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懼交加的女孩們茫然地跟在教習媽媽身後,不知道將要等著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林逐汐夾在隊伍中間,不斷打量著走過的環境,眼前清爽鮮活的景色很快她的心鎮定下來,思考目前她們的處境。

在場的這八個女孩都是容貌出眾的,如果就這樣當做普通青樓女子對待,肯定不值。她們應該還不至於一進來就接客,短時間內是安全的,但能安全多久很難說。

教習媽媽將她們帶到東頭廚房後的大澡堂,進去後卻是全讓她們脫掉衣服洗澡。

她們都是被劫來的,自然沒有什麽換洗衣服,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下船時被人勒令換掉的,數日以來不曾好好清理自身自然極為難受,眼下看到熱水和幹淨毛巾都喜出望外,覺得身上也跟著癢起來,恨不得立即清洗幹淨才好,但身邊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哪怕對方同為女性,也難免有些不自在,一時都躊躇不前。

眼見有幾個粗使媽媽不耐煩地走上前來要強行脫她們的衣服給她們洗浴,林逐汐率先抬手一攔。

開什麽玩笑,她身上還藏著貼肉薄刀,讓別人看到她還怎麽混?

“你們都出去,將這裏隔開,我們自己洗。”林逐汐語氣淡漠卻態度堅決。

幾個粗使媽媽都深感意外,不由怔在原地麵麵相覷,還是那教習媽媽最先反應過來,嘲諷地看著她,陰陽怪氣道:“喲,還敢挑剔,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是與不是,不勞操心。”林逐汐語氣平靜,緊盯著她的目光刀鋒般犀利冷酷,自有種攝人心神的威嚴,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顫。

“出去!”

教習媽媽心神一顫,為她眼中冷意所震懾,下意識後退兩步,退完才反應過來,不禁惱羞成怒,衝上來就想擰她的手臂給點教訓。“你個臭丫頭,還……”

“啪!”一聲響,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在所有人耳邊,驚得澡堂裏眾人都抬起頭來。

教習媽媽的聲音像被一刀斬斷,澡堂的氣氛瞬間顯得有幾分陰森,連呼吸聲都被刻意壓製。

滿堂子的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神情平靜若無其事縮回手轉而開始打量自己手指的林逐汐,看著因震驚僵在原地的教習媽媽,看著教習媽媽臉上那個清晰的巴掌印和她迅速腫起的左臉。

林逐汐似乎在靜靜欣賞自己的手指,連眼尾都懶得掃一下神情陰沉的教習媽媽,教習媽媽臉色變換不定像打翻了顏料鋪,手指神經質地**著想還手,卻被林逐汐目光中的冷意所懾不敢輕舉妄動,連嘴皮子都在憤怒地發抖。

“我這張臉比你這老樹皮好看吧!”眼見對方抬起手,林逐汐忽然開口。她笑意璀璨,語氣也輕飄飄,說出的話卻像淬毒的匕首一樣又冷又狠,“你說咱們兩個,誰的臉更值錢?”

教習媽媽想扇她耳光的手頓時僵在半空僵成了石頭。

“我們這些女孩子,每個人的臉和身子都比你們這些幹枯

的老樹皮值錢得多。”林逐汐笑意森冷,一字一句道:“今天,你們看起來比我們有地位,但我們想要爬到你們頭上易如反掌。你們今日侮辱我們一分,他日裏我們必然還你們十分。若不信的,大可以試試!”

她一句話說得澡堂裏針落可聞,原本氣勢洶洶的教習媽媽整張臉都在不斷扭曲,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

“我們不逃跑不惹事,但這不代表我們可以任人欺負。”林逐汐的目光緩緩環視過所有人的臉龐,尤其看過那些驚喜交加滿眼感激的女孩們。她的眼神冷淡,注視著教習媽媽的眼神犀利如刀,說出的話更是寒氣逼人,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冷笑道:“誰知道你們這些老婆子有沒有帶什麽病進來?我們要是染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誰負責?現在,按我說的辦,我們每個人都要獨立的空間自己洗!你們,全都滾出去!”

