸的情況,但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查清楚了。

她接過信封,抽出信箋看了起來。

陸安清找的是他轉業的戰友王軍,對方所在的派出所正好在杜班長的老家。

他和杜班長雖然不是一批兵,但是曾經也打過交道,也知道他是為了保護戰友犧牲的。

知道要查的是杜班長的過往,而且還關乎小海洋,王軍自然義不容辭。

根本不用陸安清多說,辦起事來比誰都細心。

像陸安清他們這一批人,所在部隊都是在邊防海島,所接觸的人員非常複雜,自然全都做過情報工作,和特務打過不少交道。

王軍即便轉業到了地方,也是進的公安局,在偵查方麵很是一把好手。

當年政審都沒有查出來的情況,都被他抽絲剝繭給調查清楚了。

王軍在信裏說他找到了當初送杜班長去孤兒院的老人杜阿婆。

杜阿婆在做清潔工之前曾經在當地富戶老陳家做過很長一段時間女傭,照顧過小少爺。

而杜班長就是那個曾經被杜阿婆照顧過的小少爺——陳家富。

當初陳家富的母親鬧革命,揭發了他們一家犯下的惡行。後來在家富母親和他們劃清界限離開之後,陳家全家都被發配到農場勞改去了。

那一家人恨毒了家富的母親,自然也恨小家富。

於是他們臨走之前把他偷偷扔了。

當時的小家富隻有四歲多,什麽也不懂,被丟下後就在鎮子上流浪。

可他家成分太差了,即便知道他無辜,鎮子上也沒人敢管他,小家富過得連乞兒都不如。

乞兒可能還能要來一口饅頭,他卻連一點吃的都要不來,經常不得不去跟狗搶食。

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杜阿婆心疼他,卻不敢公開地照顧他,隻能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給他塞一點吃的。

但小家富從小沒吃過什麽苦,這樣的日子根本熬不過去,於是沒有多久就發起了高燒,然後就昏倒在了大街上。

杜阿婆實在是看不過眼,就叫上兒子一起把他偷偷地送到了孤兒院。

因為怕鎮子上的孤兒院知道小家富的來曆,不願意收留他,他們母子還借了車把家富送去了隔壁鎮子。

那時候的孤兒院是要登記送養人姓名的,杜阿婆無奈下隻能去留了名字,說家富是自己在街上撿的。

杜阿婆說不清楚小家富後來的失憶是真是假?

但不得不說,將過往徹底忘幹淨在那個時候算是救了孩子一命。

再後來也有人去找過杜阿婆,找她了解小家富的來曆。但她一直都咬死了沒鬆口,說小家富就是她撿的,應該是不知道從哪兒流浪過來的乞兒。

周圍鄰居可能有人對家富有點印象,但孩子太可憐了,所以即便猜到點什麽也沒有人揭發。

於是小家富最後總算是平安的通過政審當了兵。

杜阿婆知道杜班長已經犧牲之後痛哭了一場,一直說這孩子可憐,不應該生在那樣的家庭裏。

她還說之所以願意現在把這段經曆說出來,是因為覺得運動過去了,日子越來越好,也沒人再計較成分問題。

她不想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而孩子也有權利知道自己的來曆。

卻不曾想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看到這兒,江嘉意沉默了,心裏一陣說不出的難受。

她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連潔,那個時候反抗封建婚姻,爭取自由一點都沒有錯!

可就那麽抽身,把小家富留下來,這心還真是硬。

她走的時候難道真的沒有想到孩子被丟下會是什麽下場嗎?

那時候有婦聯,有政府給她撐腰,她真的就帶不走孩子嗎?

未經他人苦,莫論他人非,江嘉意自然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說什麽。

她就是覺得那個小家富,也就是後來的杜班長實在是太可憐了!

大概真就是如杜阿婆所說,他最大的錯處就是不應該在那個時間降生在那樣的家庭裏。

王軍不僅找了杜阿婆,他還根據杜阿婆的描述找到了連潔的原始資料。

原來連潔也改過名,所以最早的時候陸安清和王軍都沒有找到她的這段經曆。

連潔曾經姓聯,叫聯素潔。

但因為她太憎惡曾經的家庭,曾經的過往,所以在被解救出來後就改了名字。

不僅改了名,她還私下懇求婦聯的同誌幫她改了履曆。說要徹底忘記過去,重新做人。

那時候建國才沒多久,很多流程都沒有捋順,工作人員也並不專業。

很多人是憑著一腔熱情在做事。

因為同情她的經曆,在她的懇求下,檔案很輕易地就被修改了。

她曾經被賣給米店老板做二房這段經曆被徹底從她的履曆中抹去,改為主動和後進家庭脫離關係的進步青年。

婚姻關係那一欄也變成了未婚。

當然,她和那米店老板本來也沒辦結婚手續,那一欄一直都是未婚。

連潔就是拿著這份幹幹淨淨的履曆去的津市,然後考進津大工作的。

看到這裏江嘉意整個人都驚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連潔竟然有這樣一份經曆!

更沒有想到陸安清他們居然連這麽久遠的事情也能發現。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問:“安老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連潔曾經結過婚啊?”

陸安清:“應該不知道。”

畢竟他和老師認識了這麽多年,當年也沒少去家裏,卻從來沒有聽到過一絲與此有關的風聲。

江嘉意握著信箋的手緊了緊,問:“那你現在是個什麽打算?是要把這信拿給你老師看嗎?這麽做連潔和安老以後還能一起過嗎?”

江嘉意這會兒腦子裏亂糟糟的。

滿腦子就隻有一句話——這劇情是徹底崩完了!

當初接媽媽電話,說陳鬆林和張美玲徹底掰了時,她腦中就冒出過這個念頭。

畢竟在原著裏那倆人可是男主的爸媽,現在男主還沒生呢,他倆就散了。

江嘉意原本以為這就已經是極限了,男主都沒了,那小說還能剩下點什麽?

她沒想到,自己這蝴蝶扇了扇翅膀,竟然把那書裏隱藏的大boss給揪了出來!

雖然原書中對於連潔的描述並沒有幾個字,隻是後期寫了一些她是怎麽阻止海洋追求女主的內容。

可她依然是對劇情有巨大推動作用的人。

因為她,陸安清和安圓圓結了婚;

因為她,小海洋搖身一變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官三代;

當然,也是因為她,讓海洋有機會與她的親孫女,也就是女主產生了一場不可言說的愛恨糾葛。

那可真是不能言說,分明就是骨科!

難怪一家人那麽寵溺海洋,對這件事也堅決不同意。

要是同意才見了鬼了!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江嘉意覺得連潔陷害自己的原因就太簡單了。

說白了全都是因為這人的自私!

她既想照顧好小海洋以彌補內心對小家富的自責,又不願意和孩子相認,以免動搖她現在在家裏的地位。

正是本著這種“既要……又要”的卑劣想法,連潔就想出了不顧女兒的感情,慫恿她和陸安清結婚的主意。

後來在發現實在無法左右陸安清之後,又把矛頭對準了江嘉意。

看江嘉意盯著信仿佛陷入了沉思,陸安清道:“老師這幾天出海了,估計還要三四天才能回來,等他回來,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見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