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白色的梵定界之外,渺小的水藍色星球上空,另一場至強者的戰鬥也正在開啟。

真世界還原出實在界的宇宙,將寂靜王者的狂怒隔離在地球之外,王者與凡人的戰鬥便發生在深空之中。點點星屑之間,兩束異色流光正如雷霆般穿梭。那是正在交手的兩位女子,劫炎之刃與萬華長刀相擊,飛濺的結晶與灰燼在深空中逸散,仿若星圖。

“滾開,萬華武者!”

“才不會讓你靠近阿策。”

寂靜王一劍斬去,被秦芊柏以刀柄防住。女孩踏步,弓身,精妙的勁力令長刀如水波般劃過劍身,刀鋒反逼向寂靜王的脖頸。寂靜王未能習得凡人的武藝,在近身戰方麵她與凡間武者尚有距離。然而她本也不是純靠技藝戰鬥的武者,純黑的火焰自她的指尖燃起,隨灰燼點向秦芊柏的眉心。

女孩心中警兆暴起,直覺讓她知曉這絕不是能硬接的招數,王者的一擊中蘊含著她未能理解的技藝,那是直指內心底層,針對生命本質的攻擊!

“灼心毀道!”

寂靜王指尖火光大放,那漆黑火焰驟然躍起,如一條炎蛇向秦芊柏咬去。女孩本應立即後撤退避,此刻卻不管不顧繼續斬擊。她的身前燃起另一簇灰色火焰,那火焰重重盛開如灰敗的蓮華,將寂靜王的絕技牢牢阻擋。

奈落天障密火,公孫策的最強防守術式!

秦芊柏趁機揮刀,萬華長刀中途變招斬入寂靜王的腰部,令她的上半身浮現出一道猙獰的傷口。劫炎在傷口處一閃而過,寂靜王的傷勢頓時愈合如初,她強提炎劍想要追擊,動作卻忽然一僵。另一道截然不同的斬擊在她的身後綻放,本不應存在的縱斬為寂靜王帶來重創。

“二元的劍士……!”寂靜王轉頭。

“別用這種語氣嘛,什麽戰果都沒有就下場也太丟人了吧?”克萊因說。

他漂浮在臨時戰場的最邊界處,叼著燃到極限的煙頭。男人的近心側有一道極慘烈的貫穿傷,透過傷口甚至能看到受損的心髒。

“先前時空凍結的時候被陰了一記,沒想到這女人不吃時停。”克萊因聳聳肩,“大叔隻能幫到這裏了,剩下的靠你們沒問題吧?”

“啊啊,大叔就回去喝著酒等好消息吧!”

秦芊柏轉身一腳踢出,趁這難得的破綻將寂靜王踢飛,數道純白色的石柱在後方升起,化作封印王者的陣法。拂曉騎士瞬間出現在戰場上空,她與秦芊柏的配合堪稱無間。

這方戰場決不能拖延過久,寂靜王隨時都有可能強行奪取公孫策的終末劍,因此要在最開始就嚐試封印手段,將王者再度放逐到世界的外側!

“塵世守護陣·合道封鎖!”

共計七道石柱將寂靜王包圍,白質於下方勾畫出古奧的陣圖。艾蘭迪婭高舉純白大劍,一劍斬出萬丈星芒。這是排斥世界之敵的斬擊,它的目的不在於殺傷而在於驅除。尚若寂靜王承受了這次攻擊,她就將再度被排斥出世界之外,搖搖欲墜的實在界就仍有喘息的餘力。

可在斬擊出手的一刻艾蘭迪婭心中一沉,她感知到了最為熟悉的波動,那力量的來源不是陣中的寂靜王……

而是戰場後方的公孫策!

“肅。”寂靜王低聲說。

石柱崩毀,陣圖破滅,念動力的一擊貫穿了真世界,拂曉騎士的封印法陣徹底崩毀!寂靜王無聲站起,她的指尖正指著真世界的邊界。她強行調用了公孫策的念動力,用自己的權能擊毀了敵人的攻勢!

“草了,沒想到!”遠方的公孫策罵道,“大小姐,艾蘭迪婭,撤!”

