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親手打開了一個名叫沈秋的潘多拉魔盒。

那天下午,直到五點,許重光才打電話給沈秋:“你沒事吧,回家了嗎?”

沈秋倚在沙發上,一邊看老電影,一邊抽煙,煙灰缸裏留了四五個煙頭,她隨意地撥弄著,淡淡回答:“沒事,我已經到家了。”

許重光似乎聽出沈秋生氣了,口氣很是忐忑:“今天確實對不起,但我……”

“所以,溫琪是真的出現幻覺,還是在耍你而已?”沈秋冷笑著打斷了許重光的話,未等許重光回答,繼續說道,“許重光,我累了,不想再去猜測你的感情了。而且……我想了很久,我沒辦法放棄沈氏,那畢竟是我媽的心血,所以我決定和你哥合作,而前提條件是我們必須分手。”

“小秋!別胡說!”許重光的口氣裏多了一絲慌亂。

“我沒有胡說,我很冷靜,也考慮了很多。我們之間確實有很多不合適,我沒辦法接受你把病人看得比我更重要,而我想,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沒辦法跟一個死去的韓夏相比。許重光,算了吧,我們隻是談了一場不合適的戀愛,現在這樣和平分手,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沈秋麻木地說道:“更何況,有時候我也很害怕,韓夏的死畢竟是個懸案,有時候我也忍不住會想,如果有一天,我們出了什麽問題,你會不會催眠我,讓我也自殺呢?人都是自私的,比起愛情,我還是覺得生命更重要。”

真是諷刺,他們之間明明有那麽多可以分手的理由,在一起時,沈秋一條也不在乎,然而若是決定分手,她竟然可以冷冷靜靜地想出那麽多。

生命、親情、金錢……

他許重光在沈秋心裏,到底能排第幾?

沈秋冷笑著在心裏想。

許重光在電話裏沉默下來,許久才輕聲開口:“我知道我做得過分了,最近太冷落你,太關注溫琪。有些事……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但是沈秋,我希望你相信我,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那在你給我答案之前,我們還是先分開吧。”沈秋掛掉電話,笑了起來,任由淚水無聲地流淌。她想:沒有下一次了許重光,我們,都結束了。

比起和許重光分手,去找沈建辦股權轉讓手續就相當輕鬆了,沈秋成為沈氏最大的股東和董事會的董事長。她忙得不可開交,也就辭去了陶安可那邊的工作。沈家大小姐重回秦城進軍商界的消息,這才傳了出來。

沈秋的每一天都過得如此忙碌,和許重光也再沒聯絡,再聽到這個名字,竟然是從欒遲口中。

“說起來,還是我認識許重光在先。我在美國遊學時,曾經跟他的導師學過幾個月的臨床心理學,之後我就回國了。最近我有些事情想詢問他的導師,所以發了郵件過去,才知道他的導師因為被控謀殺罪早已入獄,而他殺人的方法正是催眠。”欒遲坐在他的辦公室裏,小心翼翼地說道。

沈秋漠然地聽著,淡淡“嗯”了一聲,並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欒遲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卻沒多問,隻是將他查到的東西說了出來。

許重光的導師是美國著名的臨床心理學教授,後來則專注於研究催眠在臨床心理學上的應用。許重光和他師姐是他導師帶的第一批學生。

就在許重光回國前一年,他師姐投毒毒死了自己的男友後自殺身亡,這個案子被當地警方當作普通的情殺案結案。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其後一個月內,他們所在的城市,有十幾對情侶或者夫婦死於同種形式的自殺,他們有著不同的職業、不同的履曆,而他們唯一的共同特點,就是和許重光的導師有交集。

警方因此控製了許重光的導師,他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以一位女警險些犧牲為代價,才將許重光的老師送進監獄。這件事情後,許重光回國。

“我並不是指責許重光和他的老師一樣,隻是我覺得他這種催眠手法實在太邪門了,再加上韓夏的事情……”欒遲話說得相當委婉,但意思明確。

他遞給沈秋一份資料,上麵是許重光的老師的案件報道,被害者的照片一一被刊登在警方內部的期刊上,如此觸目驚心。

然而沈秋的表情卻有點麻木:“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和許重光兩周前已經分手了,他以前怎麽樣,以後怎麽樣,都和我沒有關係了。”她淡淡說著,隨後轉移了話題,“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聽你說這個的,下周三,我要開董事會,許一臣會帶你去的吧。”

