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最後傳回的消息,是從益州傳來的。”
文掌櫃一臉凝重,手裏捏著一個小竹棍。
許君彥望著手裏帶著血跡的字條,皺了皺眉。
字條上幾個模糊不清的字——速來益州,安西有變。
這益州是非去不可了。
許君彥歎了口氣,回頭望了眼城門,“給馮太醫的帖子送去太醫院了麽?”
文掌櫃點了點頭,“已經派人送去了。”
許君彥點點頭。
他想到那丫頭身上的傷痕累累便是驀地心裏一緊。
他看了眼手中的那日遺落在披風上的珍珠耳墜,淡淡道:“啟程吧。”
隨後城門外衣著簡樸的一行人紛紛上馬,往西邊的官道而去了……
梧桐苑內,剛服侍江錦言喝完了藥的雪硯便聽到外頭有動靜。
走出內室一瞧,徐媽媽的麵前正站著個手持木匣的青衣男子。
那男子拱手道:“家師是太醫院馮太醫,他老人家派我來送這凝脂膏,隻要每日敷在傷口處,不用多久便可消去傷痕。”
徐媽媽不解道:“太醫?咱們府上沒有同太醫院有交情的……不知您是不是送錯了府邸?”
那青衣男子搖了搖頭,“家師吩咐了,送來給靖安侯府的江大小姐,怎麽會有錯,既然這膏藥送到了,在下便先行離開了。”
徐媽媽見他如此,隻好收下了這錦盒。
雪硯見那青衣男子跟著門房的婆子離開了,這才快步走到徐媽媽身邊道:“徐媽媽,這是怎麽回事?”
徐媽媽疑惑的搖了搖頭,“他自稱是馮太醫的吩咐……可我來府裏這麽多年,到底也沒聽說過府上有同太醫院有交情的主子啊。”
雪硯也麵露疑惑,她隻好道:“既然是給小姐的,倒不如去問一問小姐。”
徐媽媽點了點頭,又問道:“小姐喝了藥了?”
雪硯點點頭,“剛喝了,還沒睡呢。”
徐媽媽這才進了內室。
江錦言聽了這事也愣了半晌。
馮太醫?
不管是哪個太醫,她都可以確信,絕對不會是因為靖安侯府才送了藥膏來。
是他吧?
江錦言摩挲著錦盒內的瓷瓶不語,這藥膏必定不是凡品,晶瑩剔透下還隱著一股子的清香。
除了他,又會是哪個呢?
倒也像他許君彥的處事作風……
江錦言無奈一笑,“將這藥膏送去給於小姐瞧瞧,別衝撞了哪味藥材。”
這也就是收下了的意思。
徐媽媽點點頭便捧著錦盒出去了。
這自然是不能亂用的,就算是太醫院送來的,那也得讓於郎中瞧一瞧,別衝撞了什麽藥材,反倒是傷了小姐的身子。
江錦言又說道:“雪硯,去前院看一看薑管事回府了不曾,若是薑管事在前院,便問一問那件事是否辦妥當了?”
賀易還是早早送回定州為好,再讓他見江錦才反而不妙。
雪硯點了點頭,服侍江錦言躺下後才出了內室。
沒想到剛出了院子,雪硯便瞧見了蕭宜之捧著堆賬本來了。
她撇著嘴,雙手叉著腰道:“姓蕭的,你這是要來做什麽?”
蕭宜之見是雪硯,也頗為頭疼,這丫鬟他可是看透徹了,分明就是個不講道理的!
“賬冊中有幾處地方不太明白,我這是要同大小姐說一聲。”
雪硯自然是不會讓他這個時候去打擾自家小姐的,她扁著嘴嘲諷道:“你不是小姐花了銀子請來幹活兒的嗎?怎麽還沒幾天就露了餡兒?”
蕭宜之懶得同她講道理,皺了皺眉道:“你快讓開,別誤了事。”
雪硯哼了一聲,“那你先說說,到底是什麽事?我也替小姐辨別辨別,值不值得見你。”
蕭宜之見她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頓時便黑了臉,脫口道:“你一個丫鬟懂得什麽?你識得字嗎?”
雪硯氣的紅了臉,一把推開了他,“丫鬟就不能識字了?丫鬟天生就該比你低賤,不配識字嗎?!”
誰曾想那賬本竟從他手中滑落,落到了一旁的泥汙中,染了個麵目全非。
“你……實在是無理取鬧!”
蕭宜之冷著臉拾起了地上的賬冊,可有許多字跡已經模糊了,若是不立即抄錄,恐怕就要成為一堆廢紙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替你去抄下來吧,我針線做的好,眼力也好一些……”
雪硯臉上一片潮紅,半是羞愧半是懊惱。
蕭宜之頭也沒回快步朝致遠閣走去了。
他心裏暗道今日當真是晦氣!遇上她怎的就沒有好事?
雪硯咬著唇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跺了跺腳往致遠閣去了。
畢竟那些賬冊是因為自己才落到汙泥中的,一人做事一人當,難道自己還要那姓蕭的替自己頂罪不成?
再說……賬冊出了問題,那也是小姐的損失啊!
致遠閣裏,蕭宜之放下這一堆賬冊後,連忙用幹布吸去了上頭的水漬。
他趁著墨跡還未完全化開,研了墨後便提筆將染了汙泥的賬目抄錄下來。
雪硯進來後便坐到了他的對麵,伸手去拿另一本賬冊。
蕭宜之一臉不善地抬頭道:“你還要做什麽?莫非是想再添亂不成?”