唯一的機會錯失,王者的攻勢再起。寂靜王揚起劫炎長劍,向兩人發起絕滅的突刺。同一時間,公孫策自真世界的盡頭趕來,他的掌中持著絕恨印的大劍,他從正麵攔住了寂靜王的斬擊!

“公孫策!”寂靜王怒吼。

“不用喊這麽大聲,我也聽得見!”公孫策不甘示弱。

交錯的雙劍一觸即分,模擬而出的星海之中,閃過無可計量的斬擊。黑紅與灰敗的劍光縱橫交錯,無線蔓延的斬擊形成了二色的螺旋,簡直像是要將整個世界割裂。

在最為惡劣的崩毀發生之前,閻天魔羅拿出了平定時空的金剛杵。同一時刻,數十根純白色的石柱自天外而來,如船錨般刺入星海,讓瀕臨崩潰的戰場隨之一定。劫炎形成了燃燒的平麵,劍鬥的雙方同時落地。

同樣身著焚影靈裝,同樣手持漆黑的劍刃,僅看外表,性別不同的兩人簡直猶如鏡中的表裏。隻是灰發的青年看不出多少戰意,而黑發女子眼中滿是憎恨與狂怒。

“我們現在真的沒必要打。”公孫策試圖做最後一次勸說,“嚴契他們一定會戰勝秩序王,我們可以合作解決平等王,到最後再……”

“到最後怎麽樣?由你帶領這世界中的所有人,與我一戰嗎?”寂靜王譏笑,“我不是替你們屠龍的武器!”

“為什麽你就要這麽極端?”公孫策皺眉,“王者敗退之後你也沒有仇敵了,我們沒有戰鬥的理由不是嗎?這個世界算不上好但也沒糟糕到要砸掉的地步,你為什麽就非要——”

飛馳而來的鐵索打斷了他的話語,寂靜王的絕界心鎖刺入虛空,牽引著她本人疾馳而來。劫炎之劍斬向公孫策的頭顱,被灰發青年倉促擋下。絕恨印的漆黑劍身上,反射著王者憎恨的目光。

“這個世界悲慘得讓人窒息!”寂靜王怒吼,“縱使強欲王的空華界中仍有虛偽的幸福,然而此界羸弱之生命,連虛假的夢境都無從品味。方才誕生就要麵臨死亡,短暫的一生中滿是離別與與悲傷。兩耀以來的實在界就是絕望的地獄,單你一人就曾經曆過如此多的災難與悲傷!”

劍刃之上的力量增大,寂靜王的憤怒化作暗色的焰光,她喊出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每一聲呐喊都伴隨著一次狂暴的斬擊:“閻魔、無相、拂曉、熾虹、修羅、天極,還有你!僅僅不到兩耀的時光,實在界中就誕生了多少王者的雛形,怎麽可以不破壞它!怎能任憑這種世界存續下去!

必須徹底破壞掉,讓恒常法的遺毒徹底消失,讓心靈的狂獸永不再現,唯有一切寂滅之後,真正的新世界中才有希望的光!!”

凶悍的一斬擊破了公孫策的守勢,絕恨印的大劍脫手而出。炎劍斬入公孫策的軀幹,他在痛楚中靜靜思考。

這樣啊,這麽回事嗎。

你們過得太淒慘了。

短命,脆弱,沒有力量,不但如此還繼承了上一世代的遺毒。苦痛一生的終點是死亡,有力量的人則會成為新的王者,從永生者的角度來看這世界果真是絕望的地獄啊,再過“不久”就會變為瘋狂者們的戰場吧,再過“不久”過往的爭鬥就會複現吧。那樣的話本就淒慘的人生更是雪上加霜。

這樣的世界當然要破壞掉啊,待到一切凋亡之後,指不定幾千萬幾十億年過後,說不定會有新的生命誕生。那樣的未來才是美好的,亡魂們看到之後也會欣慰吧——

終於理解了這個人,這個王者的思考。

然後,這一刻。

無奈、割裂與痛楚,轉化為熾熱的暴怒。

“——少在那裏任性了,白癡女人!!”

前所未有的激烈感情讓公孫策攥緊了拳頭,過大的力量讓骨骼發出爆響。毫不顧忌敵人的斬擊,看也沒看脫手的大劍,他怒吼著揮出拳頭,一拳擊中寂靜王的麵龐!

