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尾大不除
二月十五一早，公孫策領內進入了春耕，主要的耕作區在蒲城和夏城，蒲城是全麵民屯，夏城則是與其他地區一樣，軍屯為主，民屯為輔。
在夏城正南二十裏的山腳下，公孫策正帶著自己的親兵隊伍在朝北偏東的坡麵上挖坑。山腳下他的五位夫人和府中雜役也在勞作，五百靚麗的白袍劍婢褪了白袍，一身短衣，耕地播種。
陳宮總攬領內農耕事宜，公孫策又無戰事，就帶著府中人員來到這裏開辟一處莊園。
“樹來了！”小杏子蹦蹦跳跳跑上山坡，給公孫策擦汗，還遞上一杯熱茶。然後望著一隊逐漸驅來的牛車，牛車上裝載的都是附近苗圃運來的苗木。
“看你一身泥，髒死了！”公孫策喝完茶，順手捏了捏小杏子的鼻子，然後哈哈大笑。
小杏子低頭一看，粉色偏白的衣裙上滿是泥點，抿嘴一笑指著公孫策笑道：“還說我，看看你，就是一個泥人！你才髒死了，晚上讓你睡板凳！”
公孫策聽了隻是嘿嘿一笑，見周圍勞作的虎衛偷看，扭頭一掃，虎衛一個個低頭幹活，強忍著笑意，憋得很難受。
“大哥，先運來了一千棵雲鬆，都是四五年樹齡，後麵的還在挖！”郭亮踩著爛泥走上山坡，先對小杏子敬了一個禮，小杏子很滿意的給了郭亮一杯茶水。不過小杏子很奇怪，為什麽郭亮看到自己怎麽也在笑。
“周青這個家夥懂風水，也懂建築布局，聽他吩咐。他讓咱們種在哪，咱就往哪中。”公孫策拄著鐵鍬，摸出一包煙發給郭亮一根，自己叼起一根，餘下的丟給身旁虎衛，眨眼一包煙就見底了，葉輕舟拆開一條煙，開始撒煙。不一會，山坡上就彌漫起了青色的煙氣。
“難聞死了，你少抽點，我去給姐姐們送茶去了！”小杏子提著茶壺，又朝山坡下走去。山坡上滿是濕泥，還有未消融的冰雪，很滑，她走的很謹慎。
李衛跟在郭亮身旁，依舊帶著麵甲，也下坡去了。他還要傳達公孫策的命令，讓飛熊士將雲鬆按周青的意思進行栽植。
虎衛抽完煙再次開始揮汗如雨，公孫策與郭亮緩緩朝山坡頂上走去，邊走邊說自己的規劃。
“山坡除了最外圍是鬆樹外，裏麵都是果樹。這個地方的梨子、柿子、杏子都是不錯的，再種點桃樹和李子樹。那裏有條中條山淌下的山溪，我準備改流，將溪水引過來。”站在山坡頂上，公孫策說著自己的打算。
“山頂很平，還可以建一座堡壘。也可以種植糧食什麽的，大哥挑的這個地方很不錯。”郭亮看山頂很寬闊，南麵都是高山，這裏建一座堡壘，也算易守難攻之地。
“南邊是山溝，溝裏也有泉水，就是這個山頂上也有好幾處泉眼。到時候好好開發一下，就是一處很好的別墅。”公孫策對這一帶都已經勘探清楚，這裏距離夏城不是很遠，閑暇時很方便於往來。
“大哥，能給我一塊土地不？這裏有山有水，看著大哥修建行宮，我也心癢。”郭亮四處瞭望，好像在給自己尋找稱心的土地。
“行宮？夏城修建好估計還比不上秦王的行宮來的恢宏。這裏就是個別墅，你想修建的話隨便找地方就修建，缺什麽找陳宮申請就行了。”比起郭亮對公孫策的幫助，一塊修建別墅的土地又算得了什麽。
“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把李晶接過來。她在那裏很孤單，挺想安夢的。搬過來，她就有伴了。”
“不過先要把我的修建好，再修建你的。等我的修建好，領內的春耕就結束了，到時候可以調集人手，給你修建一座小城。”兩人並肩而站，略帶寒意的春風迎麵吹拂。
私事說完，該說正事了。山頂上兩人頭頂天，腳踏地，周圍空闊再無他人。正是討論私密事情的好地方，這是一種默契。
“老頭子準備反秦。”郭亮突然說道。
公孫策一愣，直接問道：“現在就反秦？”
他實在是有點吃驚，吃驚不是反秦，而是現在就反，有點急促。董卓現在占著平陽郡，地盤大，有人口，當然不想交還給秦國。但董卓和公孫策一樣，那就是根基不牢。
“不知道，老頭子有這個意思。讓我到你這來探一下你的口風，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秦國現在忙著春耕，沒有精力來找我們的麻煩。”
公孫策沉默不語，細細思索。這是個大事情，他早晚都要選擇的事情。現在讓他選擇有點突然，因為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反秦最好的機會已經過去，在王翦潼關失敗的時候，那時候反秦就能讓秦國元氣大傷。現在，晉周兩國都沒膽子摸秦國的屁股。沒有這兩個大國做後盾，我們反秦，純粹是引火燒身。”
“但老頭子擔心秦國緩過這口氣後，對我們這些四方口服心不服的諸侯下手。隻要我們反秦，苻堅和高仙芝也會響應。”郭亮說出了董卓的底氣所在。
如果真如董卓預想的那樣，四方諸侯齊反，大秦可就危險了。大好的局麵會功虧一簣，甚至會被周漢晉三個大國聯手滅掉。
“嘿嘿，隻要潼關在周國手裏，秦國就不會對我們下手。苻堅在武都山區裏，易守難攻，秦國去攻打那是吃力不討好。高仙芝十萬大軍坐鎮武威，沒有十五萬秦軍是拿不下來的。加上苻堅在一旁策應，他們也是安全的。”