她一番話說得所有婆子臉色青白交加,恨不得咬她一口出氣,卻又絲毫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恨恨地照辦。

婆子們用屏風隔出單獨空間,轉眼間退得幹淨,女孩們麵麵相覷,看向林逐汐的眼神複雜。年紀最幼的那個女孩最先忍不住,語帶感激地開口,“姐姐……”

“逃不掉,就不要逃。”林逐汐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安穩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她頓了頓,終究害怕有人偷聽,將聲音壓到最低,淡淡道:“隻要不死,總會有希望。”

這邊發生的衝突很快有人報到陶媽媽那裏,巧的是陶媽媽正在聽小丫鬟報告打聽來的八個女孩沿途的行為,自然無可避免地提到林逐汐對付大漢的手段。此時聽說她先下手為強給教習媽媽下馬威的事,不由笑了,“果然是個聰明人。”僅這份審時度勢的能力就不容小覷。

“媽媽,這看著就是個心機深沉的,隻怕不好控製。”身邊伺候的婆子不僅有些擔心。

“入了咱們這行的,哪個是沒心機好控製的?誰會沒有自己的小算盤?”陶媽媽懶洋洋反問,見婆子一時無言以對,她搖頭微笑,“我說她是聰明人,知道審時度勢保護自身,所以她不會犯傻地和我做對自討苦吃。至於她心裏那些算盤,無非是離開這裏,可進了窯子的姑娘哪個不想離開這裏?何必在意?這是個有手段的,正是我們目前急需的苗子,告訴底下的人,好好培養這一批女孩,如果有人敢耍手段害她們賣不出好價錢……”

很多話不用說太明白,未知的更能激發人內心的恐懼。

婆子縮了縮脖子,再不敢言語。

“京城那邊可有什麽消息傳來?”陶媽媽轉過頭,淡淡問。

“飛虹閣的人傳訊說京城那邊最近也不太平,她們暫時抽不開身過來,昨日帶走的那三個訓練好的女孩子送過去應該能頂上幾天,要我們有什麽好貨色加緊培養了送過去,還抱怨說沒什麽頂級貨色。”婆子連忙答。

陶媽媽冷笑一聲,“他們倒是打的好算盤,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人卻要給她們送去。難道我就活該給她們送人,自己就不能留幾個撐場子

?”

婆子不敢回話,隻低頭不語。有什麽辦法呢?誰叫人家在京城?接觸的都是最頂級的達官權貴,機會多,獲得的好處也多呢。

“好在她們每次給的價錢豐厚,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但她們也不能太過分。這次的幾個苗子都是好的,頂級貨色也不是沒有,你們先前說的那個不就是嗎?但我不會將她送上去的。若讓她們一抽就抽走所有,我這裏怎麽辦?喝西北風嗎?”陶媽媽冷冷道:“難道我還不能留一兩個?”

“這……您可要三思……”婆子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開口勸。

“我知道。飛虹閣給上頭辦事,不時要送人到那些達官貴人府上做線人。可你看那丫頭,是做這行的料?”陶媽媽漠然搖頭,語氣複雜,既鄙夷又羨慕,“那丫頭一看就是沒吃過苦的,雖聰明但還算不上世故,讓她做個頭牌肯定是搖錢樹,做線人隻怕賠了夫人又折兵。雖然長了幅好相貌,但也不過雞肋罷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放走這棵搖錢樹?”

婆子頓時不敢說話了。

“對了,水路的封鎖還沒解除?”陶媽媽忽然問。

婆子搖頭。

陶媽媽眉毛微蹙,“浣月宮這次突然抽什麽風?這麽大張旗鼓地行動,不惜擾亂民間百姓正常生活也要封鎖通道,水陸通道都不肯放過的,到底想幹什麽?”

婆子無奈搖頭,“派去的人都沒能打聽出個所以然來,隻聽說他們是在找什麽東西。”

“什麽寶貝這麽珍貴?連浣月宮那位都這麽看重。”陶媽媽愕然。

婆子沉默。

陶媽媽的關注點也不在這上頭,見沒什麽突破就撂到一邊,思索道:“他們這一封倒是幫了我的忙,不然這批人早就送到京城,我肯定一個都留不住。你盡快安排下去叫人將她們訓練出來,這些天生意不太景氣,也該引一批新人來緩緩了。”

澡堂裏忙著洗浴的林逐汐自然不知道一院之隔的地方有場關乎自己命運的談話,她她現在隻關注自己的清潔。野人一樣過了好幾天沒清洗過,她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癢,身上都有味道了,簡直無法忍受。她認認真真地清洗了兩遍澡才覺得舒坦了些。洗頭發的水非常熱,還帶著藥味,估計是怕她們頭上長虱子特意準備的。林逐汐雖確認自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此時也迫切需要清潔,洗完頭她仍不放心,用篦子仔仔細細地篦頭發,這才洗去心理上的不適。

衣服都是青樓統一準備的,顏色鮮亮,但款式還算正常,也很幹淨整潔。林逐汐暗暗鬆口氣,動作麻利地換上了。

內藏防身物的銀鐲和銀簪因看起來不怎麽值錢得以保全,其他首飾都被取走了。林逐汐不由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不然現在肯定麻煩一大堆。她將匕首重新綁回小腿上,出門時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是最晚出來的。其他七個女孩都已整理完畢,她神情自若地用手指梳理著半幹的頭發迎上去,守候在門口的婆子麵無表情地看她們一眼,招手。“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