欒遲愣了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嗯,建議你注意下安全保護,我覺得沈成陽可能會情緒比較激動。”沈秋譏諷地笑道,隨手從包包裏拿出文件來,“這是會議議程,許一臣知道我要來,讓我捎給你的。”

欒遲接過文件,驚悚地看著她:“你們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大概兩周前開始的吧。”沈秋笑著站起來,轉身離開。她穿過欒遲事務所的走廊,和迎麵走來的溫琪笑著打了個招呼,擦身而過。她們之間已沒什麽可說的了。

如今天氣正好,秋老虎散去,天高氣爽,秋風颯颯。路邊有一對小情侶手拉著手走過,男孩低頭跟女孩說了什麽,引來一記粉拳和咯咯的清脆笑聲。

沈秋一臉陰沉地坐在車裏,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

尖銳的鳴笛聲引來路人側目,方才還在笑的女孩好奇地朝這邊看了一眼,沈秋卻不理會,仰起頭,等待眼眶裏的溫熱慢慢退去。

許重光。

即便已經過去兩個周,這三個字仍然可以讓她心如刀絞,痛得不能自已。

周三清早,沈氏大樓的正門處,沈秋一身深藍正裝從車裏下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嗒嗒作響。她麵無表情地朝等在門口的許一臣和欒遲點了點頭,幾人並肩穿過大廳,走進電梯。

沈氏近來八卦頻出,公司裏人心不穩,好多人都在準備跳槽,即便是清早上班高峰,大樓裏也不見熱鬧,到處都冷冷清清的。

電梯上到二樓,兩個穿正裝的年輕小姑娘走了進來,兩人手裏抱著剛買好的早點,咖啡和麵包的味道頓時充斥狹小的電梯。許一臣微微皺了皺眉頭。

其中一個樣貌清秀些的姑娘說道:“你聽說沒有,新上任的董事長是個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另一個一臉懵懂地回道:“天哪,那麽年輕,難道是沈建的小老婆?”

“你也太齷齪了吧,沈建都躺醫院裏了,哪來的小老婆,是他女兒,親生的。”

“不是吧,豪門就是狗血,鬧完私生子,又鬧私生女?”

“聽說不是私生女,是沈建之前那個精神不正常的原配生的,而且精神也不太正常。所以說啊,當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又怎麽樣,腦子不清楚,也就這種時候被拉出來頂包嘍,好多人都說要跳槽走人,我就是資曆淺,要不然也走了。”

許一臣聽得挑了挑眉,轉頭端詳沈秋的表情。沈秋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一聲不吭。

兩個人又說了其他的,在十二層下了電梯,那一層是營銷部。

等到那兩個年輕職員下了電梯,許一臣才輕咳一聲,尷尬地看了沈秋一眼。

“營銷部是沈成陽的勢力範圍?”沈秋淡淡問道。

“是,營銷部的經理是沈成陽一手提拔上去的,許多沈氏的客戶資源都握在他手裏。”許一臣頗為驚訝地看著沈秋,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我覺得你應該派個人想法子慢慢把他替下來。”沈秋冷冷地說道,“好歹是沈氏招進來的員工,敢在電梯裏隨便嚼高層的舌根子,恐怕是有人授意,故意這麽做的。也許是沈成陽怕我分他的權,讓小員工散播謠言。”

一語中的,許一臣頗為意外地看著沈秋:“你很讓人驚訝。”

此時,電梯升到頂層,電梯門緩緩打開,沈秋當先走出電梯,回頭對許一臣說道:“所有輕看我的人,都會付出代價的。”

那一天的沈秋穿著得體的正裝,手裏抱著開會用的文件夾,站在電梯門口微笑著看許一臣,充滿著自信和睥睨一切的傲氣,美得震懾人心。

那一刻,許一臣突然有一種錯覺,他似乎親手打開了一個名叫沈秋的潘多拉魔盒。

董事會定的時間是早上九點,然而八點五十的時候,人員就已全部到齊,陳碧柔並沒有出現,她的權力全權交由沈成陽處理。

沈秋坐在會議桌的上首,左右兩邊各坐了沈成陽和許一臣,其後則是剩下的幾個董事會成員。因為許一臣的大肆收購,許多原本有些股份的小董事,都已退出了董事會,餘下三五個多是當年跟著沈建打江山的老人,個個都是知道內情的。