“這隻是預防萬一，秦國的強大，是因為內外團結。我們這些外係已經尾大不除，秦國下定決心還是會動手。不然我們會依附在秦國的大樹上，不斷向四周蠶食，最後反倒會將秦國內係壓製。”郭亮有點嘲諷，秦國所謂的強大，有點像個巨大的泡泡。
郭亮繼續說道：“就像這次，河東是大哥打下的，直接威脅到武周腹心地帶；如果沒有大哥派出的馬超騎軍，老頭子可能還會被困在夏陽城下，無法占據平陽郡。大哥這麽大的功勞，秦國隻給了什麽？”
“一座山，還有一塊地，四百多平方公裏的地，還是不好防守的那種。”公孫策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
“秦國已經開始壓製大哥，秦國能取得晉州兩郡的控製權都是大哥的功勞。如果秦國正式給了大哥建國的資格，那麽我家老頭子也會安心一點。可秦國沒有，所以老頭子認為秦王對我們的顧忌很重。”郭亮掏出自己的煙，遞給公孫策。
“秦王給我建國資格的隻是口頭承諾，確實靠不住。所以，春耕完畢，我必須和他要一個正式詔書。有了名分，再加上我有蒲鼎，就是名正言順的蒲國君主！”公孫策對於名分看的很重，有名分的殺人，就是替天行道。
“還有，平陽郡是個是非之地，讓你家老頭子還給秦王。那裏三麵臨敵，境內有沒有多少險地，不好守。強占著，消耗的隻是自己的實力。”公孫策考慮了一下，董卓是自己最堅實的盟友，不能讓董卓的實力被削弱。
“老頭子眼巴巴望著太原郡，你讓他放棄平陽郡，怎麽可能？”自從秦晉停戰後，董卓情緒很不好。郭亮深深的感受到了自家老頭子的偏執，所以一臉苦笑，很是無奈。
“再說放棄了平陽郡，老頭子帶人去哪？河西就不用說了，去了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軍權又會被大秦收走，成為籠中困虎。”
“用平陽郡和秦國交換完整的河東，我們一起守著河東，南北分治。秦國得了平陽郡，必然會對李靖所在的河西郡眼饞，讓秦軍和晉軍死磕。到時候我們尋機作案，太原郡就在眼皮子底下，又不會跑了。”公孫策聳聳肩說道。
“成，一會我派華雄去給老頭子說一聲。現在正是春耕，秦國不會拒絕的。”兩人在山頂上交流完意見，又緩緩朝山下走去。
山腳下，小杏子皺著眉頭，蹲在火堆前烤著濕濕的小手，她苦著臉，很是不快。她剛才下來，將四個姐姐笑壞了。對著水一照，才發現自己被公孫策抹了一鼻子泥土，現在傷心壞了。
一棵棵雲鬆已經被健壯的飛熊士到山腳下，立在土坑裏，虎衛開始填土，然後澆點水。
“正午了，一起吃飯。”公孫策一路下來，將山坡上挖坑的虎衛呼喊下來，山腳下已經火堆上已經架上了大鍋，一幫女子圍著大鍋，往裏麵揪麵片。
“你的小妹子傷心嘍！看你怎麽收場。”劉雅蟬擦著汗，指著蹲坐在火堆前，抱膝埋頭的小杏子，賞了公孫策一個白眼。
“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子？”公孫策坐到小杏子旁邊，柔聲問。
“我是不是很笨啊？被哥哥戲弄了還沒發現，實在是太笨了。還不招人喜歡，不然怎麽過了那麽久安夢姐姐才提醒我？”小杏子兩眼淚汪汪，公孫策撇著衣袖趕緊擦拭，似乎越擦杏兒的臉越黑。衣袖上的泥土，加上杏兒的淚水，於是，享受哥哥關懷的杏兒再次悲劇。
剛坐到火堆那一頭的郭亮直接笑翻，公孫策頭直接大了。生怕小杏子知道自己又把她臉上糊髒，到那時這個愛哭的丫頭還不得哭死？
安夢遞過來濕毛巾，救了公孫策，公孫策一邊用眼神感謝安夢的貼心，一邊用濕毛巾擦拭小杏子臉上的汙垢，一邊還在開口道歉安慰。說真的，不是一般的累。
“誰說咱家的杏兒笨了？告訴哥哥，哥哥讓郭亮去砍了他！”
“杏兒那麽可愛，誰敢不喜歡啊！是因為杏兒鼻子抹點土看上去更可愛，所以姐姐們才沒有提醒杏兒。不信，杏兒可以問問。”公孫策安慰著小杏子，好像回到了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了，他也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搶了小杏子的點心，然後小杏子就追他，追不上就在院子裏哭。他慌了，因為他父親看到他欺負小杏子，他就該換皮了。
於是就抱著小杏子不斷安慰，扮鬼臉，或者和小杏子玩騎馬。當然了，被騎的隻能是他。
“嗯，哥哥真好。”小杏子撲在公孫策懷裏，止涕為笑。
雪淩無所謂的撇撇嘴，無聊的扭頭，突然看到站在郭亮背後侍立的衛將。這個奇怪的衛將一直沒有說過話，她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雪淩透過衛將麵甲的隙縫，看到這個奇怪的衛將也在注視她。
“去把我搜集到的那瓶酒拿來，那是給幾位嫂子準備的。”郭亮一句話，讓對視中的兩個人目光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