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盡殺絕,纏綿不休,五度言情

隨著楚筱菱嬌弱纖細的身影一點點地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外,老王妃痛心疾首,奔回流雲洛祺那,無助地抓住他,再也不顧眼前的人其實就是害得筱菱離開的罪魁禍首,急聲地喚,“祺兒,快,快去追筱菱,跟她說,你會收回成命,你剛才的話隻是一時意氣,其實你不想她走,快!”

出乎意料的是,流雲洛祺沒有作答,還用力甩掉她,仿佛她非他最疼愛敬重的母親,而是一個惹人煩惱的婦人。然後,他抬手,一掌重重劈在木桌上!!

看著原本完好無缺的桌子頓時被劈成兩塊,還有那滿地的木屑,顏歆不覺抖了一抖,走近上去,“王爺……”

“滾開,通通滾開!!!”流雲洛祺咆哮,又是狠狠踢在椅子上。該死的,該死的丫頭,竟然就那樣走了,還說什麽心中隻有自己,分明就是謊話,孩子對她來說,根本就比自己重要。否則,她也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選擇了“第二條路”,那個他以為永遠也不會發生的選擇!

還有,她離開前跟娘親說的那番話是何意思,什麽孩子父親另有其人,孩子是他們的愛情結晶!!難道她真的那麽不知羞恥,到處招蜂引蝶,又或者,故意那樣說來激怒自己?反抗自己?可惡,可惡!!

周圍的家具已經在他的暴力發泄下盡毀,但他還不解氣,回頭跑向丫鬟,從她手中搶過那碗早已變涼的墮胎藥,先是對著那黑壓壓的**注視了一會,隨即重重摔在地上。

發現流雲洛祺幾乎接近瘋狂,老王妃心想再說也沒用,於是決定靠自己,準備去寧翠閣對筱菱做出最後的挽留和阻攔。

而顏歆,已經靜靜退到一邊,蒼白的病容鑲嵌著一對不相符的詭異精眸,滿麵複雜地打量觀察著流雲洛祺。

流雲洛祺繼續在找東西發泄,包括桌椅,還有那些昂貴的花瓶、書畫等殿內的一切擺設幾乎被他毀光,他無法接受,楚筱菱會不將他放在首位!

嗬嗬,他根本就不明白,對女人來說,沒什麽比親生骨肉重要!!男人沒了可以再找,可是孩子的話,斷斷不能失去!!

屋外,天空跟來時一樣的昏沉,毛毛細雨還在紛紛揚揚地降落,楚筱菱一腳深一腳淺,顛顛顫顫地奔波在碎石路上。

來的時候,她心懷忐忑,百味雲集。前天晚上他還來找自己,她便以為他對自己依然存有一絲留戀,於是抱著僥幸樂觀的心理,認為今天的情況不會太糟!!

對於他的判決,她想過很多種,卻惟獨沒有想過這個真正的原因!原來,他的心是那麽硬,他是那麽地在乎顏歆,寧願扼殺親骨肉也要嗬護顏歆。

同是女人,顏歆為什麽就能如此幸福,而自己,卻要飽受這種荒謬的折磨?憑什麽顏歆的孩子是眾望所待;自己的妞妞卻要落個打掉的下場?

“妞妞,你睡著了呢,或是仍然醒著?你是否感覺到娘親的痛,爹爹他……沒了!往後的日子隻有娘一個人陪妞妞了。不過妞妞別怕,娘會傾盡所能,給你一百倍的疼愛,連爹爹那份,也會補上!!娘會一直陪在妞妞身邊,妞妞也要乖乖的,堅強勇敢地成長,千萬別離開娘,娘現在什麽也沒了,隻有你一個,所以,娘不能失去你,不能沒有你,知道嗎?聽到嗎?”她一手輕撫腹部,嘴裏默念哀求著。

一路上,有很多下人經過,由於他們大部分都已聽聞她“私通家丁、暗結珠胎”,故沒人敢靠近她,有些或許會投以同情,有些則輕蔑鄙視甚至幸災樂禍。就是沒有一個人會上前問候一句,或者給她呈上一把油紙傘!!