雪硯自知理虧,低聲道:“小姐曾教過我習字……這賬冊是我推翻在地的,我替你抄錄便是了。”
蕭宜之怔了怔,最終還是將硯台往她眼前一推,“要抄錄得清楚些。”
雪硯扁扁嘴,“知道了。”
一室的寧靜和墨香彌漫,蕭宜之偶爾抬頭便可見她對著賬冊神色認真,嬌俏的側臉因咬著唇而顯得稚氣未脫。
她執筆的手卻沒有停過。
蕭宜之這才漸漸舒展了眉頭。
而薑為帶著賀易回府的時候,正碰上江士恒下了衙門。
在江錦言的示意下,薑為還是向江士恒瞞了賀易的所作所為。
隻說是在寶華山上遇了匪類,又對他說了封口是鎮國侯的意思,並且這件事也由鎮國侯處置了。
畢竟是用鎮國侯做了幌子,江士恒這才沒有追問下去。
賀易雖說已經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可在朱雀大營裏被關了幾天,他到底是受了巨大的驚嚇,整個人都驚魂未定,仍是有些癡癡的。
江士恒望著賀易畏畏縮縮的背影皺了皺眉,怎麽原先自己沒發現,這賀家的大公子竟是個這般不成器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雖說都是庶出,錦才可就比他出息多了……
而此時的蕭宜之見紙張不夠,起身對雪硯道:“我去書房找些紙來。”
說著便出了致遠閣。
誰知剛出院門就迎麵碰見了賀易。
見到來人有些麵熟,他怔了片刻,這才神色一變,“是你?!”
雖說神態氣勢都變了,可到底那模樣還在。
薑為也愣住了,再回頭看賀易才發現這賀易竟是在裕通當鋪前欺辱蕭宜之的人!
在地牢中時賀易狼狽不堪,絲毫沒了囂張跋扈之氣,竟讓自己也沒看出來。
賀易見了蕭宜之,頓時便起了無名之火,本來灰財的臉色驀地居然猙獰起來。
他剛要抬起右手便是一陣劇痛,這痛楚讓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提醒著自己所受的痛楚。
他便
直直地衝著蕭宜之去了。
眼見著一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如今也穿得比自己光鮮地站在那裏,憑什麽?!
“本少爺殺了你!”賀易似乎瘋了一般衝向了蕭宜之。
蕭宜之頓時便猝不及防地被他逼到了院牆上。
那賀易想著這幾天來在地牢裏受得驚嚇和無邊無際的恐懼及右手被廢的痛楚,而這蕭宜之就像是自己能夠泄憤的出口。
他顧不得多想,猛地用頭撞向了蕭宜之。
蕭宜之回過神來後便往旁一讓,落了空的賀易直直地撞在了院牆上,頓時便鮮血四溢,臉上血流成柱……
他卻像是沒了知覺,眼前一片殷紅,朝著致遠閣發狂似地衝了進去。
“你們都要害本少爺!你們都要害本少爺!本少爺饒不了你們!”
薑為急忙追了上去,這賀大少爺,真是瘋了?
蕭宜之想到書房的雪硯,連忙也跟著進了院門。
書房裏的雪硯聽到外頭吵吵嚷嚷地便疑惑地邁出了門,誰知剛邁出書房就看到一頭是血的人直直地衝著自己來了!
“我的天!”她腿一軟背靠著門便斜斜地倒在了地上。
賀易聽到動靜,伸手便要去夠雪硯的脖子。
薑為同蕭宜之都追了來,薑為到底遲疑了片刻,到底賀易還是賀家的大少爺,這該如何是好?!總不能殺了了事吧?
蕭宜之沒有猶豫,拿起一旁的門栓對著賀易的脖頸便是重重地一擊,賀易剛掐到雪硯的脖子便被敲得悶聲倒在了地上。
雪硯驚得癱坐在了地上。
薑為望著倒在地上的賀易道:“這該如何是好?”
蕭宜之將雪硯從地上拉起,卻沒想到她全身發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皺了皺眉,見她一臉驚恐,到底還是沒放開手。
“去回了大小姐吧。”
他知道這地上躺著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能如此沒有忌諱的折辱自己,那也定是個非富即貴的公子哥了,又在靖安侯府出現,這裏頭的關係……恐怕這事也隻有江錦言能處置了。
雪硯還是驚魂未定,抖得厲害,一時之間連自己靠在了蕭宜之身上都沒有意識到。
薑為點點頭,反正也是要送賀大少爺回定州了,怎麽樣不是送呢?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薑為對賀易可沒有絲毫的同情,沒有動手殺他已經是自己對他格外開恩了。
蕭宜之瞥了眼扶著的顫抖不已的雪硯,他臉色微微一紅,“還要麻煩薑管事去請個婆子來。”
薑為爽朗一笑,“蕭先生實在是高風亮節。”
蕭宜之聞言縮了縮手,沒想到雪硯卻一把扯住了他,“血……”
低頭一看,那賀易腦袋上的口子深可見骨,血已經蜿蜿蜒蜒地到了雪硯的繡鞋旁了。
蕭宜之想到那日跋扈的公子哥,再看這狼狽不堪的賀易,再看薑為毫不為之所動,他心裏暗道這人恐怕是得罪了江錦言了。
江錦言剛醒便聽了此事。
自己已經說了,這賀易是要被送回定州的,大姑太太自然是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賀易這事在自己這裏已經算是翻了篇,既然已經不相關,那自己便不會再多此一舉。
倒不如賣個好,反正這大姑太太是要在賀家過日子的,這事要如何處置對她自己有益就讓她自己決定了。
片刻後她對雨墨道:“將此事告知大姑太太,就說我須得臥床靜養,讓她做主就是。”
江錦言閉上眼後便是無奈一笑。
倒是沒想到賀易原來就是那當鋪前欺辱蕭宜之的人,怪不得自己覺得他眼熟。
這……能請來蕭宜之,自己是不是還得多謝了他?
(本章完)