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拚女
那年穆丹因家境貧寒錯過了報考藝校機會，愁緒便一直籠罩著她的心田。初秋的一個禮拜天下午，她站在馬路邊，看著眼前隨風飄零的秋葉，一片接著一片，想象著這是生活在為她哭泣麽？忽然有一種想要伸手抓住一片落葉的**，於是慢慢地伸出手去，一片秋葉飄落到手掌上。她仔細端詳著這片秋葉，發現秋葉曾經被撕裂過，那疤痕還清晰地留在葉片上。一陣清風吹醒了她，自己不與它的處境相同嗎？可它卻頑強的生長在樹上，直到秋風把它吹落。樹，有根有葉，雖然相隔卻始終血肉相連。根不斷向葉輸送營養，使葉茁壯成長，葉高高掛起一片生氣盎然，總有一天要落到地上作為根的養料，回饋反哺根的養育之恩。家境如此，自己卻總是患得患失，看著周圍有著幸福家庭的同學，一味感受著家庭太多不幸的壓抑。忽然醒悟到，自己應該振作起來，給太多不幸的父母帶來希望，為自己一生，也更要為這個家承擔點什麽，而且要馬上。穆丹想到父母恐怕等不到自己畢業找到工作賺錢的時刻，心情變得越發焦急起來，心裏發狠地想，眼下如果有什麽能換來父母健康的機會，即便舍棄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辭。古時不就有賣身救母的故事，如同即將走向戰場的熱血男兒，她的精神變得慷慨激昂起來。
隨著她的精神一振，腦海中閃現出一片光明，一種意想不到的心理效果出現了，多年來一直壓在她心頭的濃重霧霾忽然被驅散了，體驗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感。結束苦難的辦法竟然如此簡單，不去想它，不要讓苦難占據你的頭腦，自己能做什麽就做什麽，把自己的思想集中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上來。而且一定要把事情做好，雖然她還不知自己能做什麽，做好的標準是什麽。這未嚐不是當前實現自我解救的最好辦法。父母的苦難不能在自己身上繼續延續，解救父母要先從解救自己開始。她一下子神奇地感覺到自己彷佛被注入了一種鮮活的生命力。變得意氣風發起來，原本就非常美麗的她又熔鑄進了新的氣質，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就要綻放出美麗的花朵。
實驗中學隻是教育專家們嚐試各種教育理念教育方法的地方，卻從未有過誰想過，學子們湧現出的改變命運的想法，也可以進行自由的試驗嚐試。
穆丹先是在學校周圍的飯店洗碗刷盤子，第一個月的工錢拿回家，成了杯水車薪，癌症就是吞噬金錢的魔鬼，何況麵對的是兩個癌患。她經過的歌廳有招聘歌女的廣告。按歌論價，有報考藝校資質的她，又走進歌廳當歌女陪舞，同行姐妹都誇她簡直是仙女下凡，賣嗓子勞動腿腳白瞎了她這身材料。經過姐妹們引薦，她走進了會所成為推油女，直到麵對金錢做出令人尷尬殘酷的抉擇。
一次意外的令她心裏添堵的發現，幫助她做出了決定。
她回到家中，父母看到前來探病的親人熟人老同事，總是會不厭其煩地向對方傾訴一番病痛苦楚包括女兒的苦苦支撐，傾訴是饒有興致的。引來傾聽者的嘖嘖同情。她從父母的傾訴中發現有一種很深的戀苦情結。她一下子聯想到吳為曾經講的中國文學的苦難情結，甚至想到文化苦旅，這樣的苦情依戀，還能激發起擺脫苦難的努力嗎？忽然，她湧出一種害怕的感覺，自己深陷苦難深淵的那種恐懼感。隨即萌發出強烈的擺脫願望。