不過,一直陷入自己沉思世界的楚筱菱,根本沒理會他們,周遭的一切對她而言,仿佛不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她回到翠凝閣的時候,頭發已經蒙上一層白色,單薄的裙裾也呈現濡濕,裙角和鞋子還染上了斑斑點點的泥汙。

一直在門口焦急等候的琴兒,見她這般狼狽和可憐,趕忙迎了上去,關切地道:“筱菱姐,你總算回來了!你怎麽不撐傘?”

楚筱菱不語,隻是朝她淡淡掃了一眼,踏入大殿,繞過回廊直奔自己的寢房。

琴兒也跟了進去,繼續詢問,“王爺怎樣判決?他相信你吧,你和寶寶都會沒事吧?”

楚筱菱仍舊一派緘默,走了那麽長的路,她很是疲憊乏累,應該立刻坐下休息,但她沒有,反而走到衣櫃前。

琴兒不覺更加心急如焚,且擔憂萬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搖晃,“筱菱姐呀,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結果怎樣嘛?求你快告訴琴兒!”

楚筱菱這才停頓了一下,怔怔地注視著她,數秒後,向她伸出手。

望著遞來的白紙,琴兒愕然,隨即接過打開,她識字不多,卻也認得“休書”二字,整個人不禁震住,好一會才難以相信地嚷出,“休書?這是王爺給你的休書?王爺還是不肯相信你?用這個借口休掉你?”

借口?其實,楚筱菱剛才一直沒看過休書裏麵的內容,驀地,她從琴兒那取回休書,開始認真閱讀:

楚筱菱,半年前嫁入祺王府,因其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願立此文約為照。

立約人:夫君流雲洛祺

流雲皇朝一百九十年.七月初十。

七出之條!看著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楚筱菱蒼白憔悴的容顏漸漸泛起一絲淒然和苦澀。這個理由,不正如自己方才所願?但她知道,真正的理由並非如此!!

他的第一個子嗣隻能由顏歆所生,因此,任何女人,包括自己,若是“不幸”懷上他的孩子,結果隻有兩個,一是墮胎,二是被休!!!

不想再理這份荒謬無稽、毫無真實意義的休書,她隨即折起它,在琴兒準備發問之際,先行告知,“琴兒,快去收拾東西吧,半個時辰後我們正式離開王府!”

見琴兒一副愕然呆愣的模樣,楚筱菱不覺又道,“或許,你不想離開?那好,我會留封信給老王妃,讓她準你繼續在王府做事!”

“不,不是這樣,你都走了,我留下還有什麽意思!!”琴兒立即表態,壓住肚裏一連竄的疑問,開始幫忙收拾行李。

寬大的衣櫃內,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映入眼簾的是一件件色彩斑斕,美麗高貴的服飾,楚筱菱隻是對著它們怔了一會,隨即將它們移到一邊,取出旁邊另外幾套衣裳。

比起那些華貴服飾,這幾套無論做工、材質還是顏色等,都稍微遜色,但都是自己出嫁前母親親自添置給自己的嫁衣。

“對了筱菱姐,我們離開王府後要去哪裏?回家嗎?”琴兒已經搬來小竹箱。

去哪?除了家,自己還有何處可去?楚筱菱一聲幽歎,小心疊好衣物,整齊擺在竹箱內,繼而來到梳妝台前。

同樣不管那些昂貴的珠寶,她隻挑出母親贈送的一對耳環,一枚戒指,一隻手鐲,一條項鏈,還有幾件是第一次跟流雲洛禎逛街時購買的普通飾物。

最後,在她手中的是一疊銀票。凡是流雲洛祺的女人,都有固定的月俸,她身為正妃,月俸最多。由於自小養成的節儉習慣,平時吃用的王府都有,故她很少花錢,幾個月下來便也積攢了一筆數目不菲的存款。

琴兒還幾度提及,說將來在這府中不愁吃穿,根本不必存錢,既然娘家用不上,那何不把它花掉,犒勞自己。她當時隻是淡淡一笑,繼續籌著,想不到今天會派上用場,這再一次證明,世事真是無法預料!