“自己覺得這世界不堪入目,就要自以為是地將世界毀掉!自己覺得我們活得淒慘,就要自顧自幫我們解脫!隱律主那種自以為是的‘拯救’已經足夠令人作嘔了,而你的思考比他還要惡心一萬倍。他好歹還想著拯救眾生,你不過是為了自我滿足而殺人而已!”

天魔之力全數激發,拳力穿透敵人的軀體,在人造星河中激起無色的暴風。寂靜王被這一拳打得向後仰去,她手中的劍刃趁機發力想將公孫策腰斬,炎劍卻被公孫策單手一把握住。

公孫策的手掌因劫炎的燒灼而皮開肉綻,可他的怒氣已完全壓過了痛楚,他將炎劍如繩索般奮力一拽,寂靜王因此而被牽扯著向前,第二發重拳在此刻擊出,再度命中王者的身軀。

“你在幹什麽!”寂靜王怒吼,“難道我的經曆與人生,還不足以讓你看清這世界的真相嗎!”

公孫策重重踏前一步,鮮血淋漓的拳頭在腰間收緊,他毫不畏懼地直視王者的雙眼,金色的眼中燃燒著更勝敵人的憤怒。

“你的經曆有多麽悲慘,關老子屁事啊!”

第三拳擊出,狂烈的一擊正中寂靜王的心口。永恒王者被打得高高飛起,灰發的凡人在烈焰中嘶吼:“要怎麽報複強欲王是你自己的事情,但因為自己看不慣就要把一切都破壞掉?太難看了,寂靜王。少把你自己的仇恨,發泄到我們這些無辜人的身上!”

位於後方的秦芊柏與艾蘭迪婭,一時陷入了驚愕之中。與這個男人認識已經很久了,可她們從未見過這種宣泄般的戰鬥。像火焰一樣狂躁,像台風一樣凶暴,那近乎瘋魔的氣勢,讓人不禁懷疑起誰才是滅世的魔頭。

可這樣的妄念才一起就被斬去,因為但凡有意識的生命就不會認錯真正的敵人。以人形降臨的王者似乎位於弱勢,可她的氣質正因受傷而變化,向著某個極端而滑落。她在烈焰中站直,抹去嘴角的血液,她注視著自己的種子,鬆開炎劍,任憑其崩潰在地上。

“原來你不想理解我。”寂靜王輕聲說。

憤怒散去了,瘋狂流溢了,精致的麵孔之上,可用感情形容的元素正在逐漸消失。那燃燒的瞳孔中不再存有光華,像是兩塊冷卻的石炭,驅動她行動的燃料好像隨著種子的擊打而流失了,就像水墨畫中抽離了墨,石雕中掏空了石。黑發女子的“存在”正在淡去,唯一存留的僅有不存形體的“框架”,構成她這一概念的最初的本質。

比火焰更加灼熱,比深空更為冰冷的,瘋狂。

“回歸本我吧,曾被掠奪的權能。”

寂靜王抬手,緊握,莫名的吸力自她的掌心湧出,令公孫策心悸不已。無形無相的某物從他的心靈中掙脫,自十年前便伴隨他成長的念動力,在這一刻離開了他的心靈。

公孫策的胸前破開一道裂口,血液飛濺之間,念動力裹挾著終焉的黑劍,回到了王者的手中!

寂靜王手持凶器,獨自飛起。震撼世界的權能融入她的身軀,在其身後化為割裂世界的碎片之羽。她軀體正中的血肉崩解,化作正圓形的“空洞”,空洞內部,血紅的心髒化作一團烈火。她舉起長劍指向天穹,無邊威勢與恨意自劍鋒之處迸發,展現出王者真正的力量!

“絕滅幻壞,清淨自在。寂相·破界。終末劍·寂星劫!”

這一刻,以太陽係為邊界的宇宙封鎖崩毀,寂滅的力量超脫實在界的“宇宙之卵”,延向宙之外璀璨的星空。那近乎無限的星光正被黑紅色的火焰吞沒,終焉之王者完全解放了她的力量,她向來都不是可以理解的存在。

那是以一己之力破滅世界的,終末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