經過一番痛苦的思考，最終，麵對魔鬼的穆丹想到了隻能祭起上帝賜予女性的法寶。她也繼承了她老父的幽默天性，自我解嘲地想象，實驗中學。就應該成為實驗各種美好想法的場所。果然，上帝賜予女性的那些潛質，在她這裏得到淋漓盡致的施展，她的經曆使她漸漸認識到女人的資本，年輕漂亮就是資本，女人的價值，滋潤男人開心，從男人望著自己的渴求眼神中，看出男人特別喜歡在自己喜歡的女人身上花錢，可是，賺錢也需要勇氣，在與男性的接觸中使她漸漸充滿自信，令她覺得好奇好玩，有了嶄新的自我發現，自己的手感又特別地好，仿佛是天生的推油女，體驗到另樣的樂趣。她想象著，社會上視為醜陋、下流、低級、不光彩的所在，竟然會有陽光燦爛的生**驗。她在技藝上下功夫，虛心向先入道的姐妹求教，與客人交朋友，自覺多了層積極意義，打開了新天地，把推油與心理健康結合起來，把事情做好終於有了目標寄托和正當理由，消解了羞恥心，喚起了救父救母的新希望。她聽到有些姐妹閑談，既然清白難保，被人騙不如賣給識貨人，放下顧慮會賺更多錢，開辟新的賺錢道，為別人服務自己舒服得到快樂成就感。她呢，則把貞潔看做是降服魔鬼的神器。起初是家境如此也顧不得太多了，漸漸的實現了自悟升華，她看到那些男人望著她色迷迷的眼神，腦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現出父母渴望求助的眼神，生發了救助之心，一種高尚的感覺洗刷掉了腦海中曾經有過的各種肮髒恐懼念頭，也使她獲得了一種精神上的免疫力。隻要經過她一打理，那些男人個個變得適意安然祥和，也彷佛經受了一番洗禮。凡是第一眼看到她姿容的，無不感到驚訝，說這樣美貌的女子怎麽會來到這樣的地方，坦言與她交往有褻瀆神靈的感覺。當場對她擲金如土的，也有對她許諾給房給車的，更有慷慨贈與金卡的，卻一概被她謝絕了，她隻是按照標準收費，越發得到男人們的喜愛。她想讓世界上的男人回歸本相，她卻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雖好，以自己的嬌弱之軀去實踐能救得了幾人。
當穆丹在自救救父救母救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之際，學校以強勢介入了。學校的介入，源自於一封不知出於何人之手的舉報信，放在了何校長的辦公桌上。何校長看了後不由得勃然大怒，自己的學校竟然會出了一個如此敗壞風紀的女生，令自己顏麵無光，給學校塗黑。她的家長怎麽會如此縱容自己的女兒，又想到這樣的學生又在阿枚的班，想到阿枚肯定會知情，又想到阿枚的隱瞞不舉。馬上叫人喊來阿枚。
從阿枚認識何校長以後，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的怒相，他先指著放在桌上的那封舉報信道，你看看吧。
阿枚拿起信粗略瀏覽了一下，心裏也不由得一驚，這個穆丹走得也的確太遠了，臉上露出自責惋惜痛恨的複雜表情。
何校長恨恨地道，你去把她叫來，我要親口告訴她，學校決定開除她。
一瞬間。阿枚的思緒也彷佛被激活了。
她衝口而出道，這樣對待穆丹也太不公道了。
什麽？何校長吃驚地問道。難道這裏真有什麽隱情。
此時的阿枚已經平靜下來，她認為也不必陳述太多的理由。
於是，她把穆丹的家境簡要說了，父母雙雙下崗。現在又是雙雙身患癌症，醫藥費沒有著落，想交醫保不僅延期享受，就是醫保繳費也拿不起了，穆丹也是事逼無奈。
何校長聽著阿枚的陳述，神色發生了變化，漸漸變得嚴肅莊重起來。
他帶著責問的口氣打斷阿枚道。她這樣的家境為什麽不早報告？
阿枚道，我早就向學校有關部門反映了，麵對她這樣的家境也感覺無奈，又說這樣的同學還有很多，就是救濟也解決不了問題，並建議我向媒體反映。我也分別給報社電視台寫信打電話反映她的家境。對方答複說，現在正處於維穩敏感期不便觸及涉及下崗職工又患絕症這類題材。
接下來，阿枚又把穆丹拚女的想法說了。
何校長聽了，沉思了片刻，說道。這麽說，她還是救父救母的義女了，但看這封信她卻貪戀溫柔之鄉難於自拔，自己成了需要解救的人了。
阿枚從何校長口氣的變化看出新的希望，她爭取道，我的想法提出來不知是否合適。
說說看。何校長道。
阿枚道，我找穆丹談談，讓她主動退出，至於家庭困難我再想辦法。