過了大約兩刻鍾,總算收拾好一切,東西本就不多,隻用兩個竹箱便能裝好。

琴兒扶楚筱菱到一邊歇息,命人端來一些飯菜,趁楚筱菱食用期間,自己也趕緊回房稍做收拾。

府中的下人得知楚筱菱要離開,個個無不感到不舍和悲傷,楚筱菱一直善待他們,從不因為他們是下人而做出欺負或虐待,所以他們皆對她格外敬重,習慣了服侍她。

看著神色惆悵黯然的他們,楚筱菱何嚐不是傷感悲酸。因為他們的忠心,使得自己在王府這幾個月的生活起居無憂無慮,可惜,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歎之歎,彼此間的緣分太短!!

極力忍住心中的傷痛,她取出一點錢,分別派給他們,算是對他們盡下一點微薄的回報。

大家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了一陣子,楚筱菱終正式辭別他們,帶著琴兒準備離去,卻見老王妃氣喘籲籲地趕來。

“筱菱,別走,不要離開母妃,不要離開母妃!!”老王妃顧不著虛弱的身體,緊緊拽住楚筱菱的箱子。

望著眼前淚痕未幹、發絲微亂的老婦人,楚筱菱好不容易壓住的傷感之情陡然再起,同時為自己的自私和狠心萌生一份愧疚。然而,很多事情非自己能以控製和做主。可以的話,自己又何嚐忍心讓這位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老人多番哀求和勸阻!!

陪老王妃來的李嬤嬤,神色也是無比悲切,稟告道,“王妃離開冀風閣後,老王妃繼續向王爺苦苦哀求,奈何王爺大發雷霆,根本沒有理會,老王妃沒辦法,隻好跑來,希望能攔住你。一路上,她不顧風吹雨打,走走停停,還跌了幾次跤!”

楚筱菱一聽,這才憶起方才見到老王妃是一瘸一拐地跑來,不由趕忙蹲下,伸手來到老王妃的腳邊,關切地問,“母妃您還好吧?腳傷得嚴不嚴重,疼不疼?”

老王妃彎腰,將她扶起,看著她,激動說道,“既然你還叫我母妃,說明你還當我是婆婆,那你別走,別離開母妃。你不是說,孩子他爹去世了嗎?你繼續留在府中,母妃陪你一起把他養大成人!!”

喉嚨頓時一陣緊致,楚筱菱熱淚盈眶。出嫁前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來到王府後便把對母親的那份敬重之情轉移到眼前這位和藹可親、處處為自己著想的老婦人身上,曾經多次決定,將來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陪她度過一個美好的晚年。如今,卻是事與願違!

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想到今後恐怕再也沒機會相見,再也無法享受她的關愛嗬護,楚筱菱的胸口,竟是針刺般的痛,不舍之情油然而生。

她多麽希望,自己點頭答應,可她明白,這是萬萬不能。那個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的顏歆,還有是非不分、冷酷無情的流雲洛祺,斷然不會放過自己,不會放過寶寶。因此,為了寶寶,就讓自己自私一次吧!!

極力忍住傷痛,不讓那滾燙刺眼的淚水流出眸眶,楚筱菱用力吸著氣,白皙冰涼的柔夷緊緊裹住老王妃蒼老細瘦的手,毅然做出拒絕:“多謝母妃的好意,多謝母妃對筱菱的疼愛,但是,筱菱真的要走,對不起,母妃,對不起!”

說罷,她又轉向李嬤嬤,帶著懇求地叮囑:“嬤嬤,老王妃以後全靠您了,請您好好照顧她,她的腳曾經受過傷害,雨天舊患容易複發,您記得每晚服侍她睡覺前都準備一盆熱水給她泡泡腳,還有其他方麵的照料,也盡量花多點心思。拜托您,勞煩您老人家了!!”