“在座的各位,大多是我的長輩,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我自小在國外讀書,一直以來沒有處理過公司的事務,也不參與決策,現在突然間來做這個董事長,心裏也是十分忐忑。我年輕,經驗不足,對公司的經營實在沒什麽經驗,所以今天開這個董事會的目的,主要是想重新任命一下公司的總經理,讓沈氏的經營狀況好起來,穩定股價,保障股東的權益。”沈秋微笑著說道。

這話一出,沈成陽立刻變了臉色。

沈秋突然改變主意,接受了沈建的股份,他當然是高興的,這樣一來,他和沈秋的股份合起來,就足以對抗許一臣對沈氏的侵蝕。起先說好的,沈秋做董事長,他沈成陽繼續做總經理,許一臣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董事會成員,起不了什麽決定性作用。

可沈秋今天一開口,就要重新任命總經理,這是明擺著要革他的職啊。

沈成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一位年長的董事開口道:“現在都是年輕人的時代,我們這些老家夥也幹不動了,許一臣許總本身經驗豐富,我覺得讓他來當這個總經理不錯。”

有人提議後,剩下幾個人也紛紛附和。

“等一下,沈氏之前雖然股價大跌,但主要原因並不是經營上的問題。我沈成陽接手沈氏也有兩年多了,可以說在決策上沒有什麽失誤,現在是沈氏的緊要關頭,臨陣換將反倒容易軍心不穩。各位心裏打什麽算盤,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把公司搞垮了。”沈成陽冷冷地開口,凶狠的目光掃過沈秋,然而沈秋依舊麵無表情,直迎上他的目光。

“沈氏股價大跌雖然不是沈總策略上的失誤,但和沈總也是脫不了幹係的,有些話,講到明麵上,實在不太好聽,沈總還是不要多爭執比較好,免得難堪。”許一臣嗤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沈成陽。

沈成陽攥緊了拳頭,昨天他才跟沈秋通過電話,那女人說得好好的,要跟他分權沈氏,沒想到今天一早就倒戈了,難怪這兩天他覺得哪裏不對勁,卻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這樣爭吵恐怕三天三夜也吵不出結果來,還是董事會表決吧,同意許一臣擔任總經理的請舉手。”沈秋一邊說,一邊懶洋洋地舉起手來,她和許一臣在這之前早就做通了工作,董事會裏的其他人都點頭同意讓許一臣任總經理的事。此時,毫不意外,除了沈成陽,董事會全票通過了許一臣的任命。

沈成陽這才明白自己中計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沈秋:“你耍我?”

沈秋無辜地微笑:“沈總,注意風度。”

“沈秋,你竟然敢耍我!”沈成陽原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此時更是氣瘋了,二話不說伸手就要去抓沈秋。沈秋早料到他要撒潑,忙站起來往邊上退,旁邊早已準備好的欒遲和許一臣立刻迎了上去。

許家兄弟都是練過的,許一臣對沈成陽害得自己弟弟骨折的事一直耿耿於懷,這種時候,當然要趁機打擊報複一下,不過瞬息工夫,許一臣就把沈成陽的胳膊弄脫了臼。

沈成陽疼得大叫一聲,被推回到椅子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沈成陽已經疼得冒冷汗了。幾個老股東麵麵相覷,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在董事會上大打出手的公司也是少見得很。

“沈成陽,雖然你不是我爸親生的,但好歹也是沈家**出來的,鬧成這個樣子,太難堪了。”沈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她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眼底卻都是冷酷,居高臨下的樣子仿佛能玩弄他人於股掌之中,帶著一絲凜然的殺氣,和從前判若兩人。

“好,好,沈秋,算你狠。”沈成陽氣急,捂著手臂站起來,徑直出了會議室的大門,這個會他是開不下去了。

許一臣莞爾,發現自己之前也許太小看這個他以為的溫室中的花朵,沈秋翻起臉來,還真不是一般人。他一邊想著一邊站起來,從欒遲手裏接過早已準備好的資料分發給董事會的其他人:“針對公司內部一些經營和運營上的弊端,我準備了一套整頓方案,各位可以先看一下……”

後來這個會又說了些什麽,沈秋根本沒仔細聽,隻心不在焉地看著手裏的文件發呆。把沈成陽趕出沈氏,若放在以前,她恐怕做夢都要笑醒了。這隻不過是報複沈成陽和陳碧柔的第一步,許一臣會幫她慢慢蠶食沈成陽的股份,讓他走投無路。然而想到沈成陽窮困潦倒的樣子,想到成功拿回原本屬於母親的東西,卻絲毫沒辦法讓她興奮和期待。