何校長歎道，也隻好試一試了。突然，他靈機一動道，聽說現在政府有以捐抵稅政策，我馬上問問有關方麵。說完，他就拿起電話撥過去，與接聽的人寒暄了幾句後直奔主題，卻聽對方答複道，政策是有，但實施太困難，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地方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政策雖好，無奈需要救助的特困學生太多，企業本身還受困於自身下崗職工困擾，自身盈利能力又差，眼下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其實，經過家庭苦境洗禮的穆丹，又有了如今的經曆，見識了太多的脫去各色服裝和身份的**男人，她的內心發生了令人吃驚的變化，也培養出她無所畏懼的勇氣，她不再想生活在任何形式的黑暗之中。她對文明有了一種全新的理解，文明象一場雨，也似一陣風，似有非無。文明的努力試圖努力把性相互隔離開來，卻激起人們對性更加強烈的渴望。性接觸會如此輕易地摧毀把興趣從性方麵轉移出去的種種努力。何不坦然地順性而為呢。經受了這樣一番洗禮的她，會若無其事的進出教室。同學們也都驚訝她的變化，不知什麽時候，她變出一身風流氣質，身上穿戴隨身攜帶的物品，引發了種種猜測和想象。她也彷佛受到一番啟蒙一般，對學校教育有了新的理解。印到教材上的文字和從老師們嘴裏所講出的所有內容，就是恨不能把人類過去積累起來的所有科學文化，絞盡腦汁地經過苦心的濃縮加壓，象超高強度的壓縮食品一樣填入學生們的大腦。以為這樣的食品營養極其豐富卻沒想到會食無趣味，令學生們產生強烈的厭食反應。這些食品在大師科學家們剛剛製作出來之際，如同剛剛從麵包爐裏烘烤出來的新鮮出爐麵包一般，濃香四溢刺激起人們的胃口，卻因為放置了太長的時間變成陳舊過期變味的食品，無論如何花樣翻新添加作料也難掩酸腐騷臭氣味。穆丹想，她一個月的會所經曆抵得上她多少年的學校所學。她也準備放棄學業了，由於阿枚的強勢介入，她選擇了回歸學業。阿枚回家先對父親說了，王暢聽了馬上與有的企業家聯係。答應采取以捐抵稅的方式實行救助。阿枚又找了幾個同學商量，有拿一萬兩萬的，條件好的多拿，年富與金銀兒商量。一次拿出十萬。穆丹說，你們的情誼我照單全收，不過有一個條件，算是我借你們的，我要一一寫出借條，將來我要連本帶息一起償還。穆丹結交的一個仗義的企業家，也對她承諾，有用錢的地方盡管說。
穆丹以自救救人之心贏得人助天助，她認為性本來是聖潔的，美好的。女性美是美之母體，所以上帝才把性附加在女體身上，遺憾的是卻成了**男性的理由和根據，致使人們總是對她抱有**邪的偏見，使她變得汙濁不堪。她甚至認為。人類文明反抗性**的努力是徒勞的，因為文明本身對性就包含著悖論，她主張應該按照符合天性自然的方式對待性。她是通過自己的聖潔行動還原了性的本來麵目，於是決定退出，將自己從業所悟以一個推油女的告別宣言掛到網上，引來跟帖者無數，有豔羨的。恨不能與她盡片刻雨水之歡的，也有表示遺憾的，為什麽不見視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多的是對她的欽佩。說她是菩薩現身，也有說她完成了警幻仙姑的心願，九泉之下的雪芹也可欣慰了，甚至還有的說她是接受上帝委派來拯救那些陷入****之中難以自拔的男人，淨化洗刷汙濁**之地。