李嬤嬤含淚承諾,“王妃您放心,奴婢會的,奴婢就算拚了老命,也會好好照顧老王妃,絕不讓她受到半點傷痛!”

楚筱菱感激一笑,視線重新回到老王妃那,不顧地麵被雨淋濕的汙泥,雙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隨即深情仰望著她,道出最後的告別話語:“母妃,以後您要多多保重!筱菱無論去到哪,都會記住您,祝福您!希望將來……我們有緣再會!!”

告辭完畢,她在琴兒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提起簡單輕便的行囊,繞過老王妃,步履沉重地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心都揪疼一下,但她不敢停頓,不敢貪戀,因為她害怕,自己再多呆一會的話,那份努力維持的堅強會瞬息崩潰瓦解,自己會走不了!!

看著楚筱菱和琴兒的身影漸漸遠去,老王妃淚流滿麵,痛哭流涕,她欲追上去,卻被李嬤嬤和燕兒牢牢拖住。

“老王妃,請別這樣,還是讓王妃安心走吧,隻有離開這裏,她才會幸福快樂,奴婢求求您,放她走吧!!”燕兒痛哭哀求。

“不錯,王妃去意已決,老王妃真心疼她的話,不妨讓她走得安心!”李嬤嬤也一邊抹淚,一邊勸慰。

最終,老王妃還是安靜了下來,目送那兩個人影越變越小,直至最後完全消。

她動也不動,就那樣呆呆立在雨中,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愁眉不振的麵容上,悲悵之情久久無法化開……

有別於半個月前的省親,楚筱菱這次隻是雇了一輛小轎,帶著簡簡單單的行囊,靜悄悄地回到家中。

女兒毫無預警的歸來,讓楚母甚感驚訝,又瞧瞧女兒與琴兒手中的箱子,漸漸地,便明白了怎麽一回事,整個人隨之被震得重重呆住。

通常,嫁出去的女兒能回娘家的機會極少,除非是婆家疼愛以致恩準探望親人,另一個原因便是——被丈夫休掉!!

根據眼前所見的狀況,楚母知道,女兒這次歸來的原因,必定屬於後者!

忍住層層疑惑,忍住無盡的悲傷,忍住突然冒起的淚水,楚母蹣跚著向前幾步,一把抓住楚筱菱的手,故作欣喜地道:“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楚筱菱滿腹複雜的情懷,一對清眸定定回望著母親,欲做解釋,卻被母親阻止:“孩子4個月了吧,你要多吃一點,這樣才不至於餓著他!對了,你先坐一會,娘去煮你喜歡的菜!還有琴兒,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說完,攜著楚筱菱進內坐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快速走進房去。

看著母親佝僂的身影漸漸消失於房門之內,楚筱菱內心更加無限感慨惆悵,不禁感激母親的體貼,母親明明清楚怎麽回事,卻一句相關話語也沒提,反而替自己轉開話題。

“筱菱姐,先喝杯茶吧!”忽然,琴兒遞來一杯茶水。

楚筱菱定了定神,接過啜了幾口,開始環視四周。每次回家,她總會四處張望,這次也不例外,不過這次心情大大不同。接下來,自己要重新在這住下了!

她忽然抬手,緩緩爬上腹部,很自然地默念出來,“妞妞看到了嗎?這是外婆的家,以後我們會住在這裏。不過你放心,這裏雖沒王府舒適和寬敞,但絕對比王府溫馨,娘會給你一個充滿愛的家。”

一會,楚母弄好飯菜,三人同桌享用。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除了偶爾說說關於妞妞,大多數時間都在靜靜吃飯。

用膳完後,琴兒已經回她家,楚筱菱也回到自己的寢房小憩。

躺在這張睡了18個年頭的床榻上,她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眠。莫非是由於離家太久導致產生了陌生感?又或者是……