突然間,她的人生變得那麽索然無味。

沈秋拿著筆在文件上隨手塗鴉,直到她回過神來,看到自己寫的“許重光”三個字,恍惚了一瞬,然後麵不改色地把那三個字塗成黑色。

之後的每一天,沈秋都會去沈氏報到,雖然她在沈氏沒有什麽具體的職位,但許一臣建議她慢慢上手,熟悉沈氏的日常事務,早晚有一天,這個公司得由她來接手。沈秋樂得忙碌,每天朝五晚九,就沒什麽精力去想其他。

許重光再沒聯係過她,他們之間,好像真的徹底結束了。

有時候午夜夢回,沈秋甚至有一種錯覺,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裏過。也許一切都不過是虛幻的,她的生命裏,注定隻有孤單和寂寞,注定要一個人走過這許多許多風風雨雨。

“這份文件看完,你就下班吧,貪多嚼不爛,你的進度已經夠快了。”晚上十點鍾,穿好外套準備下班的許一臣說道。

“好,我知道了,等我看完了就走。”沈秋頭也不抬地說道。

“欒遲不放心你這麽晚,在辦公室等你呢,你記得下班叫著他。”見多了廢寢忘食的工作狂,許一臣並沒把加班當回事,然而還是不得不感歎,“你這種性格,又有天賦又肯努力,如果有人好好教,絕對是個狠角色。不過嘛,友情提示,晚上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

許一臣話中有話,笑吟吟地看著沈秋,“注意安全”四個字咬得極重。

沈秋抬頭看了許一臣一眼,心中一動:“我會注意的。”

這天晚上,她一直忙到十一點半,才被忍無可忍的欒遲趕著回家。欒遲開車送她到樓下,擔心地轉頭看她:“你現在這個狀態,很讓我擔心。如果撐不住,一定要跟我說。”

沈秋笑著點頭:“你放心,我有數的,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不會亂來的。”

“那一年,穆阿姨也是這樣說的,後來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摔得不成人形了。”欒遲神色黯然地看著方向盤,“沈秋,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希望你出事。”

沈秋愣了愣,不曾注意到,自己現在已經讓欒遲這麽擔心了嗎?

隻是她也沒辦法,不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晚上就會失眠,又或者做各種各樣光怪陸離的夢,甚至是……夢遊。

然而沈秋不想說,也懶得說,隻是默默增大工作強度。

也許有一天,她會在睡夢中打開窗戶,從高層墜下,感受刹那間飛翔的快樂,然後解脫。不知為何,有那麽一兩個瞬間,沈秋覺得這樣也不錯。

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危險,欒遲也不止一次勸她看醫生,但她說什麽也不肯,隻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萬一再遇到個許重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扛住。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到頭來,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笑著拍拍欒遲的肩膀,開門下車。

深夜的小區靜悄悄的,隻有路燈靜默地亮著,天氣漸漸轉涼了,深夜裏風聲蕭索,沈秋裹緊了外套,低頭走進樓梯間。樓梯間裏燈火通明,沈秋的高跟鞋踩在地麵上,“嘚嘚”的聲音突兀地響著。

在電梯門前,按下自己所在的樓層,她突然覺得後背發涼,好像被人盯著似的,可是轉過頭去,卻什麽也沒有。

她伸手從包包裏拿出備了許久的防狼噴霧,深深吸了一口氣。電梯門緩緩打開,沈秋剛準備走進去,卻看到沈成陽抄兜站在裏麵。男人一臉陰狠地看著她,麵目扭曲得厲害。

沈秋嚇了一跳,“啊”地叫了一聲就往後退,手裏的噴霧朝他噴過去,卻被一巴掌打落在地上。

“沈成陽,你幹什麽?”沈秋怒視著他。

“你說我要幹什麽?你還真是厲害啊,沈秋。我在公司裏的人,你和許一臣裏應外合地給我全拔了,增發股票,稀釋我手裏的股權,現在姓程的知道我和他老婆**的事,開始打壓我媽名下的公司,我和程雅的婚事也黃了。沈秋,做事情別那麽絕,否則老子不介意和你同歸於盡……”沈成陽陰著臉說道,他今天似乎喝了酒,滿嘴噴著酒氣,麵色潮紅,一副激動的樣子。

“商場上的事從來都是成王敗寇,你如果輸不起,趁早不要玩了。”沈秋冷笑道。她還是高估了沈成陽的水平,才這點事情就酗酒,他還能再沒出息一點嗎?