阿枚所在的班狀元集中。高手雲集，各有千秋。人的大腦分區，才有文理科分類，各自再細分，不同人的大腦區域，有可能對應不同的學科，天然適合某類學科，有的與文科結緣，有的見到理科興奮，各有多愛。穆丹寫了那篇告別宣言後，竟然一發不可收拾，成了小說迷，不是讀小說，是自己寫小說。她說，讀別人的小說不過癮，看到過癮處戛然而止，讓人有失落感，不盡興，感到還不如不讀了，看別人寫的不如自己寫，自己寫小說是怎麽回事？是自己進到小說裏了，想怎麽寫就怎麽寫，不會委屈自己，怎麽能夠滿足自己，就怎麽去寫，是充分的自我滿足，想同誰好，就同誰好。她的創作談是，她領略到了寫小說的竅門，脂硯齋重評紅樓夢，她為脂硯齋感到遺憾，說她那麽投入的重評，為什麽自己不動手去寫啊，她要彌補脂硯齋隻評不寫的遺憾。她認為，她現在遇到了創作高峰期，不能錯失人生這個寶貴的良機，那些大作家不是教育出來的，是親身經曆親身感悟出來的，她寧可經受些苦難，苦難就是孕育偉大作品的源泉。
穆丹與南楠閑談時說道，我也是受了阿枚提倡的麵對麵啟發。
南楠道，你可別被她引入歧途啊，各有各路，阿枚走能行得通，你要走怕有失吧。
穆丹道，走自己的路要趁早走，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以後再看。
南楠道，放著現成讀書的路你不走，你這是拿自己人生去賭
博。
穆丹道，走成走不成，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是自己說了算，成
敗得失都認，總算沒有虛度吧。
南楠道，不管怎麽樣，你是想得開啊。
穆丹道，想得開總比想不開強啊。
南楠道，你這是自己安慰自己。
穆丹道，自己能安慰自己，才是最好的安慰。
南楠笑道，沒想到安慰還有這麽多說法。
穆丹心想，自己沒有那些狀元們的基礎，更不會走阿枚那樣的超級路子，但自己可以獨辟蹺徑，形成自己的獨特優勢，打開自己的天地，在網絡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
時間不長，穆丹接聽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哪位？
對方雖然嗓音低沉卻難掩稚嫩的男聲說出了一個國內最火的文學網站名稱，接著說道，我向你轉達我們老板的意見，想同你簽約。
她一時沉默了。
對方彷佛明白她的意思，又主動開口道，你是在懷疑我的真實身份，時下騙財騙色的太多，讓人難辨真假。
她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你們那樣的網站怎麽會想到我。
我們網站對跟帖達到一定點擊量的信息進行跟蹤排查研究，發現了你發的那份宣言，引起我們網站高層的高度重視，專門開會進行了研究。
那是我很隨意寫成的，值得你們興師動眾。
我們通過仔細研究你的宣言，認為你有一顆高尚的心靈，閃耀著人性的光芒，顛覆了人們關於黑暗與光明、汙濁與純潔、肮髒與幹淨的觀念。
她心中一熱，感到這段時間壓在心頭的苦難和屈辱如同一陣青煙隨風飄散，霎時變得格外輕鬆愉悅。
對方彷佛看到她的情緒反應，又道，這是我們決定是否聘請你時，我們老板說的話，他如此一說，當然會一錘定音，所有持不同意見的人，都無話可說了。
需要我做怎麽？
你如果同意我們的意向，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請你來網站總部商談。
穆丹經曆了麵對金錢的種種痛苦、無奈的選擇，現在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變成了她選擇是否接受金錢。
你可以考慮考慮，考慮好後給我們一個答複，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穆丹帶著疑慮征求阿枚的意見，阿枚隻說了一句話，就促使她下了決心。
阿枚說的那句話是：以後不會再有什麽事會難住你的。
穆丹給對方打了電話，對方要求她把身份證號碼發送過去以便訂機票，屆時到機場接機，從此她開始踏上新的希望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