不禁,她起身下床,打開行李箱,取出壓在箱底的那張白紙,再一次仔細閱讀上麵的內容。

原來,這個才是他的字體,龍飛鳳舞,遒勁有力,氣勢蓬勃,還帶著一絲**不羈。不得不說,他寫得一手好字,假如用來寫情書那該是多麽的浪漫與美好,可惜,卻偏偏是用來寫休書。

看著看著,楚筱菱不禁憶起他出征期間單獨寄給自己的那封信,字體跟這休書上一樣,皆和那天晚上收到的陰謀紙條有所區別。

紙條上的字跡瘦勁清峻、樸茂工穩。自己如能多個心眼,仔細辨別的話應可看出些許倪端。隻可惜,自己當時被興奮歡欣衝暈了腦子,以致什麽也不顧。顏歆大概也是看中自己的心理,才用那種卑鄙手段把自己引到八角亭。

哎,自己真是笨,就那麽容易受人設計!!

不過也罷,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自己與他本就兩個世界的人,分開也是遲早的問題。隻要有顏歆在,自己是不可能跟他做到真心相待、白頭偕老,所以,又何必去後悔自責惋惜呢?

望著休書上的鮮紅印章,還有他的落款名字,楚筱菱俏顏漸漸溢出了一股無奈與苦澀。正好此時,忽覺肚皮微微動了一下。

懷孕才4個月,她已感覺到胎動,即便很細微,很輕緩,卻是實實在在的動!

“妞妞,你在跟娘講話嗎?你是否在勸娘親,別糾結過去,要展望未來,對嗎?”楚筱菱習慣性地低吟,輕輕摸著適才動過的地方。

不久,她收起休書,重新放回箱底,再次於床躺下,才閉眼便聞房門被推開,兩種不同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她知道,一個是母親,而另一個,應該是屬於剛剛回來的弟弟。

感覺到他們投射過來的炙熱眼神,感覺到他們的唉聲歎氣,楚筱菱知道,他們此刻必定是愁容不展,黯然傷神。

在他們準備離去之際,她不禁睜眼,喊住他們,“娘,奕彬!”

楚母和楚奕彬齊齊回頭,邊走近,邊歉意地道:“對不起,我們把你吵醒了!”

“我還沒睡!”楚筱菱如實回答,來回掃視著他們閃閃爍爍的樣子,毅然道出了早該告知的消息,“我被王爺休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費了楚筱菱好大的勇氣,不過,說出之後,她除了濃濃的傷感與愧疚,更多是放鬆。

楚母眸色陡然一暗,在床前緩緩坐下,瘦骨如柴的手裹住楚筱菱白皙的柔夷,沉吟了片刻,淡然道:“筱菱,這個家永遠為你敞開,你喜歡住多久都行!”

楚筱菱微微一愕,不由自主地問:“娘,您不問我原因?”

楚母搖頭,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是何原因都已不重要,娘隻想你知道,娘要你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其他的事,娘不強求!”

“姐,您放心,我會照顧您和寶寶的!以後我們又可以一家團聚,重溫以往的美好時光了!”楚奕彬拉過一張椅子,認真堅定地對她做出保證。

他們的話,儼然冬天裏麵的一把火,溫暖了楚筱菱冰冷孤寂的心,撫平了她千瘡百孔的傷口,激動感慨的眼淚頓時溢出眸眶。

她分別握住他們的一隻手,用力吸著氣,又哭又笑,又悲又喜,“好,從此後,我們一家人隻有快樂,沒有憂愁;隻有開心,沒有哀傷!!”