“是啊,我輸不起。”沈成陽吃吃笑起來,“我現在就是後悔,之前顧及你的心情,顧忌你的身份,不敢碰你,就那麽看著你。結果姐,你實在太無情了,無情到我心都疼了。我現在不準備保留了。”

“你又發什麽瘋?”沈成陽話裏有話,沈秋懶得去想他到底在想什麽,隻是冷冷地質問,不著痕跡地後退,手伸進自己的包裏,握住了準備好的東西。

她現在開始懷疑,真正有精神病史的該是沈成陽才對,他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神經病。

“發瘋?我確實瘋了。”沈成陽伸手拉住沈秋的胳膊,把她往電梯裏拖,然而這也不過是一瞬間罷了,沈秋幹脆利落地按下了報警器,刺耳的聲音刹那間響徹整個樓梯間。

很快,欒遲帶著兩個保鏢跑了進來,幹脆利落地把沈成陽放倒在地。

兩個保鏢應該是有許一臣的授意,毫不留情地把沈成陽往死裏打。

沈成陽原本也是仗著酒勁兒逞凶,哪裏是這些專業人士的對手,很快就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沈秋搓著手腕立在一邊,漠然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沈成陽。

“打一頓扔出去算完,別鬧出人命來,替我謝謝許總。”沈秋笑了笑,對那兩個保鏢說道,隨後看也不看沈成陽一眼,由著欒遲送她上了樓。

“這裏太不安全了,要不然你先搬到我那裏去,我也放心一點。”進了家門,欒遲皺著眉說道。

“還是算了,我習慣一個人住。”沈秋遲疑了片刻,才回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最近你的狀態真的不太好。”欒遲輕輕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他是真的擔心她。

“沒有。”沈秋低下頭,躲開欒遲的視線,“我現在每天都累到暈頭轉向的,根本沒時間想別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大不了以後每天晚上你送我到家總行了吧,進了家門你總放心了吧。”

沈秋固執起來,又豈是幾句話能勸動的,欒遲沒辦法,隻好又退了一步:“好吧,隻能暫時這樣了。今天太晚了,我也不多留了,你早點睡,明天周六,許一臣晚上安排了飯局,我到時候過來接你。”

“好,知道了。”沈秋知道欒遲已經妥協,乖乖地應道,“明天我等你來接我。”

把欒遲送走,沈秋原本平靜的表情才終於垮了下來,她開了一瓶紅酒,拿著酒杯,躺在沙發上,努力鎮定自己。

她當然不會告訴欒遲,她現在必須每天工作十個小時以上,再依靠酒精才能入眠。這樣的日子,她已經很久沒過過了。

不知為何,她突然間又想起了許重光。

“以你目前的狀態,如果說讓你困擾,說明你又夢遊或者做噩夢了,但你不緊不慢,說明你找到了一些緩解的辦法。像你這樣的性格,一定不會隨便尋求朋友的幫助,那麽你能找到的辦法無非那麽幾樣,比如說酗酒。”

現在她又酗酒了,可是,已經沒有人再好言相勸,告訴她這是不對的。沈秋苦笑一聲,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閉上眼睛,等待酒勁上頭,催她入眠。

許一臣安排的局向來是商務宴會,參與的多是各方大佬,這個總那個總,間或有些權勢人物,沈秋最近見多了,也麻木了許多,隻掛一點得體的微笑,適當勸酒,再適當回絕。以她的酒量,充其量到微醺的程度,就該散了。

然而這天遇到了一個老熟人—程雅的爹。沈成陽差點成了他的女婿,還給他戴了綠帽子,這位先生對姓沈的恨屋及烏,見著沈秋,也就陰陽怪氣了幾分,更何況程雅原本中意的許重光,也是因為沈秋才黃了的,這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酒桌上有如此人,多喝兩杯自然是避無可避,更何況,今日桌上的主角正是許一臣和姓程的,沈秋原本心情就不好,對於勸酒那是來者不拒,局才走了一半,她就有些醉了。

欒遲眼看不好,出來幫她擋酒,她卻不領情。

“欒律師,你對你們沈總還真是上心啊。”秦城極少有人知道欒遲是沈秋母親的養子,看欒遲這麽維護沈秋,姓程的自然免不了揶揄幾句。

欒遲笑了笑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程總就不要調侃我們年輕人了。”

