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公說的是什麽日子?”
詹霽月詫異的望向洪公公,隔著濃鬱的煙霧,洪公公的臉忽明忽暗,深深地看了詹霽月一眼,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小姐就別問了,總之這兩日太後心情都不好,幸而詹大小姐和小公子回京,可以陪在太後左右,寬慰太後的心情。”
洪公公說到後麵不說了,手中的浮沉不斷地晃動,他的雙眸幾次看向詹霽月的臉,腳步停在慈寧宮正殿門前,沙啞的聲音忽然傳出來。
“小姐此次前往江南,可有見過程老爺?”
外祖?
詹霽月搖頭,“外祖出門辦事,並未見到。”
“那真是可惜......如今詹大小姐亭亭玉立,多年不曾和程老爺相見,若是程老爺看到您如今的模樣,不知是驚是喜。”
洪公公話裏意有所指,總帶著些惡趣味,隱隱的還有對外祖的敵意。
詹霽月蹙眉,還沒試探兩句,常嬤嬤已經掀開厚重的簾子,笑道:“外頭好熱鬧,洪公公可是將詹大小姐請......公主......”
詹霽月一身黑裙外罩純白狐狸大氅,頭發用一根木簪簡單束起,胳膊上因江南之行受傷纏了腕帶,此刻看上去英姿勃發,煙霧繚繞中精巧的麵容被遮蓋若隱若現,她腰肢挺直站在那,通身氣派淩厲,雙目染上幾絲涼薄,刹那一眼竟是有股悲天憫人的氣息。
“陛下還未將封賞旨意下達,老姐姐這就沒忍住喚起來了?”
洪公公沙啞的聲音嗔怪的笑,白色的浮塵在詹霽月麵前揮舞了幾下,煙霧散開,露出她清晰的臉龐,常嬤嬤如夢初醒,趕忙低頭,不好意思的笑道:“瞧我!總是忍不住話!”
“幾日不見,詹大小姐越發好看,連奴婢都被迷了眼!”
周邊水缸晃**,激起層層餘波,詹霽月偏頭,她的麵容在水麵一晃而過。
她正是十五六的年紀,江南一行過了月餘,她的五官長開,身量也拔高,又很少穿的這樣素,混沌看去,的確與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但,卻也沒有到改頭換麵的地步!
“太後正在等您,恒越小公子說著江南趣事,太後都笑哭了好幾回,您來了太後想必更加開心!”
常嬤嬤將手裏的一盤豬蹄遞到詹霽月手裏,恭敬道:“太後這幾日胃口不佳,奴婢隻得將這等葷腥去了油加了爽口的調料給太後送去,但一直吃也不是個事,煩勞小姐勸勸,也多吃些桌上的素菜。”
詹霽月被迫端上那盤豬蹄,應了一聲,邁著步子踏了進去。
珠簾放下,耳邊傳來常嬤嬤哽咽的聲音,“從前沒有注意,詹大小姐竟然和.....如此相似!”
“懷王此次想要告詹大小姐,看來難了!”
白煙起,安神香的氣息闖入詹霽月的鼻尖,衝碎了她的思緒,頂著頭暈目眩,她徑直走到點燃檀香的地方,放下手中的盤子,拿起剪刀挑開了檀香。
“詹小姐住手!這是太後的吩咐,若是量少了,奴婢......”
宮女從拐角處瞧見,急急忙忙跑過來,撲通跪在地上,急的幾乎哭出來。
詹霽月將她從地上扶起,手指順勢按住她的脈搏,皺眉道:“安神香雖好,過量卻有毒!你們在這裏呆的時間長了,壞了嗅覺心脈,日後想要調理回來要花大功夫!”
“太後年邁,更經不住這樣的香薰!你放心,此事是我所為,怪不到你頭上!”
將桌上放的豬蹄交到那宮女手裏,詹霽月吩咐下去,“你將飯菜送進去,說明是我所為便可。”
“太後仁慈,不會怪你。”
宮女戰戰兢兢的端著菜起身,邁出一步,順時兩眼發黑,差點栽下去。
“詹大小姐,奴婢.....中毒了嗎?”
詹霽月一把將她扶住,宮女嚇的夠嗆。
她這幾日的確感覺渾身不舒坦,還以為是自己太勞累,如今聽來,原來是香味太重引起過量中毒!
宮女還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登時眼淚汪汪,想抓詹霽月的手又不敢,隻能緊緊捏著盤子渾身戰栗。
詹霽月“噗嗤”笑出來,瞧著她左右十二三的年紀,忍不住拍拍她的手背,寬慰道:“不會!”
“目前你隻是聞多了安神香,身體受不住,等氣味散了,你就可以恢複如初。隻是這香的濃度再聞七日,可就不是換氣能解決的事了!”
輕輕推了她的後背,催著她進去內殿,詹霽月又挑開香爐,滅了一盒香,輕聲道:“此處有我,不必擔心。”
宮女千恩萬謝的走了,四周的宮人本想攔,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不敢動了,紛紛求助的看著她。
“窗戶都打開吧。”
詹霽月環顧四周,慈寧宮正殿竟然放了不下八十個香爐,吩咐宮人打開窗戶,知道他們不敢滅香爐,她全數自己動手,隻留下一盞還在點燃。
“太後內殿放了多少?”
窗戶大開,殿內白霧卷起來,下瞬,飄出窗外,空氣瞬間清新。
“呼。”
宮人們好久沒有呼吸到這麽清新的空氣,同時深吸一口,神態滿足。
“內殿還有一百多點燃的檀香!霽月小姐,您這麽做,太後娘娘今夜恐怕難以安睡。”
稍微年長的宮女跪在地上,神色悲憫,護著一扇窗戶不讓打開,心疼的開口。
詹霽月走上前,伸出手,宮女下意識躲閃,卻被一隻手溫柔的拉了起來。
“地上涼,不要跪了。”
輕柔的聲音從她的喉嚨溢出,詹霽月嘉許她的忠心,輕聲道:“這樣重量的安神香,對太後來說不是好事。太後若是睡不著,該請太醫過來看看,怎能這樣糟踐身子。”
宮女咬著下唇,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心病難解,太醫來看也沒用。”
“阿梅!”
宮女話一出口,一群宮人紛紛阻攔,氣惱的瞪著她。
阿梅低著頭,抿著唇,眼神躲閃,慌忙又要跪下。
詹霽月一把將她拉住,低聲問道:“心病?太後近日有難以疏解的心事?”
“嘩啦啦。”
宮人們紛紛跪下,個個低著頭不敢吭聲。
阿梅深吸口氣,像是做了決定,點了點頭,“是!”
“這幾日,是那位的死忌,太後每每這時候都難受的緊,根本睡不著!”
那位?
詹霽月疑惑地看向她,阿梅在眾人的驚呼中緩緩吐出兩個字:“安樂。”
安樂公主!和陛下一起養在太後名下的安樂公主!
詹霽月倒吸口涼氣,忽然抬頭,內殿門口,一身深紫色華服緩緩走來,瞧著所有人努力吸氣的模樣,垂下眼眸。
“臣女詹霽月見過太後,太後萬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