楚母和奕彬也紛紛伸出另一隻手,六隻手慢慢拉攏在一起,緊緊相握,彼此間不再做聲,用眼神向對方傳達心中的愛……

祺王府。

屋外,夜幕籠罩;屋內,燭火輝明。

諾大的寢房內,四處蔓延洋溢著一股濃鬱甜醇的酒香味。

流雲洛祺側坐著,身體歪歪斜斜地靠著圓桌,修長的手臂幾乎橫跨整個桌麵,半邊臉伏貼在手臂上,不停往嘴裏灌著清澈醇香的百年陳酒,還不時地嘀咕呢喃。

猛然,房門被輕輕推開,一襲紫色薄紗裙打扮的顏歆嫋嫋而進,她大病初愈,整個人恢複了昔日的容光煥發和嫵媚嬌豔。

她蓮步輕搖,慢慢靠近流雲洛祺,在他跟前蹲下,聲如黃鶯:“王爺,請別喝了,讓歆兒服侍您歇息吧!”

一邊甩開她探來的芊芊玉手,流雲洛祺一邊睜開迷離惘然的眼眸,劍眉還逐漸蹙起。

“來,歆兒扶您到**去!”顏歆重新伸出玉臂。

卻遭到流雲洛祺的再次推開,還伴隨著一陣甕聲甕氣、沒有意識的的謾罵,“滾開,本王不要你理,你不是舍本王而去了嗎,又何必回來假惺惺?你這丫頭,本王不會放過你的,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經他用力一推,顏歆被震得往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了旁邊的大椅內。其實,被傷的豈止她的人,更嚴重的是她的心!

笑容已經隱退,逐漸充滿頹然、幽怨、悲傷、還有不甘與忿惱。還以為,使盡辦法趕走那賤人便一切恢複正常,孰料他仿佛著了魔似的,動不動就發怒,清醒的時候還會溫柔相待,一旦喝醉,便理智全無,甚至將自己當成那賤人,嘴裏念的罵的都是與那賤人有關。

憑什麽!那賤人樣樣遜色於自己,憑什麽不用付出就能輕易獲得他的關注,獲得他的……喜愛!!

“孩子他爹另有其人?他很疼很愛你,孩子是你和他的愛情結晶?我呸,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這是在激怒反抗本王嗎?或是向本王炫耀示威?本王告訴你,從來隻有本王操控別人,絕對不會出現本王被人操控,所以,你等著瞧吧,你膽敢忤逆本王,本王絕不讓你好過!”流雲洛祺繼續猛喝,繼續痛訴。

顏歆越聽,愈加感到不甘和氣惱,思緒不禁回到判決當天。雖說,他給那賤人兩條路,其實他壓根就希望那賤人選擇第一條路,他根本沒想過讓那賤人離開身邊。她知道,他之所以那樣做,完全是出於內疚,隻因他曾對自己許過承諾——第一個子嗣由自己所生。

本以為那賤人會選擇打掉胎兒,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出乎意料的是,最後的選擇竟是寧願被休也要保住肚裏的種。哼,那賤人果然厲害,竟然看中了流雲洛祺的心理,故意來個欲拒還迎。

不過,自己是不會讓她得逞的,隻要有自己在的一天,那賤人休想再回到他的身邊。既然那賤人不知死活,那自己也無需客氣,不僅要她身敗名裂,還要她在京城無立足之地!!

接下來,顏歆不再理會流雲洛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氣咻咻地走出房外。

流雲洛祺根本沒留意到她的離開,整個人繼續陷在自己的憤慨世界,繼續醉生夢死,發泄心中的不甘與暴怒……

京城的市集,永遠都是那麽熱鬧非凡、繁榮昌盛。肉菜街市那邊,也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惟獨其中一個豆腐攤位,相較有點冷清。

看著隔壁客人如雲,又瞧瞧自己這邊一個人影也沒有,琴兒不禁皺起眉頭,苦起小臉,輕聲地抱怨:“真不明白,隔壁的豆腐明明不夠我們的好,客人就是紛紛朝那邊湧,我說他們呀,到底懂不懂吃!”

楚筱菱衝她微微一笑,安慰道:“有時候做生意不僅僅是靠質量,信譽和招牌也很重要,人家在這裏擺攤多時,熟客固定,生意自然好!放心吧,隻要我們堅持,日子一長,客人也會多起來的!”