沈秋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聽了這話卻沒有動。

“是嘛,你們這位沈總也是厲害人啊,好像我認識的青年才俊都對她有那麽幾分意思啊,真不愧是沈建的孩子,各個魅力無邊啊。”程總陰陽怪氣地說道。

欒遲麵色一變,幾乎當場就要翻臉,卻是許一臣搶了先:“程總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他晃著手裏的紅酒,言笑晏晏地說道。

此話一出,程總麵色一變,看向許一臣。因為程雅那不爭氣的女兒吵著鬧著要嫁許重光,他最近和許一臣接觸得便多些。他心裏清楚,如果許重光對程雅沒意思,真想讓這場聯姻成功,就全看許一臣的意思了。

沈秋和許重光顯然是許一臣拆的,他原本以為許一臣是不待見沈秋的,卻沒想到許一臣竟然公開維護沈秋。

“我這話哪裏說錯了嗎?”程總眯著眼看許一臣。

“我許一臣好歹也才三十幾歲,還沒結婚,也算是個鑽石王老五吧,您這一句話就要把我開除青年才俊的戶籍,是不是對我有點不公平啊。”許一臣笑眯眯地說道。

程總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點頭說道:“許總說得對, 許總說得對。”

兩句話帶過了這尷尬,這一場應酬也很快到了尾聲,彼時沈秋已經醉得有些迷迷糊糊了,由著欒遲把她塞進後排座,由代駕開車,先送她回家。

走到一半,她被晚上的夜風吹醒,不覺有些失態。

“欒遲,結束了?”沈秋輕聲問。

“結束了, 以後別喝這麽多了,現在怎麽樣?”欒遲坐在沈秋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雖是深秋,氣溫並不涼爽,女孩子的額頭卻是汗津津的,欒遲伸手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沈秋:“擦擦汗,小心著涼。”

帶著古龍水味的手帕,紳士風度十足,沈秋有些意外地看了欒遲一眼,笑道:“你還是老樣子,潔癖,以前上學時,還被人笑話像個娘們兒。”

她是有些醉了的,說話也翹著舌頭,沒輕沒重的。

欒遲莞爾,柔聲道:“還不都是為了照顧你。”

沈秋醉得暈了頭,擦完了汗,順勢躺在欒遲的腿上,這是小時候做慣了的姿勢,隻是後來懂事以後,再沒做過。

然而欒遲毫不尷尬,隻是輕聲斥道:“都多大了,還這麽沒大沒小。”他甚至放低了腿,讓沈秋躺得更舒服一些。

沈秋嘿嘿一笑,閉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欒遲扶著沈秋上樓,幫她煮了醒酒湯,老媽子似的絮叨了她好一會兒不該喝那麽多酒,直到沈秋困得睜不開眼,躺在**,他才準備離開。

“好了,我走了,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事給我電話。”欒遲說道。

“好,知道了。婆婆媽媽的。”沈秋翻了個白眼,突然扭頭認真說道,“什麽時候找個女人照顧你吧,否則你真的是越來越磨嘰了。”

欒遲輕笑:“心裏早就有人了,等過段時間她回來了,再告訴你。”

沈秋微微一怔,一個激靈從**坐了起來:“我認識嗎?”

這還真是爆炸性新聞,欒遲這廝竟然也老樹開花了?

“你認識。”欒遲好脾氣地解答,“具體是誰先別問,等到時候我會告訴你。”

說完,男人不等沈秋繼續追問,轉身離開。

沈秋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也沒想到她認識的人裏有誰可能跟欒遲談戀愛,她想著想著,隻覺得困意上頭,沉沉睡去。

第二天沈秋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她宿醉在家,睡得又晚,睜開眼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從被窩裏爬出來,摸了好久才摸到手機,打開一看,打電話的是陶安可。

“你在家裏?”對方的口氣很是急促。

“是啊,你不打電話過來的話,我還在睡覺呢。”沈秋哀怨地回答。

“內部消息,沈成陽昨天晚上死了,警方在調查他的人際關係,很可能會去找你,你有個心理準備啊。”陶安可口氣急促地說道。

沈秋愣了愣,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你說什麽?”

“沈成陽,死了。”陶安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自求多福吧。”

沈秋掛了電話,有些怔然地放空了眼睛,直到門外響起敲門聲,她才匆匆爬起來開門,兩個警察出現在門外。

“您好,請問是沈秋嗎?我們是秦城刑警隊的,有些事情,想跟您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