自從被休後,楚筱菱在家僅呆了五天就開始變得“不安分”,考慮到自己省下的銀兩遲早會用光,於是跟母親提議,自己要重操舊業,免得坐吃山空。

楚母見她身懷六甲,本不想她操勞,但又怕她整天在家會胡思亂想,便也答應,讓琴兒陪著一起出來。

“咦,這不是豆腐西施嗎?怎麽,幾時又回來賣豆腐了?”驀然,一個流裏流氣的嗓音把楚筱菱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楚筱菱定一定神,望著眼前長相普通、神情隱約帶著些許猥瑣的男子,不覺略感納悶。

“不記得本公子了?本公子當初可是天天光顧你的哦!”那人又道,眼中閃爍著某種曖昧的光芒。

楚筱菱仍然記不起來,但她大約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哪類,於是粲齒一笑,客氣地道:“公子今天想買豆腐麽?歡迎歡迎,我們的豆腐又滑又嫩,價格公道,包您滿意!”

“當然,本公子又不是沒吃過,你的豆腐就跟你的肌膚一樣,滑溜溜的,又白又嫩,直引人一親芳澤。來,給本公子來兩斤!”

對於此等調戲話語,換是以往,楚筱菱或許習以為常,可現在,不知是否因為身份不同,自己已身為人母,她竟然感到一股不自在和不舒服,還有微微的羞惱。

然而,為了生計,她終還是忍住不悅,強笑著應答,“好,公子請稍等!”說罷,熟練地稱了兩斤豆腐給那男人。

接紙包之際,男人先是意味深長地注視了她一會,才投錢給她。

不知道是否那男人去“宣揚”,很快又來了幾位顧客,聽話語便知都是曾經用言語占過自己便宜的痞子。

思及他們並沒過分的舉動,楚筱菱便也繼續笑臉以待。也幸虧有他們,其他真正的顧客隨著紛紛湧來,生意漸漸好轉。

可惜好景不長,就在楚筱菱和琴兒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隻見幾名長相彪悍,凶神惡煞的漢子乍然駕臨,鄙視瞪視著楚筱菱,惡聲惡氣地侮辱出聲,“水性楊花的賤人,竟然私通家丁,珠胎暗結,簡直有辱我們京城人的臉,給本大爺滾,不準在這擺攤!”

楚筱菱麵色陡然一變,笑容也凝固住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們,暗暗猜測他們是誰,怎會知道這些事情,還上市集來找渣。

“還愣著幹嘛,不趕緊滾?”搗亂者隨手抓起一紮豆腐,當著楚筱菱的麵直砸過來,正好打在她的鼻子上。

琴兒見狀,不禁惱怒喝出,“你們是何人,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就是,你們到底是誰,再敢亂來的話,小心拉你們去見官!”其中一個幫襯楚筱菱買豆腐的公子哥兒,立刻英雄救美。

“我們這是替天行道,這賤人****成性,到處與人苟且私通,傷風敗俗。”搗亂者說罷,環視一下幾名公子哥兒,鄙夷地冷哼:“你們都是她的老相好?別說我不警告你們,你們可知她是什麽身份?半年前,她對老王妃下了蠱毒,讓老王妃迎娶她進祺王府,誰知她死性不改,不甘寂寞之餘到處招蜂引蝶,懷上來曆不明的野種,祺王爺一怒之下,當場休了她!!”

眾人一聽,無不露出震驚和不信的神色。

“你們誰再敢幫襯她,就等於跟祺王府作對!!祺王爺權高位重,你們若是嫌命長,不妨試試看!!”搗亂者說著,轉向其他百姓,“還有你們,誰跟她買東西就是跟祺王府作對,後果你們自己考慮!”

“胡說!!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你們到底是誰,受何人指使,做出如此汙蔑誹謗,難道你們就不怕會受報應嗎?”琴兒氣得哇哇大叫,恨不得眼前的豆腐是一個個炸藥,好讓她炸死這些無恥可惡之徒。

周圍馬上響起一番議論,而那幾名公子哥兒,依然無法相信這個消息,畢竟在他們心目中,楚筱菱就是女神,他們曾經多次調戲過楚筱菱,深知她是那種出自淤泥而不染的孤傲女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充滿威嚴且飽含諷刺警告的話音打破大家的猜測和混亂:“不錯,她的確是個人盡可夫的女子,無視禮教貞德,到處勾三搭四,敗壞名聲,簡直我們女人的恥辱。所以,你們以後誰跟她買東西,就是跟我們王府過不去!!”

顏歆一襲火紅色的華貴衣裙,冉冉而至,伴隨身邊的竟然是……流雲洛祺。他麵無表情,深沉陰霾的黑眸死死盯著楚筱菱。

搗亂者見到他們,趕忙拱手一鞠,“拜見顏側妃,拜見王爺!!”

眾人這一聽,驚詫之餘,紛紛低垂下頭,恭敬行禮。

顏歆冷眼睨視著他們,視線最後落在搗亂者身上,朝他們打了一個眼色。

他們會意,迅速抓起豆腐,再次朝楚筱菱身上、臉上還有發上砸去,最後還把整個豆腐攤掀了起來。

接下來,有些趨炎附勢的百姓也紛紛掏出他們花錢買來的瓜菜扔向楚筱菱,還一邊辱罵她的不要臉等等。

琴兒又急又惱,趕緊擋在楚筱菱麵前,對那些怒吼叱喝,“你們不要扔了,不準再扔了!”

楚筱菱的兩隻手,一直小心地護在腹部,任由那些揮如雨下的瓜菜砸在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各種食物揮如雨下,引致連綿不斷的痛,使她渾身發疼,但她依然咬緊牙關,安慰寶寶別怕,說自己會好好保護她!

發現情況越來越不妙,琴兒再也顧不住,奔到流雲洛祺麵前,噗通一聲跪下,“王爺,請您阻止他們,別讓他們再扔筱菱姐了,求求您,求求您,琴兒給您磕頭了!或許您不喜歡筱菱姐,但怎麽說她也曾經是您的妻子,曾經好好服侍過您,一日夫妻百日恩,請王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過筱菱姐,放過筱菱姐吧!”

流雲洛祺一直默默看著整個過程,看著楚筱菱愈加狼狽可憐的情況,他心中某根鉉似乎已被觸動,然而,一想起她曾經的叛逆,想起她的選擇,想起她對自己的無視,想起自己這幾天的痛苦,他便滿腔怒火,於是,硬下心腸,冷冷的話語從緊抿的兩唇間迸出,“一切皆她自找,除非她選擇第一條出路,否則,繼續自食其果!”

見他總算出麵,楚筱菱心中難免抱有些許希冀和期待,誰知卻是他的疾言遽色!

徹底的心如死灰,她一言不發地望著他,滿麵冷然淡定,黑白分明的清眸也是毫無波瀾,仿佛他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再或者,是個仇人!

慢慢的,她拿掉頭頂的菜葉瓜片,拍掉身上的食物碎渣,呼喚琴兒,“琴兒,回來陪我收拾東西,我們走!”

“可是……”琴兒猶豫躊躇,畢竟,她始終希望明天還能夠來這裏做生意。

楚筱菱見狀,便不理她,一手繼續護住腹部,一手開始翻起攤板。

琴兒見狀,便也趕忙過去幫忙。很快的,她們收拾綁好所有工具,推著木板車,艱難地邁出市集。

好戲結束,人群紛紛散去,隻留流雲洛祺和顏歆。

顏歆滿眼得逞與奸笑,內心說不盡的涼快和痛快。

流雲洛祺則如雕塑一般,動了不動地矗立著,深眸牢牢盯著那抹腰杆挺直、決然離去的倩影,咬牙切齒,兩手緊攛成拳,心頭羞怒難息。真是可惡,那丫頭還是不知好歹,不肯買他的帳,還